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动
苏安歌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得不对,只见眼前的人突然沈下脸,冷笑着重覆了一遍她的话:“爷像你爹?”
“你爹会这样碰你?”
他说着伸出手,捏了捏苏安歌的脸。
果不其然,手感很好。
苏安歌这个人,似乎浑身上下都是软的。
他忽然又想到昨日划过他指尖的温热,以及她趴在他背上的,那两座柔软。
洛南川向来不懂得委屈自己,于是他视线下移,在苏安歌震惊的目光中,抓住其中一座柔软,接着道:“你爹会这样摸你?”
苏安歌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
洛南川却得寸进尺,俯身在她眼前低下头,距离近得几乎就要贴上她的唇,“还是说,你爹会这样亲你?”
苏安歌终于反应过来。
这男人,简直无耻!
她伸手要去打他,却被洛南川轻而易举地拦下。
他望着她,那张俊得近乎妖媚的脸仍旧在笑,却叫人生出寒意:“苏安歌,爷真是太给你脸了。上次敢打爷的人,已经被爷做成人彘,丢去喂了狗。”
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
苏安歌终于在此时,深刻意识到,众人给洛南川起的“杀神”这一称号,并非空穴来风。
而她,也不过是在他手底下,苟且存活的蝼蚁。
他可以允她些许不过分的条件,前提是,没有触及他的底线。
很显然,她刚刚触及了。
卑微的蝼蚁,怎么敢,又怎么能对她的主人反抗呢?
苏安歌倏地泄了气。
她自嘲地想,她看人的眼光果然有问题,怎么就会觉得,洛南川是个值得信任的,和爹爹一样可靠的男人呢?
苏安歌垂眸不说话。
洛南川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兴致。
他松开她,起身快步离开。
一室静谧。
洛南川走后没多久,月栀就走了进来,一脸的担心:“小姐,洛将军他,没有为难你吧?”
苏安歌现在不想提他。
她摇了摇头,岔开话题:“去把我那些做簪子的材料拿过来。”
月栀不赞同地说:“小姐,你还病着,今日便休息一天吧。”
“我等不及了。”苏安歌坚持。
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要尽快强大起来,救出爹爹。
七日后,苏安歌病愈,恰逢忆金堂再度开张的日子,她收拾了下,准备出门。
不想却被刘管事拦住,后者一脸为难地说:“苏姑娘,我也不想的,但将军已经下了死命令,不准你出门。”
变向的禁足。
苏安歌知道,洛南川是想让她服软。
可她却是个倔脾气。
在苏安歌眼里,就不知道“怂”这个字怎么写。
于是,她佯装沮丧地点了点头,转身就从府里找了架梯子,翻墙而出。
因为行动果断,完全没有耽误今天开业。
借着前两次的热度,又加上孟轻舟和店小二的宣传,这次店铺前男男女女围了不少人。
这在苏安歌的预期内。
七天前的宣传单上,她明白说了这次的首饰是十套不重覆的头面,也强调了这是忆金堂最后一次限定发售。
下次再开业,是一个月后,正常的每日营业。
限量的东西,总是会让人趋之若鹜。
苏安歌这次甚至连介绍都没来得及,十套头面刚拿出来,就被一抢而空。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苏安歌收拾好银子,起身便走。
今日时辰尚早,她准备找王婶认真学做些糕点,拿去将军府献殷勤。
毕竟忆金堂日后正常营业,她需时时到场,总不能日日爬墙。
苏安歌尚在思忖着,沿街便发生一起偷抢,中年壮汉追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言语毫不客气:“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偷鸡摸狗的本事,快随我去衙门!”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等着我治病的弟弟,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小丫头红着眼睛,说到后来,就只剩无声的抽泣。
苏安歌脚步一顿。
视线刚与那丫头对上,后者就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扑到她脚边,哭嚷道:“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家中幼弟还在病中,奴婢若是去了衙门,他小小年纪又该怎么办呢!”
眼前的丫头叫翠湖,原是苏府的丫鬟。
苏府出事后,苏安歌便给了笔银钱一并打发了。
可眼下看,翠湖的处境也实在算不上好。
苏安歌叹了口气,蹲下身将翠湖扶起来,对那中年男子道:“多少钱,我双倍给你,放过她吧。”
中年男子冷哼:“五两。”
倒也不多。
苏安歌从刚刚赚来的银子里取出十两银子递过去。
中年男子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苏安歌又拿出十两银子,递给翠湖,“这些钱你拿着,尽早另谋出路吧。”
翠湖一楞。
她像是在抉择着什么,半晌,终是没接过那十两银子,只是重新跪在地上,道:“小姐,您救了奴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让奴婢跟着您吧!”
苏安歌苦笑:“别叫我小姐了,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自顾不暇。”
翠湖出奇地坚定,“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苏安歌:“……”
原定悄悄爬墙回府的苏安歌,只好带着翠湖敲响了大门。
刘管事看着本该在禁足的苏安歌,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苏安歌自知理亏,连连保证绝不再犯,又顺带将翠湖的事情解释了一遍,人就直奔厨房,找王婶学手艺去了。
又是一个时辰后。
“绝不再犯”的惯犯苏安歌,提着做好的糕点,轻车熟路地翻墙离府,出现在将军府门前。
她生得极美,又是近日来百姓茶馀饭后最常议论的谈资,几乎是一出现,看门的小厮就认出了她,上赶着进门通传。
很快,小厮又重新折回来,笑着把苏安歌请进去。
看他这样子,显然是不知道苏安歌是私自出府的。
洛南川的审美很统一,将军府也沿用来私宅的风格,四周松柏环绕。
早春的季节,松柏抽出嫩绿的枝桠,阳光照过来,发出透绿的光。
小厮把苏安歌送到书房后就离开了,苏安歌提着食盒,深吸口气,这才进门,脸上堆着笑道:“大将军勤勉于政,想必是饿了,妾身不才,做了些糕点,给将军饭前垫垫肚子。”
她这话多少是有些牵强的。
正午刚过,这个时辰,洛南川大抵是刚吃过午饭。
不过洛南川却不打算和她计较这个。
他半倚在桌前,左手无名指的扳指不轻不重地扣着案牍,似笑非笑道:“爷下了禁足令也没能关住你,看来私宅的奴仆光是扣月例还不够,是该重新换上一批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苏安歌叹了口气,“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将军要罚便罚我一个,和旁人有什么关系。”
她边说边上前,将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在案牍前。
桂花糕丶松子百合酥和梅花香饼。
时间赶,苏安歌只把样子学了个十乘十,味道如何,她却是没有尝的。
左右做得难吃才像她会做出的事情。
洛南川被她这一打岔,注意力都放到这些糕点上去了,随手捏了一块桂花糕,冷哼一声,道:“连坐这东西,出了军营一样管用。尤其,是对付你这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刺头。”
苏安歌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可她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大将军教训的是,妾身受教了。”
左一句妾身,右一句妾身的,洛南川是真稀奇。
他挑眉,轻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妾身是想着,将军辛劳,若是不嫌弃,能否解了禁足令,让妾身日日给您送些吃食。”
苏安歌一句话说的是冠冕堂皇,洛南川却丝毫不买账。
他嗤笑一声,“你这话,拿去骗骗三岁小儿也就罢了,少搁我跟前献丑。”
苏安歌又在心里骂了句脏。
她面上仍是不显,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受伤的神情,“大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自打七日前您离开,妾身夜不能寐,魂牵梦绕的都是您,妾身待您之心,真真是日月可鉴。”
她说这些话,本也是不指望洛南川信的。
不过是讨好卖乖,好让洛南川给她个台阶下。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那双眼,明月似的,撒起娇来,极具迷惑性。
勾得洛南川心里痒。
洛南川啧了声,放下手中的桂花糕,“你过来。”
苏安歌不明所以,只依言弯腰,和洛南川的视线对上。
他眉眼多情,右眼尾那颗淡淡的泪痣,又让他凭添几分温柔,
只一眼,就勾魂摄魄。
苏安歌下意识移开视线,洛南川却在这时伸手,去捏她的脸。
肤若凝脂,温香软玉。
他低叹一声,“小狐狸精。”
暧昧的动作,暧昧的语气。
苏安歌红了脸。
她隐约从洛南川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却来不及深究,只得寸进尺道:“那您答不答应?”
洛南川还来不及回答,张贺便火急火燎地敲门,语气焦急道:“不好了大将军,景安公主她,又闯进来了!”
“又”这个字,用得十分巧妙。
苏安歌头一次看到洛南川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头痛的神情。
和几分难掩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