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诋毁
“我只是想问,你是否有要事前来南焱?”灵熹轻问。
“堰中琐事,与南焱关系深厚,近水楼台更易知彼,来此地,他们不敢轻易怠慢。”君翊只说其一。这其二,他可要隐秘些,那后患,他还没解决,根据线索判断,那刘清逢就在这南焱宫城内。
顾左右而言它,君翊直觉向来精准,灵熹想说的那句话是:你是否有事隐瞒我。暮瑾说她给灵熹催眠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难道她问题的话外之音是他有女人隐瞒了她?
君翊拥着怀里的人儿,他怎么会有除她以外的女人呢?两年前与暮瑾的那一次,初始他真的以为他和暮瑾已有肌肤之亲,当他真正清醒地与灵熹有了第一次之后,他才发觉,有与没有,缠绵过后还是有区别的。
可是她没指出,他亦无法直接说明,他在洞房那日同她说过,他没有碰过暮瑾,已经如此清楚,又该如何解释,好似理由愈是无懈可击,结果愈是欲盖弥彰,更可况,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只有她一个,这是事实。
天色已入暮,室内一片漆黑。在黑暗中生活二十来年的他,双眼比常人更能适应黑暗,他凝视着怀里的她,神情平淡,柳眉微蹙,好似总有一抹淡淡的忧愁。
回想从前的她,明媚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好似心底阴霾因此一扫而过,他的视界连同世界都是阴暗的,阴暗到如此渴望她,就像树木必须沐浴阳光才能安然生长。于他,她就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可他,已被黑暗蚕食,风烛残年。
他治好了眼疾,他看到了阳光,也光明正大的看到了他心底的那缕阳光。只要看着她,只要她在他身侧左右,这缕阳光好似会溢出来,温暖着他冰冷的心,让他二十年不因任何喜讯波动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雀跃,什么国事天下事,真的与他无关,他真的只想有个家,那个有她有孩子的家。
可是这缕阳光,在与他成婚后,何时明媚笑过了?为何她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他吗,是因为她本就不愿意嫁给他?他与她,好似总是缺了点什么,看似恩爱夫妻却有疏离,从前的相濡以沫不覆存在,为何他与她光明正大这般近了,反而近的越发令人无法触碰了是因为他们没有同常人一样的媒妁婚礼吗……他当初怎么会如此小人,对他的灵儿做出那样的事?
该如何补救,他脑中已有一些应对之策,首先他要对灵熹好,其次他们要尽快有孩子,这样欢声笑语就会多一些……最后一点,那个后患要尽快铲除了……
见她半晌没声响,他蹭了蹭她的面颊,低低地说:“灵儿,我想你。”这几日灵熹一直卧病在床,念及她身体虚弱,他都没有机会与她述说相思之苦。今日可是数月以来,他与她唯一的一次温存。
“哥哥,你去哪了?”灵熹眼眶盈泪,扭过头,只看得见些许轮廓。
君翊双臂松了松,她转过身,他顺势搂过她的腰,将她的脑袋窝进他的心房,下巴轻抵着她的后脑,他轻笑,这种感觉好似回到了当初,她喜欢朝他抱怨有些撒娇意味的时刻。
“我不会再走了。”君翊道。他真的不会再离开了,这次差点就令他失去灵熹,回想至此,依然胆战心惊。
灵熹闻言有些动容,将脸侧帖在他的胸膛上,结实有力的心跳有种蓬勃的穿透力。
“佩蓉和左正呢?这几日竟然不见人影了……”灵熹喃喃着。除此之外,还有刘清逢,虽然与他识别不久,她却觉着他不是那般不告而别之人。他说过重瞳子可以治好父亲,她异常欣喜,可当重瞳子就在她面前,刘清逢却不见了,她心中一直忐忑,隐隐有些不安。
君翊声音有些欢快,那是一种清俊儒雅的成熟男性的声音,有种令人沈溺的力量:“不曾出过远门,让他们出去游玩几日罢。”
“如此甚好。”灵熹依偎在君翊怀中,即使已过往日入睡时刻,却依旧无任何睡意。这几日,她睡得足够多了。
“灵儿?”君翊觉着有些痒,灵熹眨巴着眼睛,睫毛不时无意划过他的前/胸:“怎么不睡?”
“睡不着……”灵熹回。
“灵儿,你喜欢男儿还是女儿?”君翊问。
“嗯?”灵熹不解。
“我们的孩儿,你喜欢男儿还是女儿?”君翊重覆。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灵熹脸颊滚烫。
“总会有的,你还没回答我呢。”君翊不懈追问。
“都好。”灵熹声音小小的,即使已为人妇,对有关夫妻之事依然有些羞涩。
“好,那就‘都好’。”君翊道。他喜欢女儿的啊,一个像她一样活泼漂亮的女儿,一个绵糯糯的童音喊着他们“爹爹”“娘娘”的女儿……灵熹说“都好”,那他也“都好”罢。
“爹爹他,应该喜欢女儿的吧,那个时候他会很欣喜的吧。”灵熹喃喃自语,情绪有些低落,父亲他,还身受着病痛折磨。
“嗯。”父亲对灵熹的疼爱,君翊是看在眼里的,那种疼爱好似就是一种启蒙,让他养成了一种疼爱灵熹的本能。他曾想,灵熹心目中,他与父亲究竟是何地位。他的答案是,他应该低于父亲的吧,只是心存侥幸,其中间距不要太大就好。
“哥哥,重瞳子会治好爹爹吗?”灵熹心中打鼓。
“放心,会的,嗯?”他亲吻她的鬓角,以最贴近的姿势,搂紧她。
“嗯。”灵熹依然毫无睡意,回想前几日浑浑噩噩,依然有些蹊跷:“哥哥,我前几日是怎么了,怎么觉着突然病倒了?”
君翊心中一惊:“只是旅途劳累罢,加上每日每夜心神不定。灵儿,父亲病体,这堰中琐事,大事小事都有我呢,你只当放心享乐罢。”
“我只是……有些不安……”从前的灵熹,无忧无虑。自从父亲病后,她那方安乐之所轰然倒塌,没有前兆,亦无分毫缓和机会,原来他人给的安稳,是如此轻易可被意外破坏,这两年以来的殚精竭虑养成了她的诚惶诚恐,她真的怕了,害怕有了依靠她会沈溺,没有依靠她会惶然无助。
“灵儿,还有我呢,我们不仅是亲人,还是夫妻。”君翊亲吻她的唇角,雪白肌肤上“翊”字让他有些怔忪。他从前为何这样对待她,即使是他自己纹的,那时他觉得心安,此刻他却觉着刺眼,灵熹这么美的身体被他破坏了呢。他细思极恐,可不是被他破坏了吗,可他,有时候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特别是,当他的灵儿被别人觊觎的时候……
“嗯……”灵熹方才道尽心中苦闷,睡意渐浓,即刻进入梦乡。
——
翌日,灵熹早早醒来,身子被那对手臂牢牢禁锢着,她无奈瞧着眼前熟睡的男人。
可能是眼疾已好可见阳光的缘故,他的面容相较从前黑了许多,唇周有些青髭,那张清俊的少年面庞,已不覆存在。这张脸,真的变化了许多,好似比从前,更刚硬,更年长。
她轻轻地伸出玉手,用食指描摹着他挺拔的鼻梁,她又比试了一下自己的,他的真的比自己的高了很多。他的睫毛很长,可是她的更长。她轻轻勾唇,心想着她为什么跟这个男人计较着长相。
“灵儿,可是在看夫君?”君翊勾唇,声音无半分初醒之态。
灵熹惊了一跳,慌乱闭上眼睛,可是为时已晚,那双令她恐惧的黑眸正盯着她:“我……我……我不能看吗?”
“可以看,想看何处都可以。”他吸允她的唇瓣,想要更多。
这只沈睡的狮子,被她给吵醒了呢。刚睡醒的狮子,可是最有攻击性的,但是,她却觉着,他很温柔,异常温柔,温柔到她终于体会到夫妻情/趣。
待他们梳洗更衣完毕,灵熹终于看见了几日未见的佩蓉,一脸焦急的她,脸上有着些许红痕,看起来有些红肿。
她哽咽着,眼泪与鼻涕混为一体,实在可怜。
“这是怎么了?”灵熹焦急地问。
佩蓉看着灵熹身旁的君翊,连哭泣都生硬止住,不停抽噎着:“左正他……他……”
“你且淡定,他如何了?”灵熹更是焦急。
“他被人……打断了腿……”佩蓉也不顾有君翊在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严重吗?被人打?又是为何?”灵熹追问。
“找了重瞳子先生于他医治……只是这事因我而起,他只是护着我,所以被打了……千不该万不该,我真的不该多嘴,可是那些人诋毁夫人,听起来真的,太不入流了!”佩蓉眼泪簌簌地流着泪,话语依然有些义愤填膺。
“诋毁?我娘娘?”灵熹生怕听岔,再度确认。
“……是……”佩蓉有些怯意,灵熹此前已嘱托她百遍“在外管住口,出门留个心”,可她依然犯错,屡教不改,她真的怕灵熹指责她。
“因何事诋毁?”灵熹心中一颤。
“他们说……说……夫人曾是……曾是……青楼头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