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
为了这场高尔夫球赛,苏叶特意上网学了理论知识。
周六下午,她正挑着衣服。
换好衣服,手机也响了。
“下来。”
苏叶把披散在肩的头发束起,穿着身运动装,颇有青春的气息,问:“你在哪,我们小区楼下。”
“嗯”,沈清和语气很轻,有些疲惫和无奈。
等她下楼。
商务车停在逼仄的道路里,显得格格不入。苏叶住的是老城区,上个世纪末的房屋,这算是帝都租金便宜的片区。
季名扬站在车门旁,朝她轻轻颔首,拉开车门低声通气:“二公子今天心情不佳。”
说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护住车框让人落座。
苏叶意会,乖声道:“沈先生,下午好。”
沈清和应声,见她正襟危坐,低笑沈吟:“今天倒学乖了。”
有了那句警告,她总不能还在沈清和面前抖机灵,免得惹人烦。苏叶默不吭声,当做没听见。
季名扬说他心情不佳。
苏叶是没看出。
沈清和总是这样,看人带着三分笑,笑意的深处是不沾一丝感情的冷静,如同神明坐在高处的宝座睥睨众生。
她就没见过沈清和失控的样子。
苏叶甚至想过,这么张脸情深迷离时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为她人孤掷一切的疯狂。
等到高尔夫球场。
沈清和去换了身衣服,带着顶白色的球帽,额前的发丝随意地垂在眉骨,比起他平常判若两人。
“先生,你的手饰还戴着,不会影响打球吗?”
沈清和瞥了眼:“无碍。”
这串手饰对他或许有独特的寓意。
他们坐着车到达六号场地。
迎面而来的一行人,为首女子是典型港风长相的美女,大波浪别在脑后。她拿着球杆走过来:“清和,你可来迟了。”
语气亲昵。
她的视线挪到苏叶脸上:“这是哪来的小妹妹,不和我介绍下?”
沈清和接过高尔夫球杆,“大姐,你就别取笑她了”,转身介绍道:“这是我大姐沈韵知。”
沈韵知。
苏叶知道她。
两个月前的夺位纷争,就有她的参与,沈清和同父异母的姐姐,看来他们的关系没外人所说的,那般敌对割裂。
还没等他介绍苏叶,沈韵知意会道:“我晓得了,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看不出来啊,把人藏得那么深。要不是爷爷追着问,指不定要瞒到那时候。”
女朋友。
对于这个称谓,苏叶还不适应,甚至觉得别扭。她偷偷地打量沈清和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
收了好处,就要做个称职的演员。
苏叶站在旁边乖巧地笑着。
她身后的那群人马,不乏俊男靓女,朝苏叶投来目光,仿佛要从头到脚都丈量番。都说沈清和清心寡欲,从未传出过与女子相好的绯闻,没想到只是他们不知。
打量完后。
贵圈女们暗地对视眼,达成一致意见。眼前的这个女的,除了张脸生得艳丽,没什么特殊。男人身边有个女人,不是件稀奇事,谁没有玩闹的那几年。可真能嫁入豪门的,又有几个。
她们是不信沈清和情根深种。
在这个圈子里,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纵乐为欢。
沈清和被人叫去打高尔夫。
苏叶只好坐在休息区观赏,他挥舞球杆的姿态很优美,肌肉的线条有力,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人。
这时她才看出沈清和心情确实不佳。
身居高位的人,总带着客气的疏离,就算是生气,也是闷着不作声。
沈韵知打累了,拿毛巾擦拭下耳边的汗,坐在苏叶身边拧开瓶水喝,“之前清和问我要那串佛珠,我还纳闷,现在算明了了。”
“佛珠?”
沈韵知笑道:“就他手上戴的那串,你可知道那串佛珠是用来求什么的。”
“求平安,求诸事顺利。”
“求平安的手链,那用得上红豆”,沈韵知被她的话逗乐,捂着唇笑了良久,缓过劲来说道:“那是用来求姻缘的,本来我是给自己求的,谁想到被他占去。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藏起来。”
沈韵知见她不作声,明艳的眸子里满是揶揄:“这不姻缘来了。”
“啊”,苏叶被她这话说得的害臊,莫名的羞意从心脏酥酥麻麻地涌起,总不能把实情和她说。
沈清和正好打完局,看着两人的神色问:“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你的姻缘”,她的视线正好落在佛珠上,“看来挺灵验的。”
沈清和没反驳,敛下眼睫眄视苏叶须臾,唇角微勾:“想不想试下打高尔夫。”
“想”,苏叶迫不及待地点头。
跟在他身后。
她的眼珠子圆溜溜地盯着,没留神撞到沈清和背上。
“想什么,这么入迷。”
苏叶垂眸:“想你的姻缘。”
沈清和停下脚步,“我的姻缘,有什么好想的。”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苏叶盯着佛珠干巴巴道:“先生,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了,该寻门亲事。更何况你戴着这佛珠,不就是为求门好姻缘。”
她这话说得不理不清,掺杂着别的情绪。苏叶心里警铃大作,明白他的私事可不是好干涉的,顿了顿说道:“我只是惊讶,看先生的样子,不像是想踏入婚姻的殿堂。”
“在你眼里,我什么样子。”
苏叶顺梯子往上爬,昧着良心夸道:“温文儒雅,得体知礼。”
她察言观色,明白马屁拍准了。苏叶一松神,嘴巴顺溜吐出四个词:“清心寡欲。”
“我从来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你看错了”,沈清和语气里半含着挑逗,嗓音性感而慵懒。
他不清心寡欲,那佛门再无弟子。
沈清和挨近了点,“那你呢,二十六岁不也是适婚的年龄。”
“我不着急”,苏叶慌张低头,“二十六岁也是发展事业最好的年龄,没必要为了爱情进入婚姻的坟墓。”
“这句话不对”,他平稳沈静道:“好的婚姻相辅相成,是不会阻碍你的人生。”
“先生,你这就何不食肉糜了。人类文明发展到现今,女性能同时拥有家庭和事业的概率,又有多少。”
“所以你就消极地把命运交给社会学概率上,奉信那几个数据。苏叶,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拖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嗯”了声,随即说道:“先生每次都喜欢和我讲大道理,我是不是该花钱买点你的课上。”
苏叶的话里带着点小脾气,这种被说教的感觉,让她在沈清和面前总是个“小辈”。
“我可没闲心给无关紧要的人讲道,就算是要花钱,也买不到的”,他话锋一转:“等会还喊我先生,旁人恐怕以为是独特的情趣。”
沈清和总能把握着话题的方向。
苏叶的心思移到“情趣”两个字上,瞳孔羞得泛起层水雾,嘴唇不知错地翕张又闭上。
“那我叫你什么。”
苏叶蹙着黛眉,迟疑片刻叫出口:“沈……清和。”
这个名字早在她心里偷偷叫过好多回。
他顺势应声,握住苏叶的手腕,馀光衬得她肌如羊脂玉,不堪一握的骨架,仿佛使点力就会留下痕迹。
沈清和低头亲手为她戴上那串佛珠,“这双佛珠送你了。”
苏叶擡起手不解道:“送我这做什么。”
他指腹摩挲着珠子,苏叶手上留下细密的触感,松开手没解释:“寺庙里求来的物件总是好的,留着便是。”
他都这么说了。
苏叶只好戴着,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到场地。
和他同玩的朋友,见沈清和领了个女子回来,多打量了几眼没过问:“来的正巧,刚刚刮完
阵侧风。”
身边有个女伴在他们圈内并不算稀奇的事,蔺逸都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个女伴。陪在他身边的那位,是娱乐圈里刚露面的小花,长得清纯动人。
至于真纯还是假纯,他向来是看破不说破。
陈冉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搭上这条人脉。经纪人送她来前,特意嘱咐过,想要混得长远要找好座大山镇压。
蔺逸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看到沈清和后,她内心生出幻想,渴望能顺水登上船。男人的举止样貌,是生于富贵权势中的。
古装影视剧中形容的“公子世无双”,大概说得就是这样的人。
两杆过后球击打入洞,蔺逸示意该他了。
穿白色衣服的球童,闻声放置好高尔夫球。
沈清和指了指球架:“试试看。”
苏叶楞怔半刻,才听清他在和自己说话。挥动球杆的姿势很完美,尴尬地是连球都没击中,就连空气都沈寂片刻。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清和,“我再试一回,刚刚挥球杆的弧度太大了。”
苏叶也不知道慌张什么,“砰”地发出金属敲打的声音,这回直接打到球架了
蔺逸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上的佛珠。他明明记得,这佛珠是沈清和佩戴着,擡了下眼镜,出声开玩笑道:“至少这回球动了。”
苏叶不好意思冲他一笑。
“握把斜着横过食指的根部关节,轻轻把手指头拢起来,力道用在左手最后的三个指头”,沈清和点下她的手指,“不对,是握在这。”
苏叶擡头,鼻尖对着鼻尖,她讪笑道:“我学会了。”
沈清和退后步,示意她击打。
这会她总算上了门路,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弧度,滚落在草地。
她难掩惊喜:“看来我的运动神经也没有很差。”
“再试试”,沈清和亲手把高尔夫球摆放在球架。
蔺逸站在旁边,扭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压住心里的震惊。他和沈清和是生意上的夥伴,私交不多,是见了面还要客气地喊句“沈总”的关系。
外面的传言不真,这明明也是位多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