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
她刚进入房间不久,就有魏府之人送过来几道清淡不油腻的吃食给她垫肚子,是魏远洲提前吩咐好的,就怕她一个人在婚房等得太久,饿了肚子。
不过盖头未掀,她自己有所顾虑,不敢再乱了规矩,也怕弄花了口脂,坏了妆面,就没吃。
等待的间隙,最是累人,又无聊。
脑袋上沈沈的凤冠首饰更是压得她脖子都要直不起来,酸痛感时不时折磨着她,遭罪的很,却还得强打起精神维持仪态,端正坐姿,不能在人前丢了丑。
绿荷偶尔会问她要不要喝水,或是有没有需要的,又或是跟她汇报一下前院的状况,说说话解闷也算能够熬得轻松一些,左灯右等总算等到了天色彻底黑下来。
有仆妇来传,前院的席散了,绿荷贴近她小声禀报: “小姐,姑爷启程回后院了。”
宋卿时十指紧握,交缠在一处,原先的些许困意顿时一扫而空,连忙挺直了腰板,咽了咽口水,换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心慌慌应了声“知道了。”
红盖头严严实实遮盖住整张脸,眼前是红艳艳的一片,只能依靠耳力来判断外界的动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遮去视线后,听力变得比平素里敏锐得多。
就连屋外细细碎碎响起的阵阵脚步声,都叫她听出了大概。
仆妇丫鬟们此起彼伏的请安问好过后,嘈杂声便一路由远及近来到了屋内,一道身影在她跟前停下,宽大的身躯遮住了红烛的火光,迎面在她的脸上身上投落长长的阴影。
“请新郎官掀盖头。”主持最后仪式的仆妇扬声高喊。
紧接着,跟前之人的身形微微晃动,手起手落,一柄玉如意挑开红盖头的一角,宋卿时不由得屏住呼吸,随着眼前的光线忽然由暗变亮,满目的红色被另一抹红色代替,一双红色翘头履映入眼帘,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房间内的烛火格外足,亮堂堂的,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
宋卿时忐忑之间又难免羞臊,缓缓往上挪动视线,掠过他匀称长腿,一方窄腰,挺阔胸脯,俊美皮囊,直到迎上他探过来的目光,心才安定下来。
魏远洲背着光站在离她半臂距离的地方,下颌锋利,给他含笑的脸庞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眉目流转呈俯视之态,显得他身姿愈发伟岸挺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穿着一身与她相配的绯色喜袍,腰间扎条同色系的暗纹带,黑发束起以金冠固定,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丰神俊朗,矜贵迷人。
再见魏远洲做新郎装扮,她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说实话,成婚前的几个日夜,她总是会不自觉回想上辈子他们成婚时的细节,可记忆里他的无数模样都比不过真人带给她的冲击。
魏远洲又何尝不是。
四目相对,都未错过彼此眼底闪过的那抹惊艳和欣赏。
片刻无言,相视一笑。
魏远洲嘴角噙着尚未消散的笑意,挥手屏退屋内过来帮忙的仆妇丫鬟,手背蹭着她右脸的鬓角而过,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宋卿时不禁偏头躲了躲,凝向他的目光带着一抹欲拒还迎的娇羞。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指尖一顿,率先启唇: “送来的饭菜不合胃口”
低醇暗哑的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悦耳极了,平白地乱人心弦。
宋卿时自知辜负了他一番好意,故软着嗓音解释: “我怕弄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好看。”
他倒是不生气,语气温和答得很快,不知指的是现在的模样好看,还是花了妆也好看,又或是两者皆有,总之宋卿时乐得弯了弯眉眼。
她一笑,他就更禁不住了,翻腾的欲念迫使着他朝她更近一步,薄凉的唇轻轻落在她额心的花钿,温柔又克制。
他甫一靠近,宋卿时就闻见了他身上浓厚的酒气,想起前世他因为频繁应酬喝酒,至此伤了胃得了病受的那些折磨,也顾不上他在自己额间做的乱,秀眉拧起, “怎么喝了这么多”
魏远洲闻言,扯起胸口的领子凑到鼻尖嗅了嗅,自觉酒臭熏天,难怪惹她嫌弃了,特意拉开了些距离, “今儿高兴,贪了杯,夫人见谅。”
他猝不及防的改口,让宋卿时有再多的不开兴也不能继续再往下说了,轻哼一声,还是没忍住, “就限今儿一次,往后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多伤身体啊。”
“夫人教训的是。”
他没怪她新婚第一天就摆出女主人的架势,她也就不跟他过多计较了,大喜的日子还是别闹脾气的好。
“我叫人重新备了吃食,你收拾收拾先用膳吧。”他的目光扫过她头上那些装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好看倒是好看,但是戴着这么重的发冠如何会舒服怕是遭了罪。
思及此,他疾步往后走出去几步,扬声唤人进来伺候。
宋卿时也已经到了极限,起身随绿荷去了梳妆台坐好,由着他和另一位丫鬟给她拆发,十几斤重的发冠卸下后,她长长舒了口气,擡手揉了揉脖间的软肉。
拆完发饰,就得换下这一身同样沈重的喜服,有人说新婚当日穿嫁衣的新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这话果真不假,可哪怕再好看再舍不得,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穿着,必须得换了。
魏远洲帮不上忙,寻了个位置坐在一旁,下意识掀眼瞧向那边的人儿,映入眼帘是的一扇半透的屏风,柔和橙黄的光线在其上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前凸后翘,曲线妖娆,中间一弯纤细而脆弱的腰肢,盈盈一握,他单只手就能搂住,甚至还留有馀地。
脑海中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比如某时某刻,她在他身上起起伏伏,自成一道亮眼的弧线。
失神间,宋卿时已经换了一身红色的便利常服,从屏风里侧走了出来,坐在了他的对面,桌子上也不知何时摆上了丰盛的膳食。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也偏过头来,望着这一桌子的菜有些犯难,若是她一个人吃,实在有点像是在吃独食,善意邀请他: “你要不也吃点”
宋卿时擡手挽住一边的袖子,给他的面前递了一碗白饭,动作间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细胳膊,白嫩嫩的晃人眼,直往魏远洲的眼睛里钻,心里原本好不容易压下的涟漪又起了波纹。
魏远洲轻咳一声,不动声色撇开视线, “我用过饭,还不饿。”
“那好吧”宋卿时不疑有他。
“你先吃着,我去洗洗。”他蓦然起身,摸摸她的头顶。
洗完澡,意味着什么,宋卿时再清楚不过,可面上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不作声地闷头夹菜,几不可察点点头,遮掩在黑发之后的白润耳垂不知何时悄悄红了,鲜艳欲滴,诱人把玩。
魏远洲眸色变沈,艰涩收回手,懊恼自己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般,血气方刚,见色就生欲,转过头步履匆匆地往净室去了。
净室与就寝的地方就一壁之隔。
没过多久,室内就响起淅沥的水声,宋卿时听着听着,面颊就更加红了,在这种特殊的日子,总引得人胡思乱想,脑海里不知不觉就勾勒出一副秀色可餐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他从上到下的每一寸肌肤,无一处不优越,无一处不完美,尤其是那比她还挺翘的臀部,来回用力晃动间,带着她尽享人间极乐,光是想想,就让人……血脉喷张。
“咳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宋卿时一个没注意,米饭呛进了喉咙眼,逼得她直咳嗽,整张脸都红透了。
绿荷赶忙给她倒水,拍背顺气,缓了好半响宋卿时才喘过气来。
不经意擡头却瞧见绿荷不安抓着手,似在犹豫害怕些什么。
她不由问: “你怎么了”
绿荷支支吾吾片刻,结结巴巴道: “奴婢要跟进去伺候吗”
她指了指净房的方向。
宋卿时反应过来,绿荷虽然是她带到魏家来的,但是按照规矩,她也得伺候男主子。
可身为奴婢,对男主子太献殷勤,难免会有想上位的嫌疑,所以绿荷才会来询问她的意见。
绿荷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估计今儿第一日,她想的是,若是不跟上去伺候,怕是会给自家小姐丢脸,被指责没规矩。
宋卿时温和莞尔,开口打消她的顾虑: “不必,他不惯屋内有人伺候。”
这确实是魏远洲的习惯,在沐浴更衣这种偏私密的事情上,他更喜欢自力更生,不喜有人伺候,不论男女。
“往后也不必。”她又补充。
“那就好,那就好。”绿荷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地。
见她一副魂儿找回来的模样,宋卿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继续填饱肚子。
歇了一会儿,魏远洲也从净房回来了,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色寝衣,奇怪的是,他周身没有热气,反而透着一股子凉意,鬓角和发梢都是湿润的,就像是闷头从上而下冲了一桶冷水,才不慎打湿造成的。
他洗的冷水澡
宋卿时有心想问,可他催促着她去沐浴,便径直越过她,去给自己倒茶喝了。
快要说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
去到净房,环扫一圈几桶满满当当的热水,果然如她所想,他还真洗了回冷水澡。
十月的天已经算是偏冷了,放着热水不用,这般折腾身子,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今早仔仔细细洗过一遍身子,可婚服繁厚,各种仪式折腾了一天,出了些汗,皮肤微有些粘腻,锦帕沾水,一遍遍拂过肌肤,才让这种不适感消散去。
泡在水里,今夜是洞房花烛夜的认知才真真切切席卷了她,脑子里又不可避免地飘过前世的记忆。
那会儿子他们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般缓和,就连相处也疏离客气,更遑论去做那极尽亲密之事。
魏远洲虽为男子,但向来洁身自好,也未曾有过经验,解这档子事的唯一途径便是新婚夫妻必备的避。火图。
所以上辈子的新婚夜,他们更多的是彼此试探,留有馀地,前期准备没做好,横冲直撞之下,实在有些疼,与他的初次体验算不得好。
可俗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靠着往后日子的不断摸索,也算逐渐领会出一些其中的门道和乐趣来。
每每想起此事,她还是会不受控的脸红心跳。
尤其是一想到等会儿要受疼,她就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吃过好的了,谁还想去吃那差的
要不,她教教他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一秒,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和少年魏远洲比起来,她虽是有过经验的“老手”了,但他还是个雏儿啊,而且在他眼里,自己也是个雏儿……
她若是开口教,怕是得被他认为她太过孟浪,是个不检点的女子了。
而且,以前那么多次都是他主导,她顶多算个半吊子,教人的本事怕是不过关。
不知不觉,水温逐渐变低,宋卿时从水桶里起身,自己动手擦干身子,然后看向让绿荷离开前,命她拿来的一件寝衣,可到手的布料却叫她眼前一黑,这这这……如何穿得
可绿荷早就退了出去,外间只剩下魏远洲一人,若是要让他在她的衣服堆里翻来覆去找贴身衣物,还不如让她就地去死。
理智来回挣扎,她终究硬着头皮将那件衣服套在了身上。
单薄的布料,贴着湿润润的肌肤,呈现半透的状态,几乎是一览无遗,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十分“不雅”。
魏远洲环胸靠在床边,听到细小的动静,第一时间就瞥了过去,只一眼,就直楞楞僵在了原地。
她一袭大红锦衣领口开得很低,薄薄的轻纱下露出半边丰满的胸脯,雪嫩的肌肤透着如玉般的光泽,浑圆的轮廓隐隐约约勾着人的视线。
散着滚烫的脸似芙蓉,热水泡过后的一丝红潮还未退干净,一双比桃花还媚的眼睛勾人心弦,微抿的粉唇微张微翕,任谁看了,都想要一亲芳泽。
宋卿时悄悄擡眼,去睨魏远洲的反应,他的鼻梁很高,一双眼睛狭长幽深,漆黑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她,看似波澜不惊,却明显不太对劲。
宋卿时哽住,有一瞬间被他的气势吓到。
果然,她这件衣裳属实过分了些
宋卿时匆匆把衣襟合拢,仓惶背过身, “我重新换一件。”
魏远洲的手便在这个时候压在了她的肩上,声音都快贴到她的耳后, “不必换了,这件……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