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和煦的阳光之下,柔风掠池,满园的韵华斗丽,姹紫嫣红。
园中央搭建的戏台之上,正在激情演绎着从南方地区流布而来的传奇南戏,偶有几声议论声响起,为刻板的聚会平添几分乐趣。
贵女们多作妇人装扮,欢聚在池边,一边烹茶一边叙旧,以渡休闲时光。
闲话说了一大堆,不知是谁提了一嘴: “有人在对面”
宴会场合在池水之左,去到右边需得绕过一道长长的游廊,距离遥远又麻烦,再加上没人想错过这等名门相聚,结交好友的场合,故而嫌少会有人往那边去。
因此这话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一个个仰着脖子朝那边探过身子瞧去,有人眼尖,不过片刻就认出了掩映在层层绿植之后的那张脸。
“那不是宋卿时吗”话语间颇有些惊讶。
宋卿时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茫然,显然都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就是前段时间,魏大公子定下的未婚妻啊……”有人提醒。
啊,是她啊。
众人恍然大悟。
宋卿时有好几年都没在宴会上露过面了,没什么人记得她也不奇怪。
再加上她实在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没钱没权没才没背景,名不见经传,除了一张较为出众的脸还算有可取之处,其馀皆是平平无奇,可长安城长得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单单有美貌并不足以让她被人记住。
但她的未婚夫魏远洲却极具话题性,有了这层关系在,就连她都跟着变得瞩目了,尤其是在场的世家小姐小时候大多都被送去魏家读过书,打小就与之认识,一经提醒就都想起了这号人物。
不就是那个即将凭借一桩婚事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穷酸女吗
名门望族挑选正妻,自来极为看重血统和门第,没几个人会越了这个规矩,可身为朝中顶级门阀之一的魏家却为了一个孤女坏了这个规矩,实在令人不解。
人性最大的恶,是见不得别人好,古语云: “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故而总有一些人嫉妒缠心,无法容忍原先不如自己的人,最后却过的比自己好。
若是没了她,这门好亲事兴许会落在她们当中的任意一个头上,人人都有机会攀上魏家这座大山,强强结合,利益交缠,会让自家更上一层楼。
众人神色各异,疑惑有之,嫉妒有之,不屑有之,厌恶有之,五花八门的,惹得一旁兴致缺缺的顾尤佳一时起了兴趣,于是好奇地跟随众人的视线往那边瞥去。
宋卿时,不是前段时间三哥特意让她派栀枝去请的人吗
对面绿意盎然的凉亭中端坐着一道倩影,阳光散落,光晕照亮女孩的面庞,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白得仿佛在发光,那副过于惊艳的皮囊总是令人忍不住多瞧几眼的。
微风吹拂柳树的枝条婆娑,隔绝了外界的吵吵嚷嚷,独自品茶,好不惬意。
顾尤佳不由心生羡慕,比起与这些小姐们虚与委蛇地相互应付着,她更喜欢像宋卿时这般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舒服又自在,不必陪笑敷衍,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给自己惹上麻烦。
“她倒是比我们会躲清闲。”
“她想过来,也得有人愿意搭理她啊,我看啊,她这纯粹是烂菩萨坐深山,没人理。”
“哈哈哈,你是会说话的。”
几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飘过,让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沈默,忽然有人接连高喊了几声: “宋小姐,宋小姐……”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朝说话之人杨欣看去,只见她眸子转了转,笑道: “都是儿时好友,如今有几年没见到她了,请她过来叙叙旧也好啊。”
旁人一听就知道她这是不怀好意,叙旧怕不是又憋着坏呢。
从前在谢家读书时,就属杨欣坏主意多,最会带着她们变着法折腾欺负宋卿时,当初年纪小,分不清好坏,觉得有趣,随大流做了也就做了。
可如今个个都嫁了人,头顶有婆家压着不说,家中长辈也多番教导要收敛心性,因此没几个人愿意跟着她去趟这浑水,有辱身份不说,若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还会毁坏自己的名声。
最关键的是,魏远洲孝期已过,重入朝堂,这也就意味着宋卿时很快就会嫁进魏家成为少夫人,今非昔比,万万不能得罪狠了,俗话说的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也就低门户出身,目光短浅的杨欣拧不清轻重,居然还主动去招惹对方,也不怕惹来一身骚。
大家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体面人,心照不宣就好,识趣地装聋作哑,没接这话。
见没人理自己,杨欣目光环视,然后投射到一处, “郡主,你说呢”
众人又擡眸看向了坐于主座的蓝衣女子。
她大概十七八岁左右,头发全部挽起梳妇人髻,螓首蛾眉,秋水剪瞳,说不出的清冷绝然,身着一件价格不菲的湛蓝色轻纱羽衣,水色的广袖上是银线百蝶,栩栩如生,就像是要翻飞而出。
此人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的父亲靖安王,常年带兵驻扎澧朝和楚饶的边境,戎马一生,最终却身殒于十几年前的一场守城大战中,身为名门功臣的遗孤,被封为郡主养在太后身边,备受宠爱。
长大后更是有名动长安的世家贵公子魏远洲作伴,不光容貌,才华,家世,就连性情都极为登对,柔嘉郡主也不止一次透露过对魏远洲的欣赏,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
若不是因为中途插进来一个宋卿时……
说得难听一点,是宋卿时抢了柔嘉郡主既定的婚约也不为过,也难怪柔嘉郡主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提起她,脸色就如此不好看。
不过,她后来所嫁的夫君也不差,将门之后,功勋无数,领十万守军为澧朝镇守疆土,护一方安宁。
只是女孩子嘛,每当提起曾经的情郎,心中多少有些意难平。
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柔嘉郡主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唇角扯出一抹半高不低的弧度, “不关我的事,问我做什么”
谁人不知,她真心爱慕过魏大公子,那抹弧度落在众人眼中,颇有些苦笑的意味。
心还会痛,就说明还未真的放下,那么她对宋卿时的敌意就还在那儿,针对宋卿时,就是巴结柔嘉郡主的突破口。
杨欣自觉拿捏了她的想法,脸上的笑容更为加深,唤着宋卿时的声调就更高了, “宋小姐,可否请你过来一叙”
杨欣如今的夫家郑家,同她母家一样也是草根出身,因得良机获靖王赏识,有幸做了其直系下属,说是心腹也不为过,从此平步青云在长安城扎了根,虽然只是个从四品的官,但是有实权又背靠大树好乘凉,哪怕靖王离世多年,也有人愿意卖他个面子。
夫家明面未说,但自从靖王离世后,便将柔嘉郡主当作可以卖命的第一主子。
有这层原因在,杨欣自然想跟柔嘉郡主打好关系,毕竟这对她在夫家巩固地位百利而无一害,可柔嘉郡主眼高于顶,寻常根本就不给她靠近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破了僵局,她当然得好好表现。
思及此,杨欣打发了顾府的婢女去对面请人过来。
*
宋卿时看了眼传话的婢女,又看了眼对面的长廊和凉亭,里头人影攒动,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杨欣这厮盖会装模作样,又单方面与她积怨已久,上辈子有事没事就爱找她的麻烦,这辈子居然还是这德行,绕那么老远特意请她过去,定是没安好心。
“我与郑少夫人并没那么熟,无需叙旧,你帮我回绝了吧。”
宋卿时才不想自己送上门去找不痛快,抿了口茶直接拒绝了,可话说完后,婢女却停在原地没动,涨红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怎么了还有要说的”她也不想为难一个小婢女,但是更不想为难自己。
两头都得罪不起,婢女咽了下口水,颤声劝说道: “柔嘉郡主和众夫人都在那边,诗词比拼和宴席也即将开始,宋小姐不如还是现在过去吧”
婢女说的其实也没错,早去晚去都得去,总得面对不是
宋卿时抿唇,其实更令她在意的,是婢女口中那一闪而过的名字。
柔嘉郡主。
眼前缓缓映出一张清冷绝艳的脸。
思绪一时被搅得难以平静,宋卿时闭了闭眼睛,羽睫发颤的厉害。
“还真是凑一块了。”她叹道。
婢女没听清她的喃喃之语,听语气还以为是她不满自己方才的话,吓得额头都冒出一层细小的薄汗。
宋卿时注意到这一变化,用帕子擦了擦唇,特意放柔了嗓音: “你带路吧。”
等婢女率先迈步,宋卿时提裙走出席位,特意落后几步,朝一头雾水的苏为锦简单介绍了一下, “邀我过去叙旧的叫杨欣,是我的死对头。”
“那表姐为何要赴约”苏为锦面露担忧,小声问。
宋卿时侧过半张脸,宽慰道: “我若是拒绝了,岂不像怕了杨欣故意躲着她有时候就得正面迎敌,才能不败下风不是”
听到她轻松的语气,苏为锦皱起的眉头疏散了一些, “也对,反正我会护着表姐的。”
宋卿时先是一楞,然后笑吟吟地打趣她: “那等会儿就指望你了。”
苏为锦跟着勾了勾唇,一本正经表忠心: “为锦甘愿为表姐冲锋陷阵。”
“哈哈哈,那你等会儿可得收敛点儿。”宋卿时揶揄含笑地看了眼她身上的婢女服饰,意有所指道: “若是你擅自出头,便是以下犯上,可得抓起来打板子的。”
“那就让她们打板子好了,反正不能让表姐受委屈。”苏为锦微微嘟嘴。
“真乖,没白帮你。”宋卿时以帕遮唇,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不过你表姐我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与人起冲突呢”
她难得俏皮一次,为她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添几分灵活生动,苏为锦看得有些呆了,讷讷忘了回话。
苏为锦单纯,一向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有宋卿时自己知道,这些话都是借口。
比起杨欣,她之所以赴约,其实更多的是想看看年轻时候的柔嘉郡主,多年未见,也不知是否如记忆里那般耀眼。
*
隔着些许距离,都能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宋卿时脚步一顿。
远远打眼一扫,便是几个熟面孔,但是样貌都要比记忆里青涩不少。
几乎在她一出现,一双双略带打量的眼睛就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身上,宋卿时不动声色地忽视掉其中的善意或恶意,大大方方地提步在石桌前的空地站定。
在座的大多已成婚,其夫君都是有官职在身,哪怕只是个闲职,她一个平民,都得向她们见礼。
宋卿时挺直腰杆,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舒目展眉露出合适的微笑,一一打招呼友好问安。
那声音轻柔随意,礼仪周到却又毫无做作的痕迹,举手投足间透着老成的干练,在一群莺莺燕燕里游走,显得十分游刃有馀。
气氛呈现出一派诡异的和谐。
宋卿时的目光不可控地看向柔嘉郡主,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仪容气度是这群贵女当中最顶尖的,长相亦是极为出众的存在,让人想不去看她都不行。
宋卿时以为自己是该恨她的,再不济,也是讨厌。
毕竟她占了自己丈夫的心,多年后还写信插足,摧毁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怎么想,都算不上光明磊落
可两厢对视,却没有想象中的针尖对麦芒,反而出乎意料的平和。
柔嘉郡主也在看她,那张脸比预想的还要出色,从前那个跟在魏远洲身后并不起眼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性子也一改往日的唯诺拘束,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明艳大方。
似是惊叹她的变化太大,她的指尖悄悄一顿。
杨欣将柔嘉郡主的那点心不在焉尽收眼底,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扬起一张笑脸,凑到宋卿时跟前,笑眯眯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卿时,坐这儿。”
“瞧我这记性,前几日你定亲,竟忘了给你送礼,你可别生气。”杨欣边客套,边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
宋卿时睨一眼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忍了忍才没当即抽出来。
“忘了”
“是啊,毕竟我们这些玩伴当中,就属你还待字闺中,总有种你早就嫁了人的错觉,谁能想到你熬到十八岁还没嫁出去”
呵,想借年纪来羞辱她
宋卿时暗暗叹了口气,和杨欣打交道,属实累得慌,三句话里,就有一句话是带着刀子,防不胜防。
不过她早已习惯,对付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全程面带微笑,只要偶尔点点头以示回应,大多时候都能糊弄过去。
毕竟只要够傻,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就拿你没办法。
宋卿时佯装听不懂,重重哼一声,转移话题道: “那我出嫁那日,你可得备一份厚礼,不然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杨欣的笑容僵了一下, “哈哈哈,那是自然。”
这人还真是一点儿亏都吃不得,两句话就让她欠了她一份新婚贺礼。
不过,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笨,这么明晃晃的嘲讽都听不出来。
杨欣之后又明里暗里讽刺了几句,试图挑起她的怒火让她出丑,可是最终都被宋卿时四两拨千斤巧妙化解掉了,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你用再大的力气也是徒然,没有什么作用,根本伤害不了他。
杨欣讨不到好处,憋了一肚子气,不再自讨没趣,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聊你们的就是。”宋卿时笑盈盈道。
一直在暗中看戏的众人这才缓过神,谁都没想到落下风的会是杨欣,不过也是了,宋卿时看似柔弱温顺,实则要强倔强,从前就没几个人能从她手里讨到好处,大多以两败俱伤结束。
“方才聊到哪儿来着”
“等会儿的诗词比拼,定然又是魏公子拔得头筹。”
“每年都是如此,无趣的很。”
“吟诗作对自然没有新意,但是我听说,这次顾三公子倒是玩了个新花样……”
听到顾三公子的名字,候在不远处的苏为锦,蓦然擡眸朝其看去。
说着说着,那人突然就不说了,佯装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可谓吊足了胃口。
早就知情的闺秀不为所动,而一些消息闭塞的则纷纷将她围在中央,追着让她把后面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什么新花样”
“你快说啊。”
“就是,你快说啊。”
有人看不惯杨欣憋着不说故作高深的臭毛病,翻了个白眼,将主意打到了一旁的顾尤佳身上,碰了碰她的胳膊,好奇发问: “佳佳,你说说,你哥要玩什么花样”
“啊”不喜应酬故而缩在角落里的顾尤佳忽地被点名,面对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一脸懵地挠了挠额头, “这个嘛……”
不等顾尤佳说什么,先前那人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又将视线吸引到她那方去: “新花样就是,由寿星随机命题送到前院去,然后再将男宾所做诗词送还回来,由女宾来票选出前三甲,而获胜方须将彩头赠与在场的任何一位宾客。”
此话一出,议论声此起彼伏,评论一时两极分化。
“这如何使得实在荒唐。”
“我觉得挺好玩的,这样我们也有参与感不是”
此次诗会说是男女都可参与,但和男子相比,女子在作诗方面属于是弱项,到时候若是作不出来诗或者水平很差,那面临的可就是群嘲了,所以大部分闺秀都不会选择参与,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如何就荒唐了,我看是你心思不纯才看什么都荒唐,不过讨一个好彩头罢了,送于自己妹妹和妻子就不行吗”
比起她们的激动,宋卿时倒是没什么反应,顾云铮上辈子就是出了名的纨絝,最爱张罗举行一些极具争议的聚会,闹得鸡犬不宁,此次还算是收敛了。
还未等双方探讨出所以然来,前院来送纸墨的仆从就到了。
仆从恭敬地冲诸位施完礼,便开始让人清空桌子上的东西,将写字所需的用具动作麻利摆放好。
“烦请四小姐出题。”
一向恐惧社交的顾尤佳临危受命,被迫挪步坐上主座的位置,短短几步,却在心中将那个只顾自己快活喜乐,不顾她这个亲妹妹死活的蠢三哥骂了个百八十遍。
偏要自作主张操持什么生辰宴,邀贴发了一封又一封,只差将全长安的人都请了过来,美名其曰要办就办的盛大风光,你办就是了,为什么还强迫她加入进来
她压根就不想,好吗!
面对周遭人唧唧喳喳的催促,顾尤佳不得不执起毫笔,目不斜视地盯着铺在桌面上的白纸,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时间长了,不由生出几分焦灼难安。
正当她想不顾脸面扔下笔逃跑时,耳畔传来一道清润如风的嗓音,适时解救了她: “不如,就以这汪池水为题吧。”
顾尤佳如醍醐灌顶,手起笔落,行云流水般在白纸上勾出一个“池”字。
“见过周公子。”
见到来人,原先还吵闹不休的女宾们心照不宣的安静下来,一个个都扬起了温柔得体的笑容。
男人侧脸轮廓清隽动人,身形颀长挺拔,气质也是出众的斯文优雅。
此人乃是翰林院正七品编修周政卓,是长安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男儿郎,其样貌和底蕴皆不逊色于有万千少女梦中情郎美誉之称的魏远洲。
两个同样优秀的同龄人,不可避免地经常被周围人拿来做对比,从小到大的暗中较量就不说了,明面上大多时候两人可以说是难分伯仲,但是单论近几年的,周政卓却处处矮了魏远洲一头。
比如说三年前的殿试,魏远洲毫无悬念地通过强硬实力一举夺得状元,而他本来可以获得榜眼,却因为那张好看的脸只得了个第三名探花;又比如说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空缺下来的文选司郎中一职,本以为该是兢兢业业了三年的周政卓当选,却被丁忧结束一朝覆职的魏远洲得了去。
命运捉弄可惜可叹,让人不由心疼,却又因可笑的戏剧性惹来背后的不少非议,尤其是二人不和的传闻那是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他们正面起过冲突,也就随着时间不了了之。
比来比去,周政卓似乎都要略逊一筹,不过有一点倒是比魏远洲强,那便是他还尚未定亲。
没主的,永远比有主的,要更吃香一些。
也难怪他甫一出现,众女宾们会雀跃欢喜了。
躁动之际,身为闺秀之首的柔嘉郡主发话了, “女宾聚集之地,男宾来此恐有不妥,不知周公子来此,是为了”
话音刚落,其馀蠢蠢欲动的女宾当即收敛了许多,喧闹的长廊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周政卓并未出声解释,而是侧身将位置让给了身后之人。
周政卓身后的小丫鬟向前一步,语速极快地向在场的人说明情况, “奴婢是李督尉府上的丫鬟,李夫人难产情况危急,慌张出门竟忘了带腰牌,故才被拦在了顾府外,多亏了周大人引路。”
女宾们这才发现,这丫鬟的穿着与顾府的全然不同,而周政卓的额头上也全是细密的汗珠,想必是带着人一路跑过来的。
“原来如此。”柔嘉郡主点了点头。
小丫鬟解释清楚后,便大着胆子擡起头,在一众小姐里寻找起自家小姐的身影,很快,她眼神一亮,冲着被挤到人群开外的一个不起眼的女子道: “还请小姐速速归府。”
而那李小姐显然是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家丫鬟,也意识到可能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一直试图打断众人的谈话,可惜却因为身份的限制和胆小的性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插话时机,此时早已急得头脑冒汗,在听到自己母亲难产之时,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就算这样,诸位闺秀却像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动于衷地挡在李小姐的身前,让她夹在人群之后动弹不得。
见状,周政卓拧眉,脸上已有不悦,刚想出口提醒,身侧就已有人提前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麻烦诸位让一让,李小姐都出不来了。”
周政卓不由侧目,映入眼帘是的一张令人惊艳的侧颜,而她似有察觉,擡眸看过来,见他正在看她,诧异一瞬,随即礼貌地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却让他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众人听到宋卿时的提醒,这才想起来给李小姐让出了一条道。
四周的动静,吵得周政卓回了神,才发现身侧的女子早已收回了视线,而他却望着对方失了态,一时间,躁动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的感官。
可当下的境况无法让他询问对方的姓名,虽心怀不甘,却只能先行离开: “周某告辞。”
等人走后,气氛一时冷凝。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有女子不自觉小声感慨道: “周公子不仅人长得俊,还如此热心肠,实乃……”
“实乃佳偶之选。”立马就有人接着她的话打趣,惹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就你会说。”
那女子倏然臊红了脸,羞涩地别过身去。
一直等候在旁的仆从迅速收好了命题纸,面色平静,刻意忽视了一些不该他听到的话,适时提议道: “题已命好,烦请诸位移步前往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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