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慕容冲胸口处的伤疤极深，那一眼，让苓落根本都忘记不了。受过怎样的伤害，才会有这么重的伤？
    “你，哭了。”女子伸出手指拂去苓落滑落脸颊的泪珠，“为他而哭，对吧？”
    女子的手毫无温度，甚至是有些凉，即使是温柔的举动也仍然让苓落感受到有一丝颤意。
    “姐姐，你的手指好凉。”
    女子淡淡笑，“不是都习惯了吗？”
    是啊，都习惯了。
    她是苓落梦境中的常客，经常给梦中的自己指路，但从不知其来历。
    “跟姐姐说说吧，你对这个男人有没有什么除了讨厌之外的别的心思？”
    苓落擦擦眼泪，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好像不是刚认识他，似乎失去过很多记忆，可能是人们常说的前世，也许就是今生。”
    女子望着漆黑的天空，浓墨似的色彩像是一层神秘的纱幕，等待着人去揭开这纱幕后的秘密。
    “镜中花，水中月，过往种种不过云烟一场梦。你是处于镜中，看不透水中的自己来自何方，这是一种迷茫，而你还想向水深/处继续探寻，想寻找已经尘封的往事。对吧？”
    苓落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她想了想道。“如果是过眼云烟，为何我会看见那些不是今生的片段，莫非是我前生太过执着，没有饮下孟婆汤？”
    “你看到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前世，就没有想过，可能是将来会发生的事吗？”女子看向苓落，眉目里带着一丝不察的微笑，这微笑太过深沈，苓落更糊涂了。
    “如果是将来，可是我生存的是二十一世纪，并非这一千多年前的魏晋南北朝啊。”
    女子轻笑，刮了一下苓落的小鼻子，轻微的举动反而弄得苓落很痒，打了个喷嚏。
    “如果不是你前世太过执着，有未完成的心愿，所以才会回到这里。也或者，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只是你可能自己不清楚明白而已。”
    苓落听得下巴都快掉了，唰得一下站了起来，“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姐姐，你知道什么？你能来我的梦中经常做客，一定是和我有渊源之人，可否为我解惑？”
    “渊源之人……”女子低喃，“兴许是吧。可我并不擅长替人解惑，跟你也是一样茫然。”
    “为什么会跟我一样茫然？姐姐，不可能的，你一定要帮我，我想知道我自己究竟是谁，究竟是为何来到这里，为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我太想明白了，姐姐，告诉我行吗？”
    苓落恳求女子帮忙，她摇着女子的肩膀，就像是碰触到冰一般寒冷刺骨的雪，就像她的衣襟颜色一般。
    “也许，答案在你自己身边，那些记忆片段也给了你提示，可惜你从未注意到过。”
    女子对着苓落微笑如故，转瞬间她的身体就像泡沫一般散了，化为漫天飞絮，消散在黑夜中。
    苓落抓住的仅仅是一捧冰雪般的温度，再无其他。
    睁眼，已经是过了晌午了。撑着手起身，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感觉到脚有点凉，都有些僵硬了。朝床沿一看，被子都掉一半快拖到地上去了。
    而且她发现她的睡姿应该是有些不规范，所以睡了一觉起来，反而四肢都像被回炉再造一般，动得有些僵硬，两只手臂也有些疼。
    “我昨天不过和姐姐见了面，她给我烤了鸡。怎么一起来，我发现似乎被人打了？”
    苓落掀开袖子，发现左手靠近胳膊的位置有些肿，擡胳膊的时候更别提了，疼得她一下子放弃用手了。
    苓落揉着手臂摇摇晃晃地出了门，越走就越觉得似乎把什么事情给忘记了。
    “哎呀，我记得慕容冲那小子不是说今天带我去见一个人吗？”
    想起后，苓落拼命打自己的后脑，竟然睡过头了，也不知道慕容冲还在不在家里。
    苓落去找慕容冲，推门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在，问过小瑶后，才知道今天早晨慕容冲叫了她很多次，她都起不来，甚至打了梦拳呼在了他脸上，最后是铁青着脸出去的。去了快半天了，还是没有回来。
    “他不会出事了吧？”
    小瑶不确定。“应该不可能吧，少爷武功那么厉害，平时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招他啊。”
    “那可多了去了，就他那样的相貌，出去恐怕是被人围了吧。”
    苓落回房拿了自己的随身匕首，藏在衣袖里就出门了。
    苓落沿着几条街找，都快把腿给跑断了还是没找到。心里的预感不大好，桑眼卡在了喉咙处。
    烈日炎炎的晌午时分，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商贩支着布篷卖着凉茶水果，和少许行人。
    “如意布坊的老板娘说，他只是去量身做衣服的，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可是家里人都说他不在，老板娘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吗？”
    “姑娘可真是说笑了，您是公子的家人都不知道，妾身与公子不过几面之缘，又怎会得知？”
    苓落回想起如意老板娘的话，独自一个人走到空旷的街道上，身上的罗衫被汗水打湿了，却仍然找不到慕容冲去了哪里。
    心里就像被人揪了起来，紧张得紧，走过很多地方去问，也去了可能他会去的地方，但还是不见人影。
    后来她去了一个画师的摊子前，坐下来请求画师帮她画幅画。
    “姑娘是想寻人？”画师是个白衣男子，眉目极为清雅，浓厚的书卷气息。
    “嗯，寻我一个朋友。”苓落点头。
    苓落直视男子眉目，看到他眉心有颗朱砂痣，点在清雅的眉间。虽然她已经见过慕容冲这般倾国绝色，白衣男子的容貌并不在他之上，但是眉心有朱砂痣却是让她第一眼是惊艳的。
    而且她可以感觉到这人周身气息极为尊贵，即使是身着一袭布衣，也挡不住。只是她觉得这人更适合做一个高雅之人，毕竟他眉目长得好清雅。
    “姑娘，把他的相貌特征告诉在下，在下好作画。”白衣男子轻笑，将画纸摊开，取笔沾了墨。
    “他有一双凤眼，很细长。眼睛里有光，比月华更为动人，但隐藏着冰霜般的寒意。双眉如墨，长而快入鬓发。鼻子很挺，又直又挺。对了，他的皮肤很白，不是常人的红润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苍白？”白衣男子手笔一顿。
    “是的，一直都是这样。我感觉过他，应该是有心病或者长年顽疾伴身，所以才会这样。”
    “以姑娘描绘，在下感觉出来这人相貌近乎完美。若是这皮肤不苍白，会更好的。”
    苓落叹气。“这世上，终究是人无完人。”
    “他是姑娘什么人。”
    “夫君。”
    苓落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身体像是受了控制般，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两个字。
    “在下明白了。”白衣男子会意一笑，笔下一翻弄墨描绘，很快就按照苓落的要求画了出来。
    苓落拿起画像的时候，浓墨的芳香还未完全褪干，而画中人眉目的传神，却是一揽无疑。
    “姑娘，可满意？”
    “先生你的手法可真妙，简直传神犹如真人在小女子眼前。”苓落着实佩服画师的画工，不仅画出了慕容冲的样貌不差一分，就连眉目神情都画了出来。
    “谢谢您了。”苓落赶紧掏银子给画师，画师只是淡淡一笑，取了苓落递过来的一堆银子的最小的一块。
    “足够了。”
    苓落尴尬地收回剩下的银子，向画师再次道谢后，便拿着画像去找人了。
    她一走，画师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浓，没多久后，他身后来了一个人。
    “殿下，您确定是她？”
    “怎么不确定，世界上还有谁敢自称是那个鲜卑奴的妻子？除了贺兰还歌还会有谁。”白衣男子眉宇间的笑意越发浓烈，烈到有一种掠夺的狠厉。
    “本殿下原以为，人死便不可覆生。但现在看来，她果然是活得比谁都硬。”
    “殿下如何这般确定是她？何况当日，我们都看到夫人是从城楼上跳下去的，摔得面目全非，还是您亲自收尸的。”
    白衣男子眉间闪过一丝悲痛。“是啊，是本殿下亲自替她收的尸。谁又曾想，当年长安的第一才女，后来会落到被逼得跳楼自杀的地步。我恨他！恨不得杀了他！替她报仇！”
    “可是殿下，如今又能怎么办？即使夫人活过来，她已经都不记得您了。”
    白衣男子瞪了自己的属下一眼，眉目的掠夺越发明显。“本殿下说过，就算她死了都是我的妻子。她死后墓碑上是冠的本殿下的姓氏，不管是做鬼还是做人，她只能是我的人！”
    “那殿下……”
    “慕容冲凭什么和本殿下争她？当年就是他，她才落到那般结局。本殿下绝对不会让她再次受同样的伤害，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次不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留下！”
    白衣男子捏紧衣袖下的手骨，直到指节发青，什么时候被自己的指甲戳出血来都不知道。
    “以夫人的说法来看，慕容冲现在是不见了？如果我们抢先夫人一步找到慕容冲，然后……”
    “杀了他，我要他的命。”白衣男子掐断笔杆，只听得一声木头的沈闷声，一枝上好的狼毫就此报废。
    随从惊楞，露出害怕不敢的神情。“要是杀了慕容冲，陛下会放过殿下吗？陛下虽然当年不得不放他出宫，但是直到现在都心心念着慕容冲呢。殿下还是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葬送了父子的情分，不值当。而且夫人心里，从来没有您，她只是拿您当哥哥。”
    “哥哥……”白衣男子苍白一笑，似笑得疯了。“小许你知道吗，我就只爱过她。即使是我知道，她是父皇定下的妃子，我也只把这颗心放在她身上。她进宫的那一天，我恨不得杀了父皇。他算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多美人，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还歌，她才那么小，十二岁。你想想，她还是个小女孩，就这样被父皇抢走了。”
    即使是他知道，还歌进宫的那一天，一直在流泪，也没法抵抗命运的残忍。她是大臣之女，天子的女人，一辈子不得自由。十二年之前，明明是那么个快乐的女孩子，但是十二年之后，却成了帝王的妃子。
    “她十五岁及笄那年，我给她准备了一个礼物，是凤求凰簪。希望父皇把她赐给我为夫人，父皇同意的那天，我高兴得像个孩子。因为我知道，我能救她出宫了，但是……”
    她为了慕容冲，跳下长安城楼，葬送了自己年轻的性命。
    即使是他用尽了温柔，换来的不过是大婚当日的一缕幽魂。而且这缕幽魂，只愿跟随慕容冲走。
    “殿下，真的不值当的。即使是夫人还活着又能如何，她上辈子就不爱您，这辈子又如何和她续缘呢？”
    小许真的不忍看下去殿下情痴到这种地步，放弃了荣华富贵的皇子身份，这些年一直在找夫人转世去了哪里，如今不过是一个粗咧的丫头，明明没有和夫人一点相似的地方，殿下也不知道是着了魔，非认为是夫人。
    “再说，那位姑娘，和夫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光是相貌，眼睛的神色和夫人也相去甚远。您是不是太想夫人了，所以看错了。”
    “我不会看错的。”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会有办法让她再认识我一次。”白衣男子擡头，眉间自信满满，突然想到什么，便收拾摊子。“快些帮本殿下把这些都收了。”
    “好。”
    苓落拿着画像到处问，就是没人见过慕容冲。
    眼看就得天黑了，苓落身上的衣服都快臭了。
    女孩子天生爱美，苓落怎么可能容忍身上的怪味道。总算是走到了一条小河边，瞅了瞅里边的水还挺清澈了，甚手探去还挺凉的，感觉好舒服。
    “这小子到底是跑哪里去了，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先回平阳了吧？如果是这样，一定宰了他！”
    “慕容冲你这个王八蛋！敢让姐找你一天都还不快些出现，你特马就算是真的被色狼捉去了，也是活该。长那么帅非要招摇过市，真是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难道不知道吗？这个世界很危险，男孩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真是个大笨蛋！大笨蛋！”
    苓落冲着天大喊，喊出来后心里好受了许多。反正找都找过了，丢了就丢了吧，她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先下水洗个澡，洗完再说。
    看了下四处无人，苓落放心解衣带，准备安心洗澡。她才刚准备动手解，背后突然被人抱住，吓得她双腿直蹬，呼过去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巴掌。
    响亮的巴掌让慕容冲楞了，他呆在原地，保持着抱着苓落的那个姿势。
    苓落回头看到是慕容冲后，又看到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从背后偷袭我，活该！”
    慕容冲放开苓落，脸颊的生疼让他的表情有点难看。他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把头发放下来遮住，这才把手放下来。
    “你这个小子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占我便宜？你抱我不是第一次了，再这么下去，我还真的怀疑是你真的喜欢我。”
    苓落上前拍了拍慕容冲的肩膀，“兄弟告诉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姐的？”
    慕容冲拍掉她的爪子。“你今天在大街上说我是你的夫君，对那个画师说的，我全听见了。”
    苓落眨巴眼，“我说啥了？”
    “还装不知道呢。”慕容冲把画像摊开，指着画像上的自己道。“你拿着小爷的画像到处问，有没有人见过我夫君，这不是变相承认你是我夫人？”
    “所以，你这是为了报覆我，才又占本姑娘的便宜的？”
    苓落倒是不知，这家夥竟然一直跟着自己，还让自己找了一天，急得都快疯了都不出现，变相整自己，还是故意看她笑话？
    慕容冲看向苓落，没有往常的嫌弃刻薄，反而是特别认真地看着她。像是想把她仔仔细细地瞅清楚了，更像是一种探究的深沈。
    苓落看不透慕容冲，她对慕容冲突来的目光只觉得很不自在，并未看出他那深沈的一丝异样。
    “落落，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怀疑自己的来历，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份。或者相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死而覆生的奇闻。”
    苓落完全听不懂慕容冲是什么意思，更看不懂他的眼神。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虽然我不明白你是想说什么，但是你说世界上的死而覆生，科学的看法来是可能的。有的时候医院一些从太平间，或者火葬场出现的死者覆生例子，已经是有很多次了。不过这种说法，医学上说的是暂时休克，或者是误诊。”
    “啊，你说的我听不懂。”慕容冲一脸困惑，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什么太平间？什么休克？都是些什么？”
    苓落捂住嘴，背过身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她都忘记了这货是古代人，说现代的词汇他听得懂才个鬼。
    “咳咳，”苓落转过身，清了清嗓子。“我再说明白一些。意思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是有的，不过是假死状态，有的时候到下葬的时候才会醒过来，或者如果是下葬后醒过来就晚了。
    以前我听人讲过一个例子。有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偷偷和一男孩子来往，因为她年龄还小，耽误了功课，被家里父母打了，后来那女孩想不开就自杀了，抢救没过来，后来她父母就哭着送了她黑发人。过了几年，她下葬的地方有人要修建房子，便和女孩的父母协商迁坟。达成协议后，女孩的坟就动土了，但是开棺的时候，发现棺材壁上很多抓痕，女孩的骨头也是姿势像是挣扎了好一番。女孩的父母才知道是误诊，其实她当时没死，只是暂时失去了心跳，她在棺材里醒了过来，但是没能有人听见她在地下的呼喊，就这么活活窒息等死了。”
    那个女孩是苓落隔壁村子的一个姑娘，因为和人谈恋爱耽误了学习，最后又被误诊，死得算是特别痛苦了。
    其实这个事情不止一例，新闻报道出来不知道有多少。
    “你说的这个事情应该是本身没死，只是暂时看起来像是死了的情况吧。”慕容冲问道。
    苓落瞪大眼，“你知道还问我。不然还能是怎样，死而覆生这种情况，本来就是本身没有真死。”
    慕容冲苦笑，“我问的是真死的那种，亲眼所见，死得毫无全尸。这种情况下，会不会还能活过来？”
    苓落后退了一步，“你疯了吧？这种情况怎么可能？难道还能碎骨头拼起来还能再活过来？死无全尸还能覆活，那肯定是见鬼了。”
    见慕容冲略有失望的眼神，苓落赶紧上前拍了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虽然不可能原身体覆活，万一还有借尸还魂的可能呢？”
    苓落自己经历过穿越这种事情，对于鬼魂的事情虽然仍然持有科学态度，但是张成那个家夥是魂穿，所以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可能也是存在的。
    “真的？”慕容冲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突然就鼻子酸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解释的，我们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你说的那个粉身碎骨的人，应该就是你的妻子吧。”
    苓落怎么可能看不出慕容冲那点心思，她虽然无法看透慕容冲，但是他每当提到他的妻子都是温柔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突然好生嫉妒。
    究竟是哪位女子，得以他这般思念？思念到以为她还在某个地方以某个方式活着，且从未相信她早已不在世上。
    “我相信，她一定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有一天她会亲自承认她回来了。”
    慕容冲看着苓落，她的面容和记忆中的白衣女子相互重叠交换。无论是眉是眼，还是神态，虽然找不到一丝相似的地方，但是他一直没有怀疑过，她已经回来了。
    两个小时赶了四千多字，我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但是今天只有五个小时可以睡了，明天还要继续上15个小时班。我明天是没法更了，我要休息一天，不然精神状态会很差，不论是对文还是对工作。
    我以后一定要存稿后再开。
    因为加班的原因，这篇文的榜单今天我也才拼命赶出来，另一篇耽美因为没有时间断了一周了。
    想抽自己大嘴巴子，没能力双开还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