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寻曳拘谨地穿着一身女式浴袍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头长发披在身后。
    此时池子另一边水波向两边蔓延，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
    “喂——”
    秦盘从里面冒出头，将泳镜摘下，另一只手冲她挥着，“下来游两圈？”
    “啊？”寻曳懵懵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啊。
    她伸手指了指偌大的池塘，“可是……这里有鲨鱼。”
    鱼类又不是小猫小狗，而且还是一群食肉动物，想起刚才那些鳄鱼冒着绿光的眼睛，寻曳不由得感到浑身发冷。
    “没事，这两边不互通，你下来就知道了。”
    “我……”寻曳是不想下去的，刚才的那段经历实打实的给她留下了阴影，这样的濒临死亡的体验，没有人想多来几次。
    “在害怕吗？”
    寻曳一擡头，发现秦盘已经游到了池边，他像是一尾鱼，天生的水生动物，自在又悠游。而此时此刻他正用一种更为举重若轻的态度看着她。
    寻曳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害怕是害怕的，尤其是这样的恐慌他明明是知道的，如果是其他人，如果换成赵警官或者是爷爷肯定会让自己好好休息。
    可是面前的少年却像是把刚才的一切当成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而他虽然在问自己的感受却又似乎并不关心，这让寻曳无所适从。
    “害怕的。”犹豫片刻，她还是说了实话。
    “那就下来啊。”
    “我没学过游泳，而且我刚洗了澡。”寻曳尽量为自己找借口。
    秦盘点点头，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面，“过来。”
    寻曳依言走了过去，秦盘笑着和她说，“给你个东西。”
    “伸手。”
    寻曳刚刚伸出右手，秦盘猛地抓住，一用力就将她拉了下去。
    “你！……唔……”
    寻曳本以为自己又要呛水，但秦盘稳稳地扶住了她，并且把自己的泳镜戴在了她脸上。
    她没反应过来，眼前乍然一黑，忍不住伸手去拿。
    他按下了她的手，“别动，适应一会就好了。”
    寻曳便真的不敢动了，不过她很快就在秦盘的帮助下站稳了身体，因为这里和刚才的池子不同，靠近水面的下方是有很宽敞的台阶支撑，不至于非要学会游泳才能浮出水面。
    “你的发圈呢？”
    寻曳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身后人顺势将它摘了下来并在身后将她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形状。
    她听着自己猛烈的心跳渐渐平缓了一些，不由得奇怪又羞愤。
    “就算是你刚才救了我也不该这样。”
    “是，我承认，但是你现在还害怕吗？”
    寻曳感受了一下，两次落水，但这次明显比刚才要好很多，最重要的是因为池子里还有另一个人，虽然他也是罪魁祸首，但最起码也是一份安全感来源。
    “我……还好了。”
    “所以既然已经下水了，为什么不战胜它呢？”秦盘离她并不远，但也只是给了她基本的支撑，说完便放手，这反而让寻曳一惊，不由得抓住了他的手臂。
    看着女孩有些担忧的神情，他不由得微笑道，“如果你想上去，恐怕要真的学会才行，因为——”
    他指了指水下的台阶，“它们不会让你踩太久。”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台阶开始一阶阶抽了回去。
    “不行！”寻曳慌乱地想要更加靠近岸边，但像是有某种推力一样一次次将她推离。
    “我不能……我真的会淹死的。”她的语气很焦急，秦盘在后面看着她，逐渐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你会游泳，但我不会啊。”
    寻曳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实在没有别的依靠，只能牢牢抓住他。
    “都到这个境遇了，你就没想过与其依靠别人，不如绝处逢生吗？”
    她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我要是能做到刚才就不会……”
    “刚才是刚才，”秦盘笃定道，“现在有我教你，不会有事。”
    “你可以选择，是在这学会游泳，还是离开，回去安安稳稳地上课念书。”
    说着他晃了晃自己的右臂，似乎在催促她尽快做出选择。
    “你……这也没得选啊，我又不想死，总得爬上去再说。”
    “这不是很清醒吗，来，抓住了，憋一口气。”
    ……
    过了一小时，寻曳感觉自己似乎能够稍微适应一点这样的节奏了，对水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并且敢挣脱开秦盘的手自己游一小圈。
    秦盘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一拢，带着些赞许的笑意靠在池子中间。
    寻曳稍微停下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这两边不是通着的？”
    “说得好，”秦盘拍拍手，“我正考虑是不是在这边扔点饵料，这样你的潜力也能被激发出来。”
    “别，当我多说了。”
    秦盘叫她过去，寻曳便听话地游了过去，他伸手按了中间立柱上的一个按钮，水池最中央开始浮出一个休息缓台，寻曳跟着他一起坐在上面。
    “你是这里的学生对吗？”
    “是啊。”秦盘打了个呼哨，有什么东西往这边游过来。
    “我也是高三的，上次我没告诉你？”
    寻曳说，“对不起，我有点记不住。”
    “没事。”
    寻曳有点犹豫着问道，“上次你为什么会在那？”
    那个位置都是小巷，基本上都是些老房子，附近也没什么小吃街，平时去的人也不多。
    “我啊，”秦盘侧眼看她，说，“我说过，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有些地方我们都喜欢，有些遭遇我们也一样。”
    寻曳不太理解，她问，“可是你能来这里……”
    秦盘打断她，“你又是为什么会来这？”
    她噎了一下，回答道，“我是因为下面的门开着，误打误撞才进来的。”
    “你是……你是姓秦吗，对不起我记性不是太好。你救我两次，上次还给我付了医药费，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你。”
    “我叫秦盘，涅盘的盘。”他的话音刚落，潜伏在水下的巨物带起一阵波澜猛地露出水面，寻曳吓了一大跳，紧张地向后缩。
    “没事的。”秦盘笑出了声，擦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摸了摸小虎鲸的脑袋，“阿新，又捉弄人了。”
    寻曳看着这只小虎鲸，不由得楞了两秒，秦盘像教育孩子一样拍了两下它的脑袋。
    小虎鲸委屈地叫了一声。
    “来。”秦盘指了指它，介绍道，“这是阿新，是一只两岁的小虎鲸，既聪明又温顺，你要不要和它打个招呼？”
    “我……？”
    见寻曳有些犹豫，阿新用鳍拍了拍水面，似乎想逗她开心。
    “阿新很喜欢你。”秦盘笑盈盈地说道，“这水里的动物都不敢离它太近，有它在，我刚才才来得及救你。”
    寻曳看向这只小虎鲸，她的五官刚被水浸过，有种初生般的美丽。
    她弯下腰，学着秦盘的动作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阿新愉悦地叫了两声，然后突然向后仰，浮在水面上。
    寻曳不确定地指着它，“它……它没事吧。”
    “放心。”秦盘说完朝着它喊道，“阿新，又学会逗人的手段了。”
    阿新立刻翻身，一咕噜钻进了水里。
    寻曳睁圆了眼睛，“它真的很聪明。”
    秦盘却没有说话，寻曳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想起了什么，不安地将腿向内收了收。
    “这些淤青和疤痕，也是巷子里的那些人干的吗？”
    秦盘的声音变得轻了，似乎是害怕伤害到她。
    寻曳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她掩饰般地说道，“没事，我是……是不小心才……”
    “难道你还需要对我撒谎吗？”秦盘的眼睛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看着她，他是一副很精致的长相，纯真中又有一丝笃定和傲气。
    “……”寻曳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承认与否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就算是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想起那天在学校礼堂后台里发生的一切，寻曳一阵难受，那种被人拿捏在手中却无力反抗的感觉实在是恶心至极。
    秦盘撑着脸，侧着头和她说着，“德林一中是一条完整的生物链，在这里从上到下秩序井然，如果想不被人吃，就只能爬到上面，学会做捕食者，学会吃人。”
    寻曳低头，她拧了拧浴袍的下摆，“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想正常度过这几年，考个大学，好好毕业。”
    “一个地方建立起良好的秩序当然好，但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会成为受益者。”秦盘说着又按了一下按钮，浮台开始延展，一直接到岸边。
    “走吧。”他率先站起来，向着沈默不语的寻曳说道，“你的校服差不多烘干了，现在也差不多到食堂饭点了。”
    寻曳慢慢起身，她的头发盘旋在眼尾，打着曼妙的旋。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秦盘跳上了岸，回过身说，“可以。”
    “你对这里很熟悉，好像活得也很自在。”
    “嗯……自在嘛，因为我平时不怎么来学校，这里也算是我偶然发现的一个秘密基地，或许未来会对全校开放。之前会有些学生放学后来这里派对，白天不会有人。”
    “这样啊，你是前五班的吗？”
    寻曳往前走了几步，也上了岸，随后浮台又沈入了水下。
    “我是一班的。”秦盘说，“但我身体不太好，每个月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调养，所以在学校你也看不到我。”
    “你没事吗，”寻曳补充道，“因为你说他们好像也欺负过你……”
    “哈，”秦盘想了想，释然地说道，“其实学校成立以来，有很多学生都经历过，只不过随着三年过去，似乎都不计较了。”
    他看着寻曳垂眸的样子，说道，“但忍耐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寻曳擡头看他，眼睛里有期盼。
    “我送你一样东西吧，”秦盘摸着下巴说，“未来会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