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千万别听见了！
    要是让慕容冲知道她喜欢他，她这脸算是给丢干净了。
    “尉将军。”慕容冲只当苓落肯定是在背后说他坏话心虚了，并未想到别的事上。
    “既然你二人已然相认，何时打算离开，我……”
    他也好脱身去完成他的事情。然而慕容冲还没说完，尉遥眉梢一挑，“我不与你同路，我妹子更不会。”
    尉遥一脸看敌人的警觉眼神，伸手把背后躲着的丫头头按老实了。
    苓落被尉遥按得整个人就更矮了，他力气可大，她根本脱不了掌控，她本来是想说什么，尉遥就警告地低咳了一声，用眼神警告她不许说话。
    这副生怕妹子被骗了去的宝贝样子落在了慕容冲眼中，有些刺眼。也许他多年来都是在绝处中艰难生存，看到这样的亲情，心里极为不舒服。
    但同时他心里又很欣慰。
    她这般迷糊，又太单纯，身边有个护她周全的人，极是好了。
    “尉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把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我也有自己的事去做。”
    慕容冲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那种，显然是不想跟尉遥套什么近乎，说完后他也没有去管苓落，就直接退出房门，走远了。
    “你不去追他？”尉遥把背后的小丫头拎出来。
    瞅见自己老哥那副状似叹气的样子，苓落跺了下脚，
    瞪了尉遥。“哥，你好端端那么和他说话干什么？”
    慕容冲脾气是非常不好，估计这会儿连把她都记恨上了。
    “我长年在外行军打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是涉世未深，无端这么帮你，却又不计回报，你觉得这很正常吗？”
    尉遥移目朝门外看去，慕容冲的背影只剩得成一点点青影了，转过一株花木，就彻底看不到了。
    苓落低着头，鼻子一酸。
    是啊，在常人看来，他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了。
    可她太清楚了他了。
    他本来也是个纯真的少年郎啊。
    也无邪地笑过，开心面对每一个明天。但是是命运活生生剥夺了他的纯真和拥有的一切，让他再也回不到当初。
    他再也不是那个天骄凤凰，只是个隐忍刻骨，小心翼翼活着的被强权压下的覆仇者。
    “洛洛，哥哥不求你将来嫁一个多权贵的夫君，但至少能给你平静的生活。他不合适，你我都清楚和他有所牵扯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
    尉遥担心，妹子就一头扎进去了。他甚至开始怀疑，时空平衡出现问题是因为在慕容冲的身上，而他不管是和自家妹子有什么关系，早断绝早好。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危险的人？
    “哥，我只是想待在他身边而已。”
    苓落欲言又止。
    她上辈子还没有完成这个心愿呢，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一定是为了再次和他相遇。
    尉遥眉峰紧皱，神色冷了下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
    “婚约？哪来的？”苓落一个激灵，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在原地。
    尉遥对苓落一脸震惊也没有太大反应。屏退左右，让下人都出去，直到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尉遥这才道。
    “你记忆出现偏差但应该也没有完全忘记吧，你从小就指了婚。我不相信，你一点记忆都没有。”
    苓落有些困惑，隐约有些东西在脑海中模糊闪动。
    小的时候哥哥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说以后她这么迷糊，要是有一天丢在人群中怎么办？
    她说还有青哥把她找到。
    青哥？
    尉云洛……还是贺兰还歌？还是楚楚？
    “你这个样子啊，幸亏是有我，不然你不仅完不成你师父交给你的任务，还先把自己给丢了？”
    “青哥说什么呢，我要是丢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看见……
    雨后的山路上，刚下过雨的地面很滑，一踩一个泥坑，白衣少年的下裳摆早就是泥泞一圈了，却还是没有把背上做道姑打扮的小姑娘放下。
    他始终是微笑着，极是温柔的笑容将雨的湿气似乎给抵消掉了，留给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容。
    “青哥，青哥，你说你有喜欢的女子了，她叫什么！名字？哼，她长的有我好看吗？你居然和她玩，不和我玩！”
    “洛洛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才几岁，偷听大人的事情。”
    她又看见，一个作羊角辫的小姑娘将白衣少年给她买的拨浪鼓给弄坏，哭得鼻子都挂了涕。
    白衣少年一直在哄，小姑娘一直在哭。
    苓落突然想起来了，她确实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少年，有父母开玩笑定的娃娃亲，双方其实谁也没当回事。只是出自于小孩子的嫉妒，后来就不和那个竹马玩了。
    记忆到了这里就不断交错重叠，有前世的，也有安静斯文的尉家小姐在花树下弹琴，还有捧着书本背着老师交代的功课的小少女。
    重叠地脑海一片绞痛，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她又看到了那个红衣小姑娘，朝她咧着小嘴，笑得特别甜美。若不是她身后是成片的曼珠沙华，红透了半边天，她还真的会被这笑容给摄了心魂去。
    小姑娘朝她说了八个字。
    “不过奈何，不喝忘忧……”
    八个似幽灵般的字强行涌入苓落快要爆炸的脑海，她擡眸睁大眼眸，血红的丝布满眸底，快要崩溃了。
    “洛洛！”尉遥扶住苓落软下去的身躯，感受到了她轻微的颤抖，焦急问。“你怎么了？”
    “哥，我好像记起来了，我的身份原来是……”苓落说到这里，头更加痛了，痛得她又想不了。“还是算了，越想越痛，哥，我想休息一下。”
    苓落想去梦里找那个大家闺秀的自己，问问她，到底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她真的是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尉遥还没来应答苓落，苓落就昏了过去。
    “记忆偏差不该是这个情况？她怎么会出现头疼的症状，改天找个大师看看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鬼神之事不大相信，但妹子的状态是有些糟。若想找回一个从前的妹子安全交回去交差，还是先看好问题出在哪了。
    苓落像往常一样，进入梦境，按着熟悉的路一直走，去找女子会出现的地方。
    四周都是青草，赤足踩上去有些微凉，压倒了一些嫩草，把鹅黄的裙摆都染上了草汁颜色。
    走了很久，脚都快酸了，还是没看到女子。
    她开始喊她，但喊来喊去，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苓落喊累了，就坐了下来，开始揉脚。刚坐下来就硌到屁股了，疼得她一下子弹跳起来，朝下边一看，一根白骨横在那里，还有被野兽啃过的痕迹，吓得她一下子退了老远。
    但是刚站定，就又硌到脚了，还差点摔倒，一看又是白骨，而这次更惊辣，居然是人头骨。两个漆黑的窟窿看着苓落，苓落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她开始撒腿就跑，但是越跑出现的白骨就越多，她吓得面容都出现了恍惚症状，腿越来越抖，直到抖得跑不动，跌倒在一堆白骨上，心都吓得麻木了。
    甚至看到的白骨更多，叠得比她小腿位置还高后，她居然平静了。
    “一般人看到这个样子，都吓得昏过去了。要么就是直接吓死了。你倒好，居然反而平静了。”
    空灵的小女孩声音从苓落后方传来，她正准备转身看是谁，却见一道红影闪过，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几乎就贴到了苓落的脸上，冰冷的触感像电击一样传遍苓落麻木的身躯。
    凉意使得苓落意识过来，赶忙推开小姑娘。警惕地看着她，那小姑娘被苓落推在地上，倒也不生气，就只是低声笑，黑漆漆的眼睛在苓落的脸上打转，让苓落极为不自在。
    她的笑声更是毛骨悚然。
    这不会是鬼吧？
    “尉云洛，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是这个鬼样子，反而后悔当初的决定。”小姑娘叹息了一声，语气中有些抽疼，苓落仿佛在她眼中，本来就是她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坏了，她心里抽疼了。
    “小姑娘，你不只一次出现在我梦里了，到底是想干什么？更何况，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
    “你找的不就我吗？”小姑娘白了她一眼。“你若不是找我，我怎么会突然来找你？”
    苓落惊愕住了。
    她什么时候是想找这不鬼不人的小姑娘了？每次她来她梦里，她醒后都是一身冷汗，更何况她还知道，她身边那个撑伞的男人更加阴森。
    小姑娘不说话了，有趣地打量了一下苓落。看来看去还是叹气，最后她像是认命一般地把脖子低下去。“哎，算了，这个样子就这个样子吧，虽然没有我那么聪明又机灵，但总归是长大了。”
    苓落顶了一脑袋的问号。“小姑娘，你说总归是长大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朝苓落勾勾手指，轻声道。“你想知道？”
    苓落当然想知道了，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小姑娘咳了两声，“家里长辈说我长不大，这是诅咒。但是我只相信，我父亲教过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他们说我长不大，被人诅咒了，我偏偏要长大。”
    “可是，你长不长大，为什么欣慰地对着我说，总归是长大了。”苓落更糊涂了，明明对方还是个矮矮个子的小姑娘，也就最多十一二岁的样子，还有点婴儿肥，若不是眼神太不正常，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小姑娘。
    这小孩好奇怪啊。
    小姑娘听到她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苓落。“尉云洛，我说的，总归是，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