第 84 章
    只不过，这意外情况来的比他想象中快。
    此时，赵黎星正站在102病房的门口，大门紧闭，走廊内空无一人，刚才他已经打电话给市局，要求紧急疏散这里的人群。
    30分钟前，他接到了随青蔓发来的消息，让他去疗养院找她。
    赵黎星看看表，是下班时间。他并没多想，以为随青蔓又加班了。
    等到了她的办公室，赵黎星轻敲了两下门，发现没人应答，一推开，满地狼藉映入眼帘。
    打斗丶挣扎，这些场面伴随着地上部分刺目的红和一些瓷器碎片映入眼帘，赵黎星的脑海中似乎一下子就映射了当时的情景。
    随青蔓有危险。
    他这么想着，可是脚步却挪动不了。
    桌上放了一张白纸和一个电话，那电话没有上锁，点开里面只有一串号码。
    白纸下面有一个小盒子，赵黎星从那张纸上寥寥几句知道了两件事。
    打电话给这个号码，随青蔓在隔壁。
    他接通了号码，当然也准备破门而入。
    这扇门虽然沈重，但他并非没有破开锁的技能。
    但电话那传来的熟悉语音却让他的脚步停滞了一瞬。
    “赵警官，真是好久不见呐。”
    “周知妙。”赵黎星冷冷地吐出那三个字。
    周知妙在天台上的猎猎风声里笑了，直升飞机的驾驶员是肖安，而飞机上被五花大绑着缠在座位上的正是肖明章。
    他两步踏上飞机，舱门关上，声音更清晰地传入赵黎星耳朵里。
    “活人可以死，死了也能活，您看我这手魔术变得好吗？”
    赵黎星说，“果然是你让人送的照片，故意混淆我们的视线？”
    “哎，送照片的人和提供口供的人，你们不是都抓到了吗？”
    “你说谁？”
    “不要装傻了吧。”周知妙嘴上笑着，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李发，也就是甄云，你们所知道的真千面。至于照片，也是他送的。”
    赵黎星倒不意外，事到如今，再发生什么，他都能坦然应对。
    “你是来自曝的吗？怎么了，突然悔悟了？”
    周知妙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在查我的事，其实学校的那些女孩都很乖的，就算你拿了证据又如何，她们的父母首先会出来阻拦，为了女儿的清白名声。至于其他的犯罪证据，你有吗？”
    “别废话。”赵黎星没打开盒子，他问，“你想做什么？”
    “不着急吧，时候还没到。”
    赵黎星还没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电话响起来，他接通，是一直看守着胡笳的两个警员之一，在电话里痛哭流涕。
    “对不起赵队，我和老李刚才中了计，喝了两杯加料的豆浆，胡笳……胡笳被人带走了。”
    赵黎星眉头一跳，随后他又收到了寻曳的微信，意思是说寻青建病情急转直下，她现在和护工一起在医院陪护。
    他深感不妙，周知妙笑道，“你可以打开盒子了。”
    盒子有三层，第一层是一个小巧的计时器一样的东西，二层是三支针剂，三层则是一串数字和字母。
    “看到了吗？现在你要做出选择了警官，我的人带走了胡笳，并且给他打了一些东西。在第一个小时他不会太痛苦，但到第二个小时他就会陷入窒息而死，皮肤也会慢慢溃烂。或者你可以选择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她身边的护工是我的人，如果十分钟内没有对他说出指定组合的代码，他会杀了她，至于那个老人，也一样。最后嘛，就是你面前房间里的人，你最爱的女人。”
    “这个屋子，我准备了30吨的高浓度TN/T炸药，足够把整个楼掀翻，你可以选择救她们中的一个，前提是满足我的条件。”
    赵黎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
    “很简单。”周知妙说，“我现在在私人飞机上，虽然申请了航线，但你们对我进行了出境限制，又发布了通缉令，我只要落地就会被逮捕，并且没法提取个人资产。”
    “我要求撤销，并且十分钟内就要结果。”
    赵黎星的大脑快速转动着，周知妙则大胆喊话。
    “我知道我们这边的对话你们局里都能听到吧，没关系，这样更方便。”
    赵黎星说，“流程没有那么快，况且就算暂时撤销，之后你还是要面临这样的结果，难道你有别的打算？”
    “山人自有妙计，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的妙计，难道是把现金提出来，去某个无名岛度过馀生？”
    周知妙拍腿笑道，“我还真是没想到，你确实猜对了一半。我这个人不喜欢过你追我逃的生活，所以也不习惯把什么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
    “如果我活不了，你们也不要好过了。”
    赵黎星清楚他的疯狂，但也怕他再来一个金蝉脱壳。
    “你先稳住，既然你都说了条件，那么我选择三个人都救。”
    对面没有回声，赵黎星又说，“反正你有三次机会，你怕什么？”
    周知妙看了一眼航线图，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而身边的肖明章竟然有早早苏醒的痕迹。他一边暗骂陈默这个废物点心不肯下手，又有些后悔没来得及杀了他。
    “不要试图激怒我，更不要和我谈条件。”
    “答应他。”耳机里传来秦自游沈稳的声音，赵黎星明白，这是陆城去找了秦局。
    赵黎星便说，“可以，但你知道这种事情也需要走流程，没那么快。”
    “你要多久？”
    赵黎星估摸了一下时间，“半小时。”
    “呵呵。”周知妙冷笑一声，但他并没有反对。
    “好，那就给你半小时，只要你说到做到。”
    “放心吧。”赵黎星说，“那么你能不能也满足我一个条件？”
    “你还要和我谈条件？”
    赵黎星貌似很痛疼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回去要挨处分。但这三个人一个在我眼皮底下，一个在正规医院，只有一个不知所踪。”
    “反正胡笳不仅偏瘫还中了毒，是最脆弱的一个。不如你先告诉我人在哪，反正我们就算找到他，也要半小时。”
    周知妙倒是觉得有趣，“你把我当成了傻子？赵黎星，我告诉你，等你们实验室结果出来，胡笳早就上天了。这个毒除了我给你的三管试剂，无人能解。而且这三管里两管都有剧毒。我不怕告诉你，告诉了你反倒更有趣了。你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人正在行动。”
    “你所在的位置，可是炸弹最上方。如果半小时内没有回覆，我先把你送上天。”
    赵黎星的心一下子揪起来，陆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喘息逐渐急促，便叮嘱道，“黎星，沈着冷静。”
    他望着那扇冰冷的铁门，突然感觉那像是地狱的门。而他平生从未这么害怕过，他清楚周知妙绝对说到做到，就算他能进去他也不敢赌。
    这种冰冷又逐渐弥漫着绝望的感觉让他不断地闪回父亲牺牲时一张纸的新闻报道和各种媒体采访的镜头话筒。
    那时候他的心情和现在一样，茫然中又有无措。
    可是这次，他长大了。
    赵黎星深深地知道，他没法再像小时候一样去逃避。
    他尽量回过神来，稳住对面的周知妙。
    “好，你不要着急。既然你手里有这么多筹码，也想报仇，不如让事情更有趣一些。”
    “哦？”
    “告诉我胡笳的位置，然后我会选择救他。”
    周知妙楞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你啊你，赵黎星，你真是虚伪的可以。我不相信，一个人居然能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个老头和你没有半点交情，你居然选择救一个无关人士。”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无关人士。”赵黎星说道，“你答不答应？”
    “当然，这多么有意思。”
    周知妙给了他一个地址，赵黎星问，“你不会骗我吧？”
    “没这个必要，再说，让你们感受一下这种生命飘忽于指尖的捉摸不定，我觉得会更有趣。”
    你输了，赵黎星在心里想着。
    而陆城也马不停蹄进行布置，赵黎星早在寻曳身边安排了王越信跟守，就是担心他们会暗中下手，而寻曳自然也受到了王越信的短信，于是她借口拉肚子离开了护工的视线，之后又迅速消失。
    至于随青蔓这边，秦自游联系了特警队，搭载了专门的信号拦截车以及防爆小组将在15分钟内抵达疗养院。
    只有一件事，陆城此时此刻在路上飞驰着。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在德林最北，大约要花半小时才能抵达。
    赵黎星和他的约定也就是半小时。
    与此同时，秦自游也冷静地指挥着现场。
    “查清今天全部私人航线目的地。联系国际刑警署，通知当地警方，对犯罪分子可能的落地地点进行严格封锁排查。尽量定位对方电话卡的位置信息。”
    “明白，秦局，限制令……”
    秦自游道，“我给部里打电话。”
    赵黎星在耳机里听着警务大厅的一切，但是他依然一动不动，炸弹说不准怎么样就会突然炸掉。
    周知妙告诉他，半小时后会再次联系他。
    这简直是在场所有人人生中最漫长的半小时。
    特警队到了以后，拦截了对空信号，并紧急转移了病人，然后快速进行排雷。赵黎星抱着陷入昏迷的随青蔓，望着躺在床上没了气息，眉心有一颗子弹穿透痕迹的谢石，内心的情绪无比覆杂。
    决定的一票就在陆城身上。
    快要到了约定的时间，陆城找到了胡笳，但对方的情况并不乐观。
    另一边，警务人员也定位到了飞机的位置，“大约在毛乌素沙漠一带，多是无人区。”
    秦自游命令道，“考虑上报，必要时可以击落。”
    “是。”
    “不行，飞机上还有其他人。”赵黎星说，“秦局，可以提前准备，不到万不得已，恐怕……”
    秦自游犹豫了一下，“好，保持通讯连接。”
    “明白。”
    周知妙的电话又来了，赵黎星接通，听见他用赞许的声音说道。
    “动作很快嘛，我的三个计策，只剩下一个没解决了。”
    赵黎星道，“你故意的？”
    “呵呵，一个小手段。”
    他说，“感谢你们放了我一马，如今我马上就出境了。”
    赵黎星冷冷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周知妙此时信心大增，不由得自满地提高音量，“什么？你以为……”
    他话说到一半，旁边的肖明章忽然暴起，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揭开了，他死死地掐着周知妙的脖子，一阵挣扎的声音。
    周知妙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老东西……”
    他对着肖明章腹部开了一枪，然后把他逐渐无力的身体从舱门扔了下去，一个人很快消失在流沙中。
    “操，老子活到现在，真他妈不容易。”
    说着他转向驾驶室的肖安，似乎没有注意到方才飞机的一小阵波动。
    “喂，赶快加足马力，趁着限制令解除，飞出去。”
    肖安沈默着，没有应答。
    “我他妈的和你说话呢。”说着他去前排抓着肖安的领子，这一下子他手背上是湿润的，一看是肖安的眼泪。
    “你居然杀了会长？你真是畜生。”
    周知妙反应过来，厌恶地笑了一声，“我是畜生？”
    “你答应过，不会伤害会长，会让我们好好回国。”
    “你在做梦？哼，知道老东西为什么一直看不上你和陈默吗？你们太无能，老头子也一样，这样的人注定什么都干不成。”
    “呵。”肖安低头自嘲地笑了，“是么。”
    “赶快开你的飞机！”周知妙不耐烦地命令道。
    赵黎星在那边听到了这一切，他知道飞机就差一步出国境线，害怕失去时机，急忙问道，“三管里哪个才是真的？”
    “真的？”周知妙冷哼道，“根本没有真的，哈哈哈哈，你们必须要失败，我才能开心啊。”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赵黎星恨不得把电话那边的周知妙掰成两半，但这没有用。
    而那边陆城来了电话，说是陈默带来了昏迷的段世坤和解药，胡笳有救了。
    大喜大悲就在一念之间。
    另一边，周知妙还在为自己精妙绝伦的计划沾沾自喜，肖安却一言不发，逐渐拉高了飞机，然后抓起手枪，在驾驶面板上一枪，又给了油箱位置一枪。
    几乎是瞬间，整个直升飞机剧烈颠簸起来，火势从下而上，一瞬间带着坠落而起的风吞没了整个机身，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葬身火海。
    临死前，肖安听到了周知妙不甘心地怒吼。
    他只感到内心的平静和身上的剧烈痛楚，这样算是还清了自己的债，也全了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