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走到路口时，赵黎星叫了辆车，随青蔓扶住车门，她擡眼问道。
“你不想去看那个小姑娘吗？”
赵黎星说，“我想去，但今天有些晚，先送你回去。”
随青蔓眨眨眼，“这个意思是你会亲自送我吗？”
赵黎星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问，他便从善如流地答，但随青蔓终究是心理专家，于是便说。
“事情没发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结果仍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是，”赵黎星微笑着，“我当然相信，有随专家的配合，肯定百事无忧。”
随青蔓不是执拗的人，既然答应了，也走的利落。
赵黎星答应她过两天肯定带她去看寻曳，因为他心里也觉得于公于私，出于一种个人感情也应该去看看。
网约车的车灯消失在夜色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心理总有种莫名的焦灼。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下周新任一队队长和市局副局一起上任，赵黎星作为整个刑侦的重点培养对象，又是秦自游看中的新秀，作为一个名义上的代理副队长，也行该将手头工作好好整理汇报。
德林市虽然不算超级城市，但确实一座富有文化底蕴的现代化城市。像这样的一个地方，杀人放火一类的恶性事件虽然不多，但也并不是只有大案才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在一些群众们忽视的地方，往往隐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雷。
随青蔓家离这不远，就在梵明湖附近的一个私密性很好的小区里，不一会赵黎星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你最近也够累的，早点回家，养精蓄锐才能面对挑战。】
赵黎星眼底泛起一丝温柔，他回了两个字：好的。
刚打在对话框里，似乎觉得这有些冷漠，旁边跳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表情，一个大大的棕色毛熊，比了一个OK。
【随青蔓：或许某人需要一些00后常用表情包？】
【赵黎星：还不把你的图片扔过来.gif】
哈哈。
随青蔓躺在床上，收到这句话时挪动了一下身体，面膜上的精华液不小心流到了睡衣边沿，她哎呀一声，手指捋掉多馀水分，抽了张纸擦了擦。
她和赵黎星都是聪明人，因此她很恰当地说了一句。
【那你下次见面求我我就给你，显摆一下，我可是有可粒熊绝版珍藏表情包的女人。】
赵黎星并不怎么上网冲浪，对于一些新形象懂得还不如她多。
两人又聊了几句，他转头看了看那片似乎被繁华城市所遗忘的地方，突然眼皮和心头都猛然一跳。
刑警和女人的第六感哪个更准？他不知道，但当他若干年后回想起当年事的时候，还是会对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非常感激。
当他看见寻青建直挺挺躺在院子里的时候，他楞了两秒。这两秒他的大脑已经给出了无数种可能，在成为刑警的生涯里，他很清楚，最恐怖的不是面对死状凄惨的尸体或是穷凶极恶的嫌疑人。
而是——当一个可以挽救局面的机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却与它擦肩而过。这样的错误又像蝴蝶一样，扇扇翅膀，就能改变很多人的一生。
他大声呼唤了几句，没有回应。
而他仍在轻微颤抖着的身体和翻白的眼睛以及抽动的四肢都表明情况危及，来不及多想，赵黎星当机立断拨打了离这最近的一个医院的急救电话。
医生来时赵黎星正在进行一些简单急救，协助他们将寻青建擡上救护车，护士转头问他是不是家属，赵黎星如实回答不是，但他难道能找寻曳吗，另一个在医院里恢覆着的病号。
这当然不可能，于是他点了点头，“我跟车。”
“那你就上来吧。”
赵黎星踏出一步，晚上月色晦暗，难以分辨脚下，但他却凭着馀光中的一瞥发现了脚下的异常。
移开脚尖，他没来得及细看，只将那一叠东西收起。
在车上他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这些照片……虽然有些泥污，一些角度刁钻，照片分辨度也不算清晰，但那上面的人，一些独特的标志却都显露了出来，让看到的人不能通过脸辨认，但能通过一些别的什么看出来。
寻曳……
几乎是同时，赵黎星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名字。
“患者情况紧急，快上车！”
护士着急地喊着，赵黎星应了声，长腿一伸便迈了进去。
救护车上仪器乱响，医生忙着给寻青建加氧，护士做心肺按压，寻青建躺在救护车的小床上，意识不清地呢喃。
“患者要咬舌头！”医生大喊一声，“压舌板。”
护士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抽不出手。
赵黎星道，“舌板在哪？我来。”
护士一楞，“你是医生？”
“不是。”
他说，“我是警察，日常训练过，放心。”
似乎是真的看到他身上闪烁的警察光辉，又或者是医生的催促太急，她口述了一下放置的位置，赵黎星眼疾手快地将压舌板准确地塞进寻青建口腔。
几个人一起操作，心电图上寻青建的血压和心跳才逐渐恢覆正常。
赵黎星跟着交钱办手续，签字的时候他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这家人……情况比较特殊，之后要有任何问题联系我。”
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刚才的小护士叫住了他。
“等一等。”
赵黎星看她急着叫自己，以为有什么大事。
“嗯？怎么了？”
那年轻的护士看他真的走过来时，还有些紧张，目光从他的马丁靴缓缓上移，一条丹宁水洗牛仔裤勾勒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什么多馀的装饰都没有，一张脸干干净净的非常好看。
她从护士台下拿出一瓶水悄悄递给他，“刚才谢谢你了，没想到现在年轻的警察业务也不错嘛。”
赵黎星笑起来了，“好像我和女人的缘分总是因为水开始。”
他这么一说，小护士便问。
“怎么，追你的人很多啊。”
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赵黎星接过水道了谢，她趴在护士台内侧，让赵黎星走近点。
她悄悄地说，“万一护士长过来，你就当病人家属问询。”
赵黎星说，“不需要伪装，你这么说也没错。”
“啊？可是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而且你不是警察吗，难不成真是你的亲属？”
“很难解释。”赵黎星说，“你们医院平时不是很忙吗，现在还……”
他本来想说现在人好像没那么多，但女孩立刻打住。
“在医院里最不能说的就是闲，最看不得的就是芒果！”
“看来我们这两行倒有挺多相似的地方。”
“要我们都闲了，世界反而太平。”
他说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自己刚进警校那阵，年轻气盛，对任何事都充满兴趣。
小护士想了想，说，“那我们不就都失业了吗。”
赵黎星爽朗地笑了声，“是。”
“你还没毕业吗？”
赵黎星这么一说，小姑娘都楞了下，赵黎星是怎么知道的？
这可真是件神奇的事。
“我确实还没毕业，大四见习，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怀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是透视眼，还是喝了什么能听人心声的药水？”
赵黎星不由得叹了口气，“姑娘，我不是什么异能人士，我们这也不是什么仙侠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好吧。”姑娘沈默了一会，看赵黎星靠在柱子上，托着下巴想了想。
“你有女朋友吗？”
赵黎星也学着她的样子偏了偏头，“还在追算吗？”
“你这条件还用追别人？”
“嗯——”赵黎星拉长了音，“不仅追，而且还是单相思。”
“啊？”小护士声音骤然拔高，引得远处候诊的一些患者都看了过来，她连忙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rap起来。
“你这条件，这颜值，还单相思别人？你……你就算是同性恋也不可能难找对象啊。”
小护士冥思苦想了一会，“哦，我知道了！”
她灵感突至，前因后果都被她在脑海里勾勒了出来。
“你是不是去你暗恋的人家里帮她偷偷照顾老人，结果被你捡了个漏！”
赵黎星无奈，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田螺小夥？
“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打算喜欢你了。”
小姑娘郑重其事地说道，赵黎星反倒乐了。
“怎么？刚才不还想泡我吗。”
他这么一挑明，小护士脸更红了，但还是拼死为自己的尊严辩护。
“哼，我只是不喜欢太居家的男人，男人还是要知道赚钱养家才行。”
她说着，撇撇嘴，“再说，你未来老丈人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倒有心思闲聊！”
赵黎星说，“我说是长期献爱心你信吗。”
小护士：我信你个鬼！
这时，护士台边上悬挂着的急诊室状态发生了变动，赵黎星告别了小护士，嘱咐她安心工作，他一边朝着一会寻青建被送到的病房走，一边脑海里过着这阵子围绕着德林一中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蹊跷的地方太多。
寻曳的掩饰与躲避丶周知妙的不断狩猎丶老师与校委会的沈默到今天寻青建收到的那沓相片……看似无关，但背后的逻辑却勾连着，让人难以忽视。
令赵黎星在意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好像是刻意的在自己探望过后才送到，这就奇怪了，他们来是临时起意，除了他只有随青蔓知道，但他觉得这肯定和她无关，是直觉更是凭他对随青蔓的信任和了解。
排除内鬼的可能性后，赵黎星只能想到一点，有人在跟踪他，或许不只是他，随青蔓的身边也可能潜伏着这样的人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种行为明显是为了控制他这个“变量”，今天的事，很可能是一种警告和威胁。
不管是谁，对方只用一点“查无此人”的手法就能将一个老人送去ICU，如果没有他的话，靠寻曳一个学生，就算是提前负债也凑不出这些钱。
他对寻曳很感兴趣，不是因为她的身世多离奇丶成长起来多曲折，仅仅是因为他在寻曳身上看到了一种很难被人忽视的东西——一种坚定的力量。
而这样的力量，也曾出现在年少时刚失去父亲的小小的赵黎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