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归位
    清雩掌心的烛火忽明忽暗，她道：“你应该知道仙帝的目的。”
    他擡眼看她，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走来，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动，即使被千丝万缕枷锁禁锢，也在毫无忌惮丶毫不畏惧地跳着。
    “你若是失了神性变成了常人，那真的一切都晚了。”她的声音在耳边，明亮又真切。
    他没有说话，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雩继续道：“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他问。
    清雩细细分析给他听，“谷雨帝神不知所踪，你现在便是六界唯一的神，六界若没了神，将会变得混沌不堪，一切平静都会被打破，即便是仙帝也没有办法维持平衡。而她，不过是仙帝想要除掉你，为你设的一个劫，引你入局，让你痛苦。所以我希望你为了六界……我明白，我不能干涉你的想法，只是只有这样，只有你清醒过来，六界才不至于陷入混沌之中，如此，对你也是一种解脱。”
    他双睫颤动，清澈的双眼藏匿着悲痛，又好像在笑，她如今所思所虑已经超出六界之外，凌驾众仙之上，她的确天赋异禀丶心无旁骛，是一位只为众生的好神仙。
    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又对她胡说了些什么？”敬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道紫光飞速闪来，将清雩拉至十米开外，敬玄冷着脸。
    清雩连忙制止道：“不是的，你误会了。”
    雾殊阖了阖眼，懒得与他周旋。
    敬玄也再没多说一个字，立即带着清雩离开了。
    雾殊擡头，看着那抹光亮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四周又恢覆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笑了笑，又垂眼看手腕上的枷锁，一口血喷涌而出，整个人跪倒在地。自他甘愿回到弥生镜后，枷锁已经渐渐和他融为一体，嵌入肉身，缠绕在心间，他每移动一步，每多说一个字，都会更紧一分，直至最后变成一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了的废物。
    如今不是他不想离开，是他已经走不了了，凭她现在的修为救不了他，反而会连累她。
    他死是注定的事。
    黑暗之中，他听见枯败花叶掉在地上的声音，那是最后一片，往后也再不会有了。
    弥生镜里没有一丝光亮，更没有一丝声音，他经常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只知道黑暗中好像有一丛草木，他闻不到，也看不见，草木顺从人间的一年四季，从发芽丶抽枝丶长叶丶开花丶花谢丶枯萎到最后一片叶子掉光，这样就是过去了一年。
    他被关了无数个花开花落，他就在无数个花开花落间徘徊，等待着死去。
    出了弥生镜后清雩突然想起生死道里的那只灰毛兔，连忙同身边的敬玄说，敬玄去查探一番却说所有兔子都无碍，且里面全是白兔子，根本没有她所说的那只灰毛兔。
    清雩看着敬玄，是这样的吗？
    他温柔地点了点头，许是喂兔子的时候犯了困，做了梦，而后便将她送回了长春宫。
    她又开始浑浑噩噩做着梦，整个人总是感觉很疲惫，清醒比昏睡的时间更长，仙帝撤走了她的事务，让她在长春宫中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是日，妖王又带着妖兵攻上来了，凌司带着新晋的十二仙打头阵，九璩将尚在昏睡中的清雩叫醒，“快醒醒，妖界打上来了。”
    清雩睁开疲倦的双眼，“敬玄呢？”
    九璩急道：“还在八荀山喝酒呢！你赶紧随我去南天门。”
    现下几位帝君和稍有仙衔的上仙都在八荀山参加芷岸元君的曲水宴，仙界只剩些不入流的小仙。
    清雩撑了眼，她如今已经恢覆得差不多了，凭她一人撑到敬玄回来没什么问题。
    她起身飞往南天门，还未到南天门便听到一声叫嚣，“把人给老子交出来！”
    只见黑压压的云端站着一个黑衣红发的男人。
    九璩提醒道：“他就是妖王红宴。”
    瞬息之间清雩现身在青云之上，话不多说，掌心聚力竭力一劈，气尘排山倒海般压过去将红宴掀翻至百米外，周遭混浊之气霎时清明，整个天空一层不染。
    妖王好不容易站稳，定睛一看，又惊又喜，“薄奚元？”说罢便一把扑了过去。
    清雩微微皱眉，一个反手将其遏制在□□，红宴顾不得其他，连忙说道：“不认得我了？我是红宴。”
    见清雩下手越发狠，红宴急忙化身逃脱，而后侧身飞离数米远，“你不记得我了？那他呢？”
    清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双手合闭，念出一个咒语，十指间的灵力好似一把利刃，飞速向红宴刺去。
    红宴来不及躲闪，胳膊挂了彩，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掏出准备好的一片寰宇镜，噌的一下照在她身上，“老子今天就让你清醒清醒！”
    镜光照得清雩睁不开眼，她什么也看不见了，本想施法挣脱，但金光太过强烈，照亮了她全身。
    突然，脑中一阵嗡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回忆如走马灯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重现，仙界丶魔界丶人间，一遍又一遍充斥着她的大脑，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清雩赤手一挥，原本就是碎片的寰宇镜顿时四分五裂成了碎渣，金光消失了，她站在天地中央，周围笼罩着一团巨大的迷雾，迷雾越来越大，弥漫了整个天空，所有人都呆楞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尚在混沌之间。
    她缓缓睁开眼，双眸猩红，眉间的清辉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魔尊的魔印，冰冷的气息从内而外全面散发，龙辞剑感应到魔尊苏醒，在天地间爆发出惊啸，仙界的自动防御机制立即降下数道天雷，却无一敢劈落至她的身上。
    天地浩大，唯她一人而立。
    九璩一看，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八荀山的酒盏晃了晃，敬玄心感不妙，立即起身，仙帝却叫住他，“不急。”
    敬玄不敢抗命，只得坐回原位，心里却愈发慌乱。
    众人更是没想到昔日的清雩元君竟变成了魔尊，九璩连忙折身回去让凌司带着十二仙找个地方躲躲，凌司自知不是对手却不愿做缩头乌龟，十二仙中也只有当初那朵人人都看不起的鸡冠花仙不愿走，九璩眼见劝不动，只得带着其他人逃了。
    龙辞剑架在凌司脖子上，宁死不屈之态倒是令薄奚元正眼相看，“这么甘心替仙界卖命？”
    凌司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薄奚元的剑眼看就要划破凌司的脖颈，一旁的鸡冠花开口道：“听闻魔尊不是嗜杀之人，这样吓人，不好玩。”
    薄奚元手一顿，剑从凌司的脖颈移到鸡冠花的喉咙处，“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遥至。”
    薄奚元收回了剑，侧头对红宴道：“想不想去仙界逛逛？”
    红宴累得瘫倒在地，听到这句话又腾起身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