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
宋卿时病得迷迷糊糊,在要睡和要醒之间来回挣扎,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开始闭目养神。
魏远洲听到她答应,楞了一下,旋即松开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 “我去叫人烧水。”
还没等水烧好,大夫就被人带了过来。
大夫替宋卿时把了脉,开了几副煎服的退烧药,等过几日退热后便无大碍,至于脖子上的伤,除了疗治淤青的,宋卿时还特意问大夫要了瓶祛疤膏,女孩子都爱美,她也不例外,脖子上那道伤口,可不能留下刀疤。
看过她之后,大夫又帮魏远洲将轻度错位的骨头覆位,叮嘱他近几个月内不要做大幅度的动作,以免再对肩膀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魏远洲送大夫到门口,遂折返回来坐在床榻边,望着她问: “还困吗”
浅睡过后,宋卿时的精气神好了不少,故而摇摇头,然后启唇道: “我想沐浴。”
自从离开云禅寺过后,她这几日都未沐浴更衣,又是淋大雨,又是骑了几天的马,又是睡山洞,最后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沾染的各种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魏远洲不嫌弃,她自己都有些嫌弃,趁着现在有几分力气,尽快把自己收拾干净才行。
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魏远洲似也不觉得奇怪,甚至提前替她想好了: “水已经烧好了,我叫人送过来。”
他起身出门,顺便将床榻的帷帐放下,挡住床榻里的景象。
隔着一层薄布,来回进出的脚步声时不时响起。
宋卿时便在这时,打算撑着床板先坐起来,可她浑身酸软无力,哪怕用尽全身力气,尝试了好几次,也只堪堪撑起半边身子。
眼见要重新倒回去,一只大手及时扶住她的脖子,替她稳住了身形。
“我抱你过去。”说罢,手臂穿插进她的腿窝,打横抱起了她。
宋卿时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忽地想起方才大夫的叮嘱,她面露顾虑道: “你的手臂……”
“没事。”魏远洲似没将其当回事,垂眸直勾勾看着她,笑了笑: “你很轻。”
宋卿时本要开口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咽了一口唾沫的功夫,他就已经抱着她来到了这间客房的另一头。
房间不算大,并未分割开来的净房,只用一面四扇红木折屏分隔开来,屏风上绘有优美的山水画,融入了绿树红花,流水云雾等元素,别有一番清新雅致。
中间摆了个容纳一人的浴桶,四周还放着两桶用来调节水温的热水和冷水,旁边一个及肩高的置物架,用来放换洗的衣物,而那上面已经摆放好了一套干净的新衣裳。
魏远洲一边将她放在椅子上,一边柔声道: “浴桶我已让人重新清洗过,很干净。”
把她放下来时,兴许是怕她没坐稳重心失衡从而摔倒,他特意弯下腰靠近她,直到手背贴到座椅的椅腿,才缓缓松开手,等她完全坐好才挪开几步离她稍远些。
他炽热的胸膛从她的脸庞移走,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宋卿时尴尬地轻咳一声,提醒: “你回避一下。”
他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魏远洲本想等她自己脱完衣服就帮她,没想到她开口却是赶他走,于是他拧眉,反问: “不是说好,我帮你。”
宋卿时脸上一燥,对他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你,你帮我”什么时候说好的她怎么没有印象
而且,他想这么帮亲自伺候她沐浴不成
前世哪怕成婚七载,老夫老妻该看的都看过了,他们也从未在卧房之外的地方袒露过身体,更何况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我怕你在净房里晕倒。”
“我会自己注意的。”她还不至于连擦拭身体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不,我不放心。”他义正言辞驳回了她的话,接着补充: “你现在这么虚弱,若是不小心摔到头了呢”
“我……”她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想起她方才在床榻之上,就差点因为身体使不上力气而差点摔了的事故,抿了抿唇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的确,若是因为一时羞涩拒绝了他的帮助,等会儿不小心摔倒了头,那后果可比大白天被他看光身子要严重得多。
“而且,若是又有人……”说到这儿,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似是对那日的事还耿耿于怀,可又怕再说下去会挑起她不好的记忆,及时止住了话头。
沈默良久,他才重新启唇: “总之你必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们是夫妻,有何不可”
男人自己仗着腿长跨过木桶,眨眼间就到了她跟前,两个拳头的距离,他的气息飘过头顶,居高临下道: “我帮你脱。”
闻言,宋卿时吓得花容失色,局促又恳切地要求: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魏远洲没再说什么,甚至特意背过身去,没直勾勾盯着她看,给她留了体面自己褪去衣裳。
不久,安静的屋子只剩下悉悉索索的脱衣声,还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忽地,魏远洲轻启薄唇: “水快凉了。”
听到这话,宋卿时心跳如擂鼓,深知再故意磨磨蹭蹭就不好了,而且就算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现实。
因为脱衣的缓慢,她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冷风吹得微凉,她用外衫护住胸口,扶着木桶边缘挪动碎步,赤足踩在微凉的木制地板,打算自己进入木桶里。
一双长腿隐藏在衣摆之下,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半弯着腰的动作,愈发显得丰润的后臀挺翘,从那一处腰窝,如陷进去的拱桥般的弧度一路蔓延至肩颈,两个肩胛骨突出来,在背部形成蝴蝶翅膀的形状,顺滑娇嫩,一身皮子白净到在阳光下透着光。
听到动静的魏远洲怕她出什么意外,转过身便瞧见了这一幕令人血脉喷张的光景,无声咽了咽口水,却没起什么涟漪的心思。
安静耐心等候,直到看出她两边为难,一边是遮肉的外衫,一边是单手难以跨进木桶,忍了忍,他还是选择出手,在她的胳肢窝托了一把,顺利把人放进木桶里。
或是因为羞赧,她死死咬着唇,一双秀目澈似秋水,浓密如蒲扇的睫翼轻颤着,沾染上两滴水盈盈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看着可怜兮兮,却又实在美丽。
而他方才的动作吓到了她,致使她身上的衣裳不慎滑落,温水打湿薄薄的纱衣,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白皙的肩膀,圆润肩头下两弯锁骨,挂着一节细细的肚兜带子,浸足了水,原本的藕色显得莫名娇艳,映衬着肌肤细嫩如凝脂。
“水好像有些冷了,我加一些热水。”魏远洲躲闪掉她看过来略带委屈的目光,转过身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住那不该升起的欲念。
然后挽起窄袖,露出劲瘦的手臂,提起一桶冒着热气的水,边往里倾倒边柔声询问她水温可还合适,待到她点头才收力。
魏远洲的视线落在她胸口那片雪白的肌肤上,一只柔荑虚挡在胸前,试图遮住欲露的春光,可那两团饱满的浑圆着实耀目,一只手又怎么能够全然遮住
两边不可兼得,如若挡住一边,另一边便挡不住,厚此薄彼,要露不露,愈发勾人视线。
魏远洲堪堪扫了两眼,深幽的眸光渐黯,哑声问: “我该从哪儿开始”
宋卿时几乎与他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清澈的水让她的身躯无处可遁,只要他稍一低头就能将水桶内的情形一览无遗。
她不自在地并紧双腿,交叉,一只手遮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挡在更为私密的地方,可这样明目张胆的遮掩又显得她太过刻意,就好似她心怀邪念,曲解了他的一番好意。
照顾生病的病人,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
越想越觉得羞赧难当,宋卿时有意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声若蚊蝇道: “就……按照你平日里的顺序来就好。”
魏远洲凝着她发红的耳垂,应了一声“好。”
“我先帮你洗头。”话毕,他端来一个空盆,放置在她的脑袋下的空位。
宋卿时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洗头的工序繁琐又麻烦,她自来不愿自己动手,若他愿意代劳那自然是极好的。
他帮她挽起耳边的碎发,手背扫过她的脖子,停留片刻,他忽然道: “疼吗”
宋卿时原本掩在胸口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往上探去,先是触碰到魏远洲温热的手,顿了顿,才落在细嫩的脖颈之上。
被鄂温死死掐住脖子的记忆涌上心头,那股恐惧感再次席卷了她,当一个人真的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没有谁是不怕的,她亦然。
疼吗当然疼。
疼到无法呼吸,疼到恨不能鄂温能给她个痛快。
可她还是想活着,想活着见到他。
宋卿时僵硬地扯了扯唇,笑笑: “疼过了,现在不疼了。”
他没有再说话,长久的沈默让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宋卿时想扭头看看他,可下一秒原本被他手指贴着的位置被别的所替代。
是他的唇瓣贴了上来。
宋卿时骤然绷紧了脊背,脚趾紧贴,快缩成了一团。
这一吻充斥着满满的疼爱与爱抚。
几秒过后,他就挪开了。
两人默契的都没再开口说话。
没一会儿,一瓢温水落在了她的秀发之上,打湿过后,洗发的皂角搓出的泡沫覆盖住她的整个脑袋,一双手轻轻揉捏按压她的头皮,舒服又惬意。
“力道可还行”他低沈的嗓音透着漫不经心。
宋卿时细心感受了一会儿,真诚夸赞道: “挺好的。”
他笑了笑,补充: “弄疼你了,记得说。”
宋卿时又一次点了点头,乖巧得不像话。
宋卿时望着水面上他模糊的倒影,抿了抿唇,他温柔的仿佛变了一个人,而她今日羞涩的次数多到也不像她了。
不过她挺喜欢这样的,说明魏远洲懂得心疼她。
给她洗完头,他耐心用帕巾给她擦到半干,做完这一切,他弯腰浸入水中打湿另一块帕巾,直到全部浸湿才拿出来,修长的指节滴着水,惹人流连。
宋卿时瞥了几眼,一瞬间便明白他是想连擦拭身子这种活都想揽下,泡在水里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收紧,面颊浮上红晕。
以往都是她自己动手,除了偶尔太累了会由绿荷代劳,她从未想过有一日,霁月风清的魏公子会给她做这种事。
而她也因私心,竞想就那么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