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德林市局，在齐兴参加饭局的前一夜，寻曳去见李双双的前一天，队长办公室到了十一点依然灯火通明。
一个穿了一身休闲运动装的年轻男人坐在桌子上，语气笃定地拨着几张纸。
“所以说，你要查的这个案子没有正式立，同时呢，虽然背景调查还算顺利，但在圈定具体受害人和收取证词的关键活动又受阻……”
“这案子还有必要查下去吗？”他较为浓重的眉毛向上扬起，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
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除了李源，另一个男人正坐在白板前的椅子里思考着什么。
赵黎星的神色收敛，透出一种沈璧似的静。
“哎？你小子，我千里迢迢回来一趟，女朋友都没落着见，净陪你在这熬夜了，你要是敢先我睡觉我肯定闹你个天翻地覆。”
李源从桌子上跳下，弯腰去看赵黎星的脸。
他倏地擡头看他一眼，一瞬间有种被冰做的极细的丝线穿透的感觉。
李源向外退开两步，还不等他压下心里被威慑的异样感，赵黎星便突然说道。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李源纳闷了一会，回头看向白板中间唯一的一张照片，恍然大悟。
“哦，你说这叫周知妙的人渣？”
李源对着那照片不屑地嗤笑道，“呵呵，精虫上脑丶丧心病狂了呗，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我可最烦那些犯罪分子到最后哭丧一张脸，把过错都推给家庭社会和学校，合着世上所有都欠他的呗。”
“我师父说过，一切人的行为都有动机，他为什么按照一种方式行动，而不按照另一种方式行动，这期间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黎星手里握着一支中性笔，拇指按在笔盖上缘。
李源摸摸鼻子，“我倒是觉得学了犯罪心理学以后先把自己弄成神经，看谁都像嫌疑人。其实很多事根本就没那么覆杂，可能嫌疑人只是个变态呢，就想追求点异于常人的乐趣。”
“□□未成年，甚至是幼女，几乎多发于熟人之间。这种既对受害人的身世背景知根知底，面对未成年又享有不用程度的威权……说句不好听的，”
李源耸耸肩，不大的眼睛里迸发出智慧与哲学的光芒。
“撕下一层伪装文明的皮，人类社会不久这逼样吗。”
“扯远了。”办公室内的白炽灯电压不稳地跳了两下，赵黎星又重新翻看自己记录线索的笔记本。
每一页都是一个曾经被周知妙拢入魔爪的女学生，只不过有的成功了，而有的没成功。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一些信息和只言片语，李源探头过来看，摸着下巴说。
“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立案已经足够，但离公诉和量刑还差一步。”
李源坐下想了想，他的头脑灵光，但不怎么用，他稍微动了动自己大脑。
“哥们，你让我去吧。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和英俊如斯的面容，什么证据拿不下，什么线索查不出。”
赵黎星瞅瞅他，笑了，“可以倒是可以，就怕你去了，秋然找我算账。”
朱秋然是李源的第23任女朋友，可是令人惊讶的是，李源这样的花花公子遇到朱秋然这样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女生，居然轻易沦陷了。
“哎，那有什么办法，兄弟如手足，大不了多买点包哄哄，‘包治百病’。”
赵黎星眼神凝望着白板，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不能正大光明地搜寻周知妙的私人物品，现代社会学生们的警惕性不低，稍有不慎还有被当成人贩子的可能。
他眼神瞥向警局的老式电子山水画日历，上面的红字显示着“10月20日”。
他灵机一动，起身给李源倒了杯饮水机的常温水，李源懵懵地接过来，“怎……怎么？”
赵黎星说，“你在学校最开始学的是汉语言文学对吧。”
“是啊。”李源想起来当时背古代人物文学史时的痛苦经历，简直是他下半辈子的阴影了。
“而且你还考了教师资格证。”
关于这件事，李源嘴角抽抽，按理说像他的家庭背景是不需要和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盯着那些死名额竞争，只是他老妈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让他像个小姑娘一样安安分分的，专业选择上也直接替儿子选了女生为主的汉语言专业，险些没把他整到师范学校去。
关于这种事简直数不胜数，或许蒋女士只是希望自己儿子别总做些拈花惹草的事，她自己事业很忙，不怎么着家，但对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抓得非常紧，如果自己看不住就找卧底旁敲侧击地向她汇报他的动向。
私自转到刑侦学大概是李大公子除了泡妞以外最努力的一次了，为此，当时作为刑侦二班班长，全国优秀学生干部代表的赵黎星被化身为粘豆包的李源黏糊了小半年，早出晚归地帮他补课，那半年赵黎星的追求者们都退避三舍，校内论坛的八卦板块一度拍到两人结伴同行的背影上百次，两人荣获“最强基友”的称号。
拜热帖所赐，赵黎星当时大三，正忙着在派出所实习，忙得头昏脑涨自然也不记得追求者骤然变少，而男大学生骤然增多这件事。苦的是李源，出去找对象都被女生误以为是弯装直欺骗感情，在经历一次被gay告白后吓得给人打了一顿导致真爱彩虹协会会员们连续骚扰他一个月后，李源的人生经历了难得三个月的空窗期。
……
“这个惨痛经历咱们就别再提了，我是有个高中语文的教资证，那不是为了拿回压在老妈手里的护照么，一证换一证，你怎么想着问这个了。”
赵黎星眯起眼睛，露出神秘的微笑，在李源左耳边耳语。
李源的眼睛逐渐瞪大，到最后不由得捂着肚子笑出来，“哈哈哈，真有你的啊老赵，可以可以，这要是能行回头让秦局给你记个头功。”
赵黎星无奈摊手，“我倒希望秦局松松口，能立案也不用折腾。”
“证我可以借你，但上面可有我当年英俊潇洒的照片。再说我是圆脸小眼睛，你是长脸大眼睛，这怎么能一样呢？”
赵黎星咳了两声，“在队里确实学过一些变装技术，毕竟好久没练，诶？我记得二队有个人姓齐是吧，去年有个实用技能比赛他在变装侦查方面是第一。”
“你说的不是齐兴吗，他不就是被人拍视频举报那个吗？现在被下放到区域派出所了。”
赵黎星想起来之前在食堂总听人议论纷纷的事，但他忙起来除了主业其他的全都不放在心上，局里对他各方面都不错，他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难度。
“那行，我跟秦局说一声，这事不难。”
李源想起什么似的，嘱咐他，“我跟你说，最近上面有新调令，空的职位都要补上，新的副局长是什么样咱都不知道，但秦局看重你，你可注意分寸，别因小失大。”
“放心吧。”赵黎星把一个信封拍到他怀里。
“这什么？”李源拆开一看，“谑！天鹅湖？兄弟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真觉得我有这艺术细胞？”
“你女朋友不是个文青吗？你和秋然一起，周内通票，随时有效。”
李源把票塞兜里，“好吧老大，谢了。等这事结束新官上任你和秦局说说给你放一周假，回北京哥们请你潇洒潇洒。”
赵黎星拍拍他肩膀，眉眼中蕴含着一丝清亮的笑意，“我说的可不算。”
李源一撇嘴，小眼睛一眯，“这容易，我帮你说，实在不行让家里老爷子和秦局打个商量还不行？”
说完他认真地劝道，“你说你是我好哥们，我周围的哪有单身狗啊，再说你这岁数也到了，不结婚还不谈个对象吗？说真的我可是心里有兄弟你的，这次回北京头一件事把身边大蜜都约出来，卡座围一圈，二十多个随你挑，动不动心？”
李源一向没有正形，不在警局实习后更是脱了监管浪到没边。
赵黎星不同，他有原则却从不拿这个标榜自己或者压着别人。他的心从来像明镜一样，照着自己也照着别人。
“回头再说，你也悠着点，年纪轻轻纵欲过度，对以后可不好。”
李源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导致喝水喝一半呛得咳嗽了好一阵。
“行，这位爷您可先别教育我了，我还想问呢，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关心起来这事了？”
赵黎星简单叙述了一遍前因后果，李源听完一边对周知妙这畜生破口大骂，另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自己兄弟。
“你……说实话，就算你真对人有意思，这纯情小姑娘可不好搞，从我高中纠缠到大学。”
他把手机通话记录一摆，“疯起来一天给我打二十多个电话，只能黑名单见咯。”
赵黎星这下不惯着自己这小学弟了，“你脑袋里能有点男男女女之外的事吗？”
李源嘟囔道，“人之常情嘛兄弟，要是你真好这口，我……”
“滚蛋。”赵黎星毫不客气地打断，“我再饥渴也没到这种程度，我看你这脑袋里是真该安个绿色插件了。”
“别啊，”说话间他兜里的手机吱哇响起来，李源接起来嗯了几声就挂断。
“我先走一步小赵队长，给你点了夜宵和值夜班的同志们分一分，我呢要先回家和你弟妹过二人世界去了。”
“哦？”赵黎星已经坐在了那张滚轮办公椅上，“我怎么听说你最近都进不了人家家门，不会被扫地出门了吧。”
“呵，无趣的直男光棍，今天我准备了杀手鐧，她家整个楼道都被我叫婚庆公司上上下下装饰了一圈，9999朵红玫瑰外加广场快闪，男子汉大丈夫，即使求覆合也要别具意味，怎么样浪漫不，有没有被我的深情打动？”
“你要求婚？”
李源心虚地一咳嗽，“不是，那……求婚的排场肯定比这大，算是先演练一下。”
墙上的山水电子日历牌发出半夜十二点的报时声，赵黎星一脸纯良地问，“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额……
“我先撤了，夜宵别忘了拿。”
话没落地，人已跑远……
赵黎星揉了揉眉心，一向英俊狡黠的面容里透露出一点冷色。
电脑打开德林一中的官网，最上面一条公告的尾巴带着个小小的“hot”角标，标题是——关于新一年度面向社会招聘教师的通知（含特殊人才引进政策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