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那场聚会后,林芝芝安分了不少。
苏叶报了个驾校,趁工作清闲的时候去练车。
陈暮吃惊,她研究生都读完了,驾照还没考。
苏叶说:“以前对车不感兴趣,工作后觉得还是有车方便些。”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还有个原因。
苏叶以前觉得帝都的交通,足够支持日常的生活。现在她疲惫于每天挤地铁,就像她回不去破旧的老小区一样,她彻底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太难。
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
苏叶不知道,她喜欢这种改变。
在尝试新事物上,苏叶很有一手,她把这些都视为逻辑性的串联。学过几趟后,她算是初步掌握了。
苏叶前脚刚走,赵玉书的电话打来,“苏叶,部门要召开紧急会议,亚汽那边新投入的空气悬架出了纰漏。”
赵玉书让她立马回来。
苏叶回了办公室,碰见徐海昌,“师哥,怎么回事,改进后的方案不是已经通过检测。”
徐海昌推了推眼镜,“亚汽这批投入的成品,汽车的稳定性都出现问题。”
苏叶觉得荒诞丶可笑。
等到会议室,董事长坐在主位,这么大的订单深受上层关注。
华赛在国内称不上大型企业,亚汽追加的订单,预付的货款是公司重要的现金流。苏叶清楚,华赛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从接受研发低配版空气悬架起,苏叶就看出它的雄心勃勃,像只饿狼眼睛放光地盯着对岸的肥肉。
徐海昌放下笔记本,紧绷着身子,做好迎接这场硬战的准备。
“这次研发产品的失误,你们计算过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吗?”
董事长扫过在座的人,威严沈重地说道:“赔偿金额,材料人工成本,还有失去了最重要的信誉。亚汽是领域里的龙头企业,是公司重要的客源。”
赵玉书说:“我们的空气悬架是通过国家技术认证的,这批产成品用的是低端材料,相应的稳定性不高,亚汽也接受了这个方案。”
这句话显然说得不合适,赵玉书受到了再二连三地炮轰。
秘书把亚汽提供的反馈报表投影到屏幕上,“本次空气悬架故障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空气弹簧缓冲时间不足,二是减振器不足改变车辆的高度,达到稳定的效果。”
“这两个板块是谁负责的。”
苏叶看着结果纳闷,来不及思考坦然道:“是我,万董。”
“你来说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他拿着笔头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响在办公室里,压抑又沈重。
苏叶快速扫过报表,发现出现数据差异的地方,是用的新材料,“出现差错的主要原因是,低价的新材料,不足以支持汽车的稳定性。”
她这句话一出,办公室陷入死寂。
万董擡起眼:“哦,那为什么空气悬架在公司测试好好的,装到汽车上就有失误,不要一有过失就怪在材料上。”
他愤怒地甩了下文件,“你们怎么不反思下,是自己的技术不达标。”
苏叶刚想说话,徐海昌拉住了她的袖子,冲她摇了摇头。
他清楚了解董事长的性子,越是反驳,被怼地越惨。
徐海昌出面,圆滑道:“万董,这次的差错,我们会尽快找出问题所在,降低公司的损失。”
“不要等着全公司给你们研发部门擦屁股”,万董指责完,离开了会议室。
“什么叫不要把过错都怪在材料上,我真是服了”,陈暮崩溃地抓腮挠耳,她看向苏叶:“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不,我也很恼火”,苏叶冷静地说,她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陌生人头回碰见苏叶,都认为她是典型的冷美人,妩媚而清冷,两者的气质混杂在一起,让人过目不忘。
他们晚上又开了个分析会,隔日一早去了亚汽股份。
苏叶提出要看新能源汽车的配件,亚汽这边不合作,强硬的态度更让人怀疑。
她坚信自己的产品没有问题,试探了几句。
高鹏迂回道:“不是我不想给你,这是公司的内部机密,没有上级的授权,我怎么能透露。”
苏叶也清楚没有上级领导的批准,这份报告是拿不到了。她也不再追问,逐步向上级部门沟通,无一不吃了闭门羹。
她没辙,只能和赵玉书反馈了现状,火急火燎地赶回公司,处理留下的烂摊子。
“这款空气悬架,用得是液压式减震器,按理说足以支持汽车的稳定系统。”
赵玉书看着报告产生怀疑,他想起苏叶很早以前说过的话,“亚汽平价版能源汽车,为什么要用高配版的空气悬架。”
这是不简单。
华赛刚介入调查,负面新闻爆发了,铺天盖地的是“亚汽新能源汽车次品率飙新高,惨遭消费者投诉”。
研发室的电话接连响着,赵玉书难以置信道:“绝对不可能,投入新市场的这批是原配版空气悬架,稳定性值98%的达标率。”
他眉头紧锁,赵玉书工作几十年,大大小小的风浪都见过。亚汽的事是在难以捉摸,他为了打通关系,组了个饭局,把机构的检测人员请到饭桌上。把就高欢还不够,还带着去了附近的娱乐城。
赵玉书把苏叶带去了,她的外貌气质足够撑场面。
在这样的环境下尤其盛行酒桌文化,苏叶多多少少喝了几口。
她又不在沈清和身边,那里随意甩脸色,苏叶工作时间不长,职场的潜文化懂得一清二楚,也难耐别人的热情。喝到最后,只能强撑着保持清醒,和赵玉书说:“我不行了。”
赵玉书也替她挡了好几杯酒,他清楚眼前的这位主有靠山,自然多多关照,等到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好开口。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靠名利来衡量一段关系。
在晕黄的灯光中,苏叶喝醉了。
她的酒量本就不好,三杯下肚彻底醺醉。
对方嫌玩得不爽快,赵玉书为了尽兴,把男女公关全叫上来招待。
手机的铃声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响了好久。苏叶接通:“喂。”
她喂了好几声。
沈清和听着喧闹的音乐,蹙眉道:“你在哪。”
苏叶低头看了眼手机,又喂了声:“谁啊。”
沈清和淡淡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语气里满是压抑:“苏叶。”
苏叶后知后觉道:“是你啊,沈先生。”
话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苏叶实在顶不住了,跑去包厢里的洗手间吐了,出来时他们正在唱老得掉牙的歌曲,吵得她耳朵嗡嗡叫,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
她冲着电话说:“沈清和我头晕,你带我走好不好。”
苏叶和他在一起几个月,从来没这么撒娇过,全副身心地依赖。
沈清和的心顿时被她软得一塌糊涂,他耐着性子,好说歹说让苏叶把手机给旁人,报出了个地址。
等他到时,苏叶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身旁围着几位陌生男士,追问她的电话号码。
苏叶嫌人烦,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出。
哪知一出门就撞进沈清和怀里。
她擡头看,是沈清和长舒了口气,抱紧他的腰,脑袋贴在他胸口抱怨道:“你可算来了,我都要被他们烦死了。”
那几人见妞有男朋友,还是不好惹的主。
在沈清和的眼刀下,灰溜溜地走了。
沈清和由她抱着,看着她的脸醉得通红,故意问:“酒好喝吗?”
“不好喝,味道太差劲了。”
苏叶看向他的眼神,是那般的无辜:“你快带我回家吧。”
沈清和说:“好,带你回家。”
她出了门钻进车里,途中酒意逐渐上头,苏叶爬在他怀里不依不饶地闹着,像只没断奶的猫惹人心痒。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涌来,她说:“沈先生,我喝醉了吐过你身上。”
沈清和想起那天,佯装凶狠地威胁道:“这次还敢吐,我可不依你。”
“你不会的。”
苏叶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她醉得一塌糊涂。
她的思维跳转得快,这还没等到回答,又看到沿路的风景,指着问:“这儿好看,我没来过。”
沈清和顺着目光瞧过去,“这是北海。”
“你下次带我来。”
他挽住苏叶的腰,慢声细语地允诺:“好。”
沈清和的声音比起平常更温柔,温柔到像北海边上拂来的风,缠绵带着莫名的香味。
等沈清和把人带了回去。
他去煮个醒酒汤的功夫,苏叶把橱柜打开了,正低头拧龙舌兰莱伊酒的瓶盖。
沈清和把碗放下,压住她的手沈沈道:“你还嫌自己不够难受。”
“我只是好奇这杯酒什么味道的,会不会比外面的好喝。”
苏叶见他不松手,软声低求着。
沈清和受不住,给她倒了点。
他在心底暗骂了自己声,迟早有天全栽在这个女人身上。
苏叶尝了口伸了伸舌尖,凑到沈清和面前,折腾个不停:“不好喝,一样的难喝。”
她把就托到沈清和唇边:“沈先生,你也尝尝。”
沈清和神情晦涩,他眸光深了深,拿过那杯酒放在桌上。等她还没反应低头吻了下去,唇齿间混搅了两人的气味,沈香夹杂着醇厚的酒。
苏叶醉得更深了,仿佛漂浮在棉花上。
她拽住沈清和的衣领,像是濒死的人拉住最后根稻草。沈清和右手拖住她的腰,等吻过后,苏叶喃喃道:“沈先生,你好重的酒味。”
沈清和纵着她:“是你的酒味。”
语气里满是宠溺。
苏叶看着眼前的人,记忆和几年前重叠,她想起刚见沈清和的第一面。再看看现在,似乎什么都没变,且又什么都变了。
从儒雅不染尘世的二公子,那位领回家的私生子,成为现在的沈清和。
一位不敢轻视丶也不敢招惹的狠角色。
苏叶摸上他的下巴,意识迷离地问:“沈先生,你为什么喜欢我?”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轻轻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