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软被滑落,致使宋卿时整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绒厚的里衣却遮不住冬日的冰凉,也遮不住她翻腾的情绪。
如何能够不要怎能不要
她暗暗苦笑。
上辈子每逢年节,二房三房子孙环绕,唯独大房一家孤苦伶仃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她这个做儿媳的常常在妯娌间没有说话的底气。
每每被王舒冉和李清歌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之际,她总会懊恼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偶有被长辈暗示给魏远洲寻通房侍妾人选时,她也挺不直腰杆拒绝。
若不是魏远洲自己不近女色,不愿意后院多添莺燕,不然她的烦恼只怕是同李清歌一样有增无减,就跟四爷魏临绰的那些女人们一般,闹得家里乌烟瘴气。
她之前还因李清歌劝她安插自己人在魏远洲身边生气翻脸,如今想想还真是可笑,她的身体问题可能会导致魏远洲绝后,她有何立场拦着阻着不让新人进府
思及此,宋卿时登时红了眼睛,仓促地低下头,鼻腔发酸道: “等我回去后,便跟母亲提……”
“提什么”魏远洲冷着脸打断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她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连丁点儿小事都会争风吃醋的小姑娘,这会儿竟生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宋卿时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只能紧紧咬着嘴唇,眼中却不受控地闪烁着泪光,显然是在极力控制着,生怕让人看出她的言不由衷,这副模样真是既让人心疼又让人觉得无奈。
魏远洲皱眉,眸色稍沈: “好好披着。”
他的语气不自觉放重,一双凤眸如锁死死盯着她,旋即长臂伸展,将她方才脱下的外裳重新披到她的背后。
柔软厚实的外裳颇有几分重量,紧紧贴合着肌肤,暖和得不得了。
少顷,他低低叹了一口长气,神色覆杂道: “孩子不该成为你我之间的芥蒂。”
魏远洲眼神微漾,他素来沈静自持却因她,而一次次激起澎湃的波涛。
骨节分明的长指顺着她的下颌,擡起宋卿时的脸,逼迫不知所措的她与之对视。
再擡头时,她眼里氤氲着两团泪水,云吞道: “可孩子是你我之间越不过去的。”
相较于她激动的情绪,魏远洲看上去甚是不以为意: “若真如上辈子一般,到时候从旁系过继一个过来就是。”
他冷静至极,甚至连后路都想好了: “表四叔嫡次子的小儿子就很合适。”
他总是能精准捕捉到她的心思,她因何委屈哽咽,又因何恼羞成怒,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再者,上辈子你我均未过而立之年,怎就断定馀下几十年会没有孩子呢你别多想,我们还年轻。”
宋卿时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哪怕真没有又如何人的一生并非一定要拥有孩子才算完整,有很好,没有也不差。”
他面色从容,一字一句与她诉说着内心的想法,这些话并不止是为了宽慰她,也是他为官多年见过太多人情世故悟出来的道理。
世人常道养儿防老,可人真到了老年也不见得能老有所依,他见过儿女成群阖家团圆,也见过家庭破碎妻离子散,有儿女孝顺晚年美满的,自然也有儿女不管流浪在外的。
他偶尔会羡慕,偶尔亦会唏嘘,可若是一直观察旁人如何过日子,长此以往,怕是不会过自家的日子了。
宋卿时听着他的话,怎能不感动,他能站在她的处境着想,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他懂她的不安,并能给予承诺,甚至就连往后的后路都想好。
他的字里行间,都在弥补她缺失的安全感。
孩子,似乎真的对他不重要。
宋卿时身随心动,朝他张开了手臂。
魏远洲哑笑摇头,熟练地将美人儿抱在腿上放好。
她自然地攀附在他怀里,刚触碰到他温热的身躯,委屈感一拥而上,她强憋住的泪水便在眼眶中打转,眼尾溢出几滴晶莹,微微嘟起的小嘴看上去可怜极了。
魏远洲想为她擦拭眼泪,却被她侧身擡手挡住,水眸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 “你当真不在意没有子嗣”
魏远洲见她还在纠结,玩味地勾了勾唇,答非所问: “你不是最怕疼吗生孩子倒不怕了”
宋卿时抿唇,没有隐瞒: “自然是怕的。”
魏远洲闻言敛眸,忽地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 “我对孩子没有太大的执念,母亲亦不会与你为难。”
母亲怀上他本就极为不易,又怎可能去为难与她当年几乎处在相同处境的宋卿时母亲心软,不似祖母那般强势古板,断然做不出为难儿媳的恶婆婆行为。
“恶婆婆”宋卿时想到魏老夫人刻薄的嘴脸,不由笑了出来。
整个魏家敢这么称呼魏老夫人的,怕是只有魏远洲了。
一笑心情便也好多了,她的心也松弛了不少。
上辈子七年的时光里,婆母从未在孩子上面为难过她,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给别人撑把伞,直到内宅事影响到魏远洲的官途才暗示过她两回。
“抱歉,是我太拧巴了。”
“该说抱歉的应当是我,是我明知你心意,却还装傻,平白让你我生出这许多误会和变故。”
宋卿时认同他的话,嘴上却还是客套道: “我也有错——”
谁曾想魏远洲浓眉一挑,来了兴趣: “你倒是说说哪儿错了”
宋卿时一楞,在他的注视下,支支吾吾才呢喃出一句: “很多很多。”
“比如”他的双眸噙着越发分明的笑意。
察觉到他逗她的恶趣味,宋卿时哼一声: “比如错怪你不行。”
宋卿时故意挪了挪屁股,蹭着他的大腿而过,意图折磨他的性子。
魏远洲眼底骤然一深,垂眸瞥向她的时候,露出了警告的表情: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不知道。”宋卿时也不服输,睁大水雾雾的眼睛瞪了回去。
她被他抱在怀里,偏低的角度下处在弱势,气势不足,反倒像是在撒娇。
调笑间,方才的不愉快仿佛也随着笑容烟消云散。
“试试”他心底忍不住变得有些温软,柔情自唇角径自蔓延开来。
暗哑的声音在耳边擦过,让她心里狠狠颤悠一下了: “试试就试试。”
迷糊间,宋卿时想到方才与王姑的对话,从他辗转不停的唇齿间挪出分毫缝隙,特意嘱咐道: “记得弄在里面。”
魏远洲稳了稳气息,微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朵和脖颈,笑道: “这也是王姑教你的”
笼罩在他身下,明明未着寸缕,身体却越来越滚烫。
女子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拈过他腹部的纹理,酥麻而又夺魂的喘。息声缓缓响起: “你只管照做便是。”
他嘴上没应,身体却诚实。
欺负进来,馀下几遍,将她的话贯彻到底。
*
回府那日。
他们要走,王舒冉他们自然也不会再留在别院,一众人在别院正门汇合。
“此次回府后,闲适的日子只怕就少了。”
王舒冉扶着丫鬟的手出了别院的门,下台阶之时感慨了一句,站在她不远处的宋卿时实打实听了个正着。
可不是嘛,回府后不光得帮着料理年末琐事,与其他各府的走动也得频繁起来了。
“夫君。”王舒冉忽地一笑。
隔着距离,宋卿时顺着王舒冉跑过去的方向,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魏临邵,而那双不知在她身上停留多久的眸子,冷淡又压迫。
宋卿时稍怔,一时间以为是她看错了。
魏临邵怎么可能会一直盯着她呢
正当她疑惑时,对方却对着她勾了下唇,颔首友好示意。
宋卿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魏临邵就已经别开了视线,扭头去跟欢欢喜喜迎过去的王舒冉说话。
王舒冉笑颜如花,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得分外娇羞,柔媚的嗓音断断续续传过来,没说两句话便要举起小拳头,装模做样地拍打两下魏临邵的肩膀。
而平日里看上去严肃的魏临邵,竟也吃这套,王舒冉笑一下,他也就跟着笑一下。
最后,魏临邵半抱半举着王舒冉的腰,将她送上了马车。
临上马车之际,王舒冉意味深长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意在炫耀。
“都是当娘的人了,做出这等矫揉造作的模样也不嫌丢人。”
话音刚落,声音的主人走到宋卿时身边,另起话头道: “你真要一个人一辆马车多无趣”
宋卿时扭头,经过几日的修养,消沈无生气的人儿恢覆了原本的样子,下巴微擡,拿眼风看人。
王舒冉姿态做作是真,当着旁人和下人的面恩爱不妥也是真,可她却不怎么认同李清歌的话。
当娘的人又怎样谁规定的当娘的人就不能在自家丈夫面前撒娇了她另一个身份还是媳妇呢
总不能当了娘,就必须得端庄沈稳,失了媳妇的权利。
可意见相左,不代表就得和对方理论一番。
李清歌不再提,宋卿时也就顺着她后面的话笑着回: “从晨起我这身子就有几分不适,同乘一辆马车,怕过了病气给四嫂。”
宋卿时长得美,柔柔一笑便如弱柳扶风般惹人怜惜,何况她话里话外还在替她着想。
罢了,无聊就无聊些吧。
李清歌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怎得就染了风寒呢”
“许是昨晚贪欢,多泡了会儿温泉,受了些凉风。”宋卿时用帕子掩唇轻咳了两声,实则却是用其遮住她不自然的表情。
泡温泉无碍,有碍是的泡完温泉后,某人偏要拉着她折腾了几回。
今儿一早她就发现了身体有几分不对劲,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开始咳嗽发热,一碗御寒药喝下去,才好转不少。
可恨她这病确实源自贪欢,贪欢的却另有其人。
更可恨罪魁祸首天还没亮,就被一纸密信给请走了,还不知道自己犯了罪呢。
李清歌闻言,象征性关怀两句,就提着裙摆往她自己的马车去了。
宋卿时估摸着也快到时辰了,便让手下人快些收拾东西回府。
昏昏沈沈睡了一路,刚睁眼就发现已经进了城,嘈杂的吆喝声入耳,勾得她解开锁扣,往外推开一面车窗,透过缝隙看向街景。
人来人往,热闹着呢。
“外面冷,娘子还是把车窗关上吧。”
绿荷注意到动静,心系她的身子,怕她吹凉风加重了病情。
绿荷不说不觉得,一说就觉得脸颊都被风吹得冷冰冰的,宋卿时听劝地把车窗放了下来。
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魏府,有下面的人负责交接,做主子的直接回自己的屋子便是。
别院待久了,走进魏府本宅,莫名生出几分久别重逢的陌生感。
迎面走来的管事,在她跟前停下施礼: “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宋卿时福了福身子: “我回去换身衣裳,就去母亲那。”
管事摇头, “夫人叫您一回府,就立马过去。”
“出什么事了可有我帮得上忙的”李清歌与宋卿时有一段路需得同行,故而这会儿还没走,听到管事这么说,试图套些话出来。
可管事的嘴比那掰不开的蚌壳还硬: “四少夫人自行回屋即可。”
李清歌瞄一眼宋卿时柔和的侧脸,扯了扯唇角,除了说好以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目送二人离开。
“回屋吧。”李清歌拂了拂衣袖。
也不知她不在的这几日,儿子的功课有没有认真温习,那个新来的狐媚子又如何了。
宋卿时赶到梧桐院的时候,谢氏正靠着半新不旧的引枕翻书,神情温婉宁静,没有素日里的威严,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多了。
但宋卿时可不敢大意,保不定就是为了别院之事才唤她来的。
宋卿时按照规矩蹲下,轻轻唤了一声: “母亲。”
“坐。”谢氏头也没擡,手指插进一页书缝,翻了个面。
谢氏没说坐哪,就得自己找位置,宋卿时拘谨着视线,在四周扫了扫,落在了一个黑漆凳子上。
等宋卿时屁股才刚刚落座,就又听谢氏沈着声吩咐: “叫小厨房熬一碗姜汤给她。”
大丫鬟站在离谢氏几步远的距离方便伺候,闻言笑着接话: “少夫人刚从外面赶路回来,确实需要暖暖身子。”
谢氏勾了勾唇,面不改色纠正她的说法: “她嗓子哑了,许是病了。”
宋卿时和大丫鬟同时一楞。
刚才她就说了两个字,这都能听出来病了
大丫鬟求证般朝宋卿时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笑得温和: “母亲好耳力,儿媳确实有些不适。”
这下,大丫鬟哪里还敢耽搁,自嘲两句后,慌不择路就往小厨房赶去。
大丫鬟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婆媳二人。
沈默在蔓延。
宋卿时难免紧张,生怕她自己说漏嘴,本想破罐子破摔直接问谢氏急着唤她来是为了什么,下一秒就听到谢氏主动开了口: “我有事要说。”
她猛然擡头。
谢氏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那本书,封面朝下,瞧不清看是的何书。
不过能入谢氏眼的,定然都是些晦涩难懂的,魏远洲爱看,她不爱看的那种。
谢氏自若从容,抛出一句震惊的话: “容之给我递过家书了,别院的事烂在肚子里,你就当不知道。”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叫宋卿时怔在原地,魏远洲都给婆母交代清楚了
这样也,也好,她单独面对婆母,最怕说错话。
“……好。”宋卿时乖乖点头。
得到她的允诺,谢氏重新执起了那本书。
翻看了两页,似是见她还没走,谢氏指尖轻点桌面,挑了下眉: “还有什么事吗”
“儿媳还没喝姜汤呢。”宋卿时难以置信地惊呼,随后又觉得大声喧哗失了礼数,垂下眸道: “婆母怎得连这个都忘了。”
她的抱怨声若蚊蝇,透着几缕不易察觉的委屈。
谢氏敲击的动作一顿,确实是她叫人去熬煮的姜汤。
睨一眼小姑娘受伤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咬着唇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与小时候吃不到糖时一模一样,不由扯了扯唇角。
但很快,她又板起了脸,沈声教训: “一碗姜汤而已,还埋怨起我来了”
是啊,一碗姜汤而已,换做旁人送到她面前,她才不会领情稀罕呢。
可这是婆母特意命人给她熬煮的,自打婚事定下后,难得受到婆母一回细心照料,她可不愿错过。
反被倒打一耙,宋卿时更委屈了,小嘴一瘪: “儿媳不敢。”
谢氏难得心情好,笑着打趣她: “不敢我看你敢着呢。”
亲密的话语一来一回,因为种种而疏远了的关系,倒缓解了不少。
喝过姜汤,谢氏没再留她,叮嘱她几句照顾好身子,就放她回去歇息了。
回到竹轩堂,抵不住身上的疲惫,宋卿时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躺进了熟悉的被窝。
因为懒得往里面挪,她睡得是魏远洲平日里躺的外侧,鼻尖总是若有若无的萦绕一股清冽的气息,冷淡而又强烈,就像是魏远洲在旁边哄着她入睡。
坏东西。
她喃喃骂着。
若不是他,她不至于生病不舒服。
嘟嘟囔囔骂了一会儿,或许是那碗姜汤起了作用,她很快就沈睡过去。
到了快用晚膳之际,外头忽地又落起细碎的雪花来。
院中枯树本就银装素裹,雪势渐大,那交错的枝丫上的白色越堆越多,似有野心延伸至天际。
沈寂之中,隐约可听见扫雪的丫鬟脚下厚靴子踩在积雪上的细碎声响,嘎吱嘎吱,平白扰人清梦。
宋卿时在绿荷来唤她起身用膳前,醒了过来。
冬日里睡觉不似夏日里随意,四肢四处乱窜,在床榻上寻找清凉之地,冬日里恨不能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外挪一寸都不肯。
宋卿时不想轻易地离开暖和的被窝,磨蹭了又磨蹭,好不容易做好准备要起床更衣时,她的馀光敏锐地瞥到了绿荷身后那抹撩开珠帘的身影。
下意识的,她火速闭眼,将探出被窝的手指又缩回去。
绿荷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又想赖床,顾忌着她还生着病,不好用之前商量好的强硬手段拖着她起床,只好叹息一声,开口软声相劝。
但是口还没开,背后那道不同于小丫鬟的沈重脚步声,就止住了她的念头。
刹那间,她就明白了自家娘子为何会突然闭上了眼。
绿荷麻利退到一边,屈膝无声行礼,虽然不知自家娘子的用意,但仍然配合着其做戏。
魏远洲不觉有他,压低了嗓音问: “什么时候病的睡了多久了”
“早间您走后,娘子就有些不适了,这会儿已睡了一个半时辰,奴婢正想唤娘子起来用膳。”绿荷哪怕知晓宋卿时是在装睡,却不自觉也放低了声量。
宋卿时表情不动,藏在被褥下的手指却忍不住蜷缩,忍不住猜想魏远洲是不是回府后先去了婆母那,不然也不会知晓她病了。
正当她失神时,感受到一只略带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额头,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后躲一下了,对方楞了一下,随即追上来,停留片刻,又收了回去。
不久,魏远洲嗓音格外轻柔道: “病了”
这是猜到她醒了。
装睡一秒破功,宋卿时忍不住撇撇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魏远洲脸上溢出来的关心和担忧,宋卿时心中顿时发暖,嘴上却故意哼哼唧唧: “嗯难受。”
这声音实在是矫揉造作至极,惹得绿荷擡手捂着唇憋笑,哪怕受到宋卿时的眼神警告,也未有半分收敛之意。
“你去让厨房把饭菜送过来。”宋卿时只好开口支走她。
绿荷忍了又忍,才使得憋笑憋得颤抖的声音听上去比较正常: “奴婢遵命。”
主仆二人越界的打闹,魏远洲权当看不见,他的眼里只有宋卿时的病。
等绿荷走后,他接着问: “可用过药了”
“用了些避寒的药,婆母也为我准备了姜汤。”宋卿时如实答道。
旋即拂了拂睡得有些凌乱的额发,尾音带着一点情绪不明的上挑,嗔道: “还不是都怪你。”
魏远洲缄默,稍一思索便寻到了致使她生病的原因,自认理亏,一张俊逸的脸却肉眼可见闪过一抹尴尬,玉润的耳垂也红成一片。
难得在他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宋卿时觉得稀奇,大着胆子去摸他的耳垂,软硬软硬的,触感极佳。
她一边玩弄着,一边故意逗他: “内疚了”
“我都说不要了,你偏不停,这下好了,把我给弄病了你可开心”
魏远洲任由她揉搓,不恼也不怒,甚至弯下腰方便她发泄,随即真诚道歉: “抱歉,是我不知节制。”
他的放纵,更令宋卿时得寸进尺,微微用力,拉着他的耳朵往下压,魏远洲猝不及防,只能双手分开,撑在她的身侧维持身形。
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滑稽一幕,惹得宋卿时哈哈大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宛若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柔又迷人。
宋卿时红润的唇瓣轻启,得瑟地使唤他: “去给我倒杯热水。”
“为夫瞧着,夫人的病……”魏远洲眯了眯眼。
睡了一觉,已然无大碍的宋卿时,闻言偏过头,重重咳嗽两声: “咳咳,咳咳,我嗓子不舒服嘛”
拿她没办法,魏远洲无奈笑笑,道: “夫人稍等。”
等到宽大的身影撤去,宋卿时的内心不由自主闪过一抹可惜,其实继续保持这样的姿势,她也没什么意见的。
手掌捏成拳抵在太阳穴,宋卿时侧着身子,视线往外探去。
魏远洲站在桌子前,从托盘里挑出一个青色瓷杯放置其上,骨瘦修长的手指拈起同色系水壶,衬着肌肤白如玉,热水咕噜噜倾泻而下,缕缕白烟升腾,在空气中逐渐消散化开。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更别提长相极为出众的魏远洲。
这一套流程做下来,她觉得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思及此,宋卿时擡眸,瞄一眼男人故作讨好的表情,暗暗勾了勾唇,怎么办,她可没那么好收买,一杯热水并不足以让她满足。
还挺想继续闹闹脾气,看他变着法子哄她的。
罢了,看在昨夜她也享受了的份上,就收着些使小性子,尽量不过分了。
*
时光一晃,到了十二月中旬,宋家迎来了一件算不上喜事的喜事。
宋秋池今日成婚。
十二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罕见地在冬日里出了太阳,融雪的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在廊下形成的小水洼中,荡起微微涟漪。
宋卿时坐在西厢房里,失焦的眼神就顺着那些小小的一滴上上下下看着,不厌其烦,手中的画笔却如何也勾不了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搁下了笔。
伸手打开了厢房的门,木门发出咯吱一声,惊动了从游廊另一头疾步走来的绿荷。
“娘子。”绿荷福了一礼,接着道: “刚刚宋家又派嬷嬷来催了一次。”
宋卿时点点头,提裙往外走。
绿荷欲言又止了一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跟在身后。
在房里躲了那么久,其实心知自己逃是逃不过去的,这宴席还是要参加的,总归是自己的亲表妹,亲情压在头上,就算是为了全礼数,不去也得去。
自从上次回门过后,她有意屏蔽了宋家的消息,她不愿听,绿荷也就不会提。
再与宋家实际取得联系,没想到竟是宋秋池大婚的请帖。
更令她没想到,上次回门,她吩咐绿荷掉头回去给祖母告状施压,最后竟会让宋秋池的婚事这么快就定了下来。
祖母比她想象中,更会权衡利弊。
宋秋池性格桀骜无知,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嫁给现在的郎君未必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