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和解
三天后。
京城流言四起。
有说皇帝荒/淫无道，后宫中的女人玩腻了，竟私下开摆宴席，强迫大臣换妻，甚至当众强迫了一名臣妇，逼得那妇人当场撞柱而死。
又有说，苏盛当初运粮并未以次充好，全然是皇帝一手策划，只是因为当初苏盛并不愿将富可敌国的财富充缴国库。
至于那充缴国库的钱，也并未用来赈灾，而是被挪用在了尚在建工的华丽行宫之中。
更有说皇帝如今的位置，虽是因着他那早死的皇兄，可是他兄长死得很是蹊跷，像是被长期下了毒，营造出一种身体衰竭而死的假象。至于凶手，自然不言而喻。
起初，只是不知从哪里穿出来的小道消息，没有谁敢议论。
后来，却不知是哪位说书先生起了头，含沙射影地演绎起来，再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人言可畏。
人人称道的仁君，经过不久前洛南川一事形象便已一落千丈，此番更是跌落谷底。
甚至有人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仁君，不过是个为了皇权，杀害兄长，只知道骄奢淫逸的草包子。”
一句话像是叫人找到了宣泄口。
更多大逆不道的话也有人脱口而出：“拿着百姓的血汗钱贪图享乐，要不是洛将军守着，大耀怕是早就成了蛮夷之地！”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皇帝！”
既然德不配位，就需要新的继承人。
洛南川静静等着这场流言翻涌，直至彻底将皇帝湮灭，他才不疾不徐地起身，在艳阳高照的日头下，领兵攻城。
偌大的皇宫，看上去纸醉金迷，实则内里早就烂透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阻拦，洛南川顺利就抵达金銮殿，长剑直指皇帝的咽喉。
皇帝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了。
他特意换上黄袍，妆发齐整，坐在龙椅之上，看上去异常平静。
“父皇从小就偏爱皇兄，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之位虽迟迟未立，但那皇位早晚是皇兄的。
所以朕不甘心，朕装疯卖傻，接近皇兄，取得他的信任，他却不知道，他日日喝的茶水里，早就被朕下了毒。
呵，什么权略善战，满腹经纶，还是被朕骗得团团转，临死前还记着兄弟情谊，傻乎乎地将皇帝之位传给朕。”
皇帝说到这里，像是在笑，可笑着笑着，眼中那抹落寞却越来越明显，“可或许父皇说得也没错，朕只是个空有抱负，却无实干的人，大耀落到朕的手上，早晚要亡，就如现在。”
皇帝说罢，索性闭上眼，“动手吧，这一仗，是朕输了。”
他表现得镇定，可那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双脚，还是出卖了他。
洛南川却未动手。
他眼眸猩红，嗓音喑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皇帝一楞，意外地睁开眼。
“你那便宜老爹怎么得到的皇位，你不会不知道吧？”洛南川轻笑，“做足了兄弟情深，却在背后插刀。”
在大耀之前，是宁康。
只是这王朝只经历了短一天，君主一家就死在一场“意外”的大火里。
这场幕后主使，就是他的父皇曾才行，。
前朝皇帝昏庸，百姓民不聊生。洛沅看不下去，揭竿起义。
战场上厮杀时，还救过战场上奄奄一息的曾才行。
曾才行不过是个没有前途的军营教头，遇上洛沅这样容易心软的，自然要抱紧大腿。
他也赢得了洛沅的信任。
洛沅占领京城时，定号宁康，当夜设下庆功宴。
也就是在那时候，曾才行放了一把大火，宁康王朝的君主和他所有拥簇的手下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不，还有漏网之鱼。
事情到这里，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你是洛沅的儿子？”
“是，死吧。”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皇帝彻底闭上眼。
洛南川干脆利落地抽回剑，走得头也不回。
他永远记得那歌舞升平的夜晚，父皇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可那笑容仅仅只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便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的大火，哭喊声一片。
只有一处小到只能容下他幼小一人的隔间，父皇将他送了出去。
临走前，却只和他说：“不要为我，要为自己活下去。”
从前洛南川觉得，哪有什么为自己，这了无生趣的人世间，除了覆仇，他什么也不想做。
他要让大耀烂透，让曾氏一族永远背上骂名，也同样一把火烧了皇宫。
可他现在，也遇到想要共度馀生的人了。
所以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洛南川深吸口气，记忆里挥之不散的哭喊声，似乎也远去了。
一月后，大耀国灭亡。
洛南川登基，仍用前朝旧名，宁康。
三月后，宁康百姓安居乐业，难得一见康宁盛世。
半年后，洛南川退位，皇位传给了他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年轻男子，从此销声匿迹。
“这次这个我亲自考察过，我敢说整个北狄，除了我，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了，真不去看看？”
这已经是苏安歌到北狄这半年来，第二十三次听到赛多吉说这样的话了。
她一到北狄，就和苏盛撞上了。
彼时他正吃着烧鸡，和一帮大老爷们聚众赌博。
她来得突然，苏盛勉强咽下嘴里的鸡腿肉，尴尬地蹭了蹭裤腿，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手里的烧鸡一眼，丢到赌桌上，一副父女情深地模样：“女儿啊，你总算来救爹爹了，爹爹想你想得好苦啊！”
苏安歌：“……”
一年未见，她爹怎么变得这么浮夸了？
其实苏安歌到现在也不知道苏盛到底做了什么，总之他已经混成了北狄的国师，充分赢得了可汗的信任。
以至于后来让赛多吉继承可汗之位，也不过是他在可汗耳边说了句关乎国运的话就成了。
一切顺利得太过自然。
至于她和赛多吉居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也是她后来从赛多吉找苏盛质问的对话里听明白的。
总而言之，她就一路顺顺利利地成了赛多吉的妹妹，北狄最受宠的郡主。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闲下来的赛多吉就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十分热络地替她安排相亲。
“别告诉我，你心里还念着洛南川呢？”见苏安歌又拒绝，赛多吉直截了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