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往日
“真是无语，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下，还要来加班”，陈暮有气无力地搭在苏叶肩上，细数着公司的罪行：“还要人这么早等着，果然做供应商就是没底气。”
一辆白色的商务车驶来，陈暮认出那是公司的车，她立马站直。
苏叶见她那样，忍不住发笑：“徐经理又不是豺狼虎豹，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陈暮支吾声：“我不是怕他，等会见到他，又要说我站没站相。”
说到底，还是怕。
苏叶看不下去，支招道：“我师哥最服软，你别看他表面凶巴巴的，那都是假象。以后遇上事，对他服个软就过去了。”
陈暮哭丧着脸，可她连服软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俩站这说什么小秘密，鬼鬼祟祟的”，徐海昌推开车门。
“聊空气悬架的事”，陈暮心慌道。
徐海昌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他可不信陈暮这么热爱工作。
趁这个功夫，苏叶默默地坐到副驾驶，把位置腾给了陈暮。
陈暮一副没睡饱的样子，刚上车就靠在位置上，昏昏沈沈地打算补个觉。
徐海昌看了眼，收回视线：“按理说产品交接出去了，后续的事不需要我们怎么跟。可亚汽的销售单例外，一方面是合同金额大，订购的产品数量多，另一方面正如你说的。”
“主打低端人群的新能源汽车，为什么要用高新技术来维稳，这点是很奇怪。”
苏叶接话道：“所以师哥你也不放心。”
他点头，问：“苏叶，你是从那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徐海昌也是听她提了，才通过多方人脉打听到的。靠着有供应商这层关系，亚汽的人才愿意透露。
苏叶总不能说出“沈清和”的大名，她含糊道：“一位相识多年的同行。”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位好友还藏着”，徐海昌开玩笑地责怪她，“那时候让师哥也结识下。”
她笑着答应。
亚汽集团的Logo立在高楼上，眼看要到了，徐海昌伸手把陈暮摇醒。
陈暮缓了会才清醒，迷糊地睁开眼。
他们一行人下车，徐海昌站在玻璃楼前，擡头看顶楼的Logo感慨道：“亚汽能发展到今天也不容易，这几年市场竞争是越来越激烈了。”
“我也不容易，打工人是内卷越来越厉害了”，陈暮在旁边多嘴插话道。
徐海昌睨了她眼：“陈暮，你已经毕业两年了。”
陈暮撇了撇嘴，“真没风趣。”
她走到苏叶旁边，岔开话题：“亚汽的对接人呢。”
话音刚落，来了位中年男子，穿着职业套装，谦逊地伸出手：“徐经理是吧，我是检测中心的林飞。”
“你好，你好”，徐海昌礼貌地回握上去，介绍了同行的两人。
“汽车测试已经到什么阶段了？”
林飞领着他们往测试室去，“四轮定位。这次测试通过，数据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投入大规模的生产。”
“贵公司的空气悬架，不亏是高新研发产品，对纵向冲击力的反应速度值很稳定”，林飞不停地夸奖道。
徐海昌也不好明着打探：“亚汽一向针对的是中高端人群，这次怎么转换消费群体了？”
“那是领导们的事，我也不清楚”，林飞耸了下肩，苦笑道：“做下属的，只负责执行任务。”
话点到位，徐海昌也不好接着往下问。他是个聪明人，不能做冒险的事。
进了检测室，林飞指着电脑里的数据：“这是传感器的反射时间和车身的稳定性能，你们可以看下，一直都在波动范围内。”
“像华赛这么负责的供应商很少见了，绝大多数都是等着我们传送份数据过去。”
林飞语气里带着点点抱怨，他们的到来无疑增加了他的工作量，又是周末，苏叶也理解。
苏叶笑着回道：“这个空气悬架是我们公司获得专利的产品，头回经受市场的考验，难免要盯着紧些，方便后续改进。”
“我的意思是，有你们这样的供应商，我们也放心”，林飞圆滑地回了句。
苏叶笑笑表示认可。
林飞是个负责任的人，带着他们测试了一遍又一遍，确定空气悬架的数值没有问题。
等他们要走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
“看来这次Q3的指标可以超额完成”，陈暮想到这，就止不住的开心，笑容挂着很久都没淡下来。
“你傻乐什么？”
“Q3的指标顺利完成啊，这次不拿A就对不起亚汽的单子。”
徐海昌在旁边泼冷水：“kpi对你来说还是容易达成的，下次给你定个有挑战的目标。”
听到这句话，陈暮就有些不开心了，情绪立马上来，瘪着张嘴：“每次下达的工作都很有挑战，再定高点，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她话虽说得夸张些，但也没错。
陈暮最近感觉压力很大，徐海昌总是给她定些困难的指标。她承认自己不是上进的人，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工作中都是循规循距的。
可这就是她，她做不到那么完美。甚至出现过摆烂的想法，陈暮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一日三餐吃什么。
她不像苏叶，有目标有决心，敢于为自己争取。陈暮很早已经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偏偏有个人，要硬生生地推着她往前跑。
这个人还是她的上级，她也不好消极对待，华赛的薪酬还是很可观的。徐海昌一看就是人群中的精英，从小到大的尖子生。
陈暮和他就是两类人。
他们分开后，陈暮悄声问：“苏叶，你师哥是不是讨厌我？”
“为什么要这么问”，苏叶有些惊讶。
谈起这个，陈暮顿时感到委屈，丧气道：“他要不就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每次都要揪着我的小辫子，我也没招他惹他啊。”
“上次那个项目，我好不容易测算出来，他还不满意。赵总都没多说什么，就他在那里挑刺。”
苏叶明白，她师哥是关心则乱。
“我师哥就是这个脾气，越是在乎……”，她也不好把话挑明，两位当事人都没说通的事，苏叶话锋一转道：“越是和谁关系好，越是想要帮上一把。”
“我和你说件趣事。”
“什么？”
“以前读研究生的时候，导师布置的课题，我完成不了，也挨了他不少骂。甚至有次，数据重测好几遍都没结果，把他气得闭关通宵。”
“他还骂过你！”
“嗯”，苏叶释怀地笑笑：“骂过不少回，我师哥就是这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不会表达，喜欢按照自己的模式，去要求别人。”
“这样的性格不亏是做领导的人”，陈暮很少消极，她皱着眉说：“可能是我拖了他后腿，没办法达到他的要求。”
苏叶想了下言辞：“你可以找他谈谈。”
“让上级降低对自己的工作要求，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徐海昌对她的要求，不仅仅是单纯地为了工作。相识多年，苏叶有这个直觉。
“你闭口不说，他怎么知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陈暮说出实话：“我是怕他觉得我蠢，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
陈暮的工作能力不如苏叶。
苏叶轻易完成的任务，她要花上好一段时间琢磨，甚至绕个弯路。
在研发部里，陈暮的学历不算高，只能算底下垫层的门槛。当年面试是校招，另外个人放了鸽子，好运通过的。
“他不会的”，苏叶鼓励了她几句，看了眼腕表，告辞道：“陈暮，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事。”
“是要去学烘焙吗？”
陈暮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刚刚不小心听见你打电话了。”
“温奈的课程可不便宜。”
温奈是帝都有名的西点，大众戏称它为“富太太的后厨房”，是上流社会打发趣味的地方。
陈暮不好多问，窥探别人的隐私，她开玩笑道：“等你学会了，能不能满足下我口福。”
“等我学会了，我亲手做给你吃，小馋猫”，苏叶豪爽地应下。
苏叶对烘焙兴趣不大，蛋糕西点想吃去买就行，大街上随处可见。要不是看到沈韵知的朋友圈，她是不会花费大量的金钱，报名学这种东西。
果然是富家千金，从沈韵知的朋友圈可以看出，她的兴趣很广泛。越是拥有金钱的人，越是有时间去做想做的事。
温奈烘焙位于商圈里，离这不远，苏叶花了两个硬币搭上公交车。坐在窗边眺望帝都的摩天大厦，她也不清楚这些混凝土钢筋有什么魅力。
能吸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年轻血液，留到最后的又有几人，没有人脉和本钱，是无法彻底融入这座城市。
这点苏叶深有感受。
她可不想做个失败者，在这座城市什么都没留下，光光耗费了青春，最后灰扑扑地归乡。
以前苏叶会有这方面的忧虑。
现在不同了，她有沈清和。
苏叶想要拥有他，这是个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