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光殊下了地铁立刻拨电话给刘影,手机已关机。一刻不停打给程晓,“刘影去京区之前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吗?”
“没有啊,她不是说打车去机场?”程晓奇怪。
“你去楼下保安那问问,看刘影是不是一个人出去的。现在就去,快!”
程晓当即下楼,楼里的保安说没看到刘小姐。不过刚她在电梯里的时候电梯稍微故障,他开了电梯门让她出去了。也许是从后门走了。
这时有个穿西服的男人拖了一只箱子过来给保安,说在二楼楼道里捡的,倒在地上。
程晓当即就慌了,拿过箱子,确定是刘影的那只。马上拨电话,眼泪都要落下来,“光殊!刘影的行李箱掉在楼道里,保安也没看见她……怎么办啊!”
光殊立刻挂了电话打给刘巡:“刘影应该是出事了,我给你实时更新地址,你快派警车拦!”
“啊?”刘巡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杯茶叶水全泼身上了。办公室的同事全都朝他看过来,被他一瞪,头又刷刷折回电脑。
“怎么回事?”刘巡问。
“她本来是要来京区出差,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机场。但她的位置现在在南郊,我觉得奇怪叫程晓下楼去看,发现刘影的行李箱倒在楼梯口,她是被人劫了。”
刘巡一听,全是问号。顾不上了,先叫手下开警车,他边走边问。
原来是之前刘影雇光殊当保安,光殊好玩送她条项链,里面卡着一个定位芯片。这一次刘影要去北区,光殊跟她通过话之后半个小时看她的位置,发现人在南郊。
他立刻找程晓确认,刘影没有去其他地方的计划,行李箱还倒在楼梯里。
“我怕可能是何壁成……”光殊已经赶往机场,买了最近一般的航班,只有头舱,一个小时之后起飞。
“妈的。”刘巡骂。
“地址我给你发过去,已经五分钟没有换过地方了,应该就在那里了。”光殊说,“我要三个小时能到。”
刘巡挂了电话,立刻有人汇报,“刘队,查到她手机的位置了,在北化路那边。我找支队的哥们儿去排查了。”
有一会儿回说:“垃圾桶里捡到了她的手机。”
刘巡默不作声,盯着从刘影大厦里传过来的监控录像。
电梯里的监控器麻而糊,但还是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旁边的实习生脱口而出,“刘队,她穿的红衣服!”
刘巡沈着脸,两手绞拧,一瞬间眼睛下方的筋猛烈地抽搐跳动。
红衣服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杀人了。那个连环杀手,偏好红衣。犯罪勾画说,他独居,三十岁左右,强壮,有一辆车,对红色的偏好也许是因为性无能,喜欢刺激的颜色。
性格普通,不偏执也不疯狂,没有特点像一层保护色,让他完美融在人群里,像一滴水滴入海洋。也许有职业,让他看不出异常。
作案已经十起,选择的多数是高危人群,站街的女人,夜班回家的打工的大学女生,年龄都在25岁以下。
他这一次专程选择在高档写字楼里下手,离开了舒适区,危险度成倍增加。那么迅速干净,熟悉地形,一定是考察过的。那也就是说知道刘影是超过了年龄限制的,他为什么还是会下手?
车到了南郊,刘巡迅速布阵。这是一间废弃的修车厂,刘巡比个手势叫进门,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声音,叫他们先按住别动。
区里指挥处有话说,刘巡皱眉听,现在时间紧迫,争分夺秒,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刘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刚才你的地址发过来,我找到周围的居民中符合勾画的,就一个人,叫马伟,是个扒手。被我们抓所里关了三个月,还成天笑嘻嘻跟我们打招呼那个,你有印象吗?”
“妈的是他啊。”刘巡大骂,“他隔三差五就进来,合着是来我们眼皮子底下躲我们。啊,操,他跟何壁成一块关了几天。”
“嗯,然后专家跟我说他一定是会借警察的手自杀的。你知道他哪儿上大学吗?海城大学,学化工。他在大学给开除了,做炸弹,还好就是炸了个花坛。我现在怕这变态在车厂那装了炸弹就要命了,已经叫南郊分队那个拆弹的哥们过去排查了,千万不要妄进。”
刘巡狠狠踹一脚车门。
“那现在怎么办?”他方寸乱了。
“等着,不许行动。”
刘巡两眼充血,脚底下的烟蒂越来越多,没人敢跟他说话。
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刘影躺在里面。
一个屠台,红色大衣裹在身上,刘影额头上都是血。是在楼梯里被打的那一下流下来的。
她渐渐有了些微的意识,耳鼓突突地跳,脑子里嗡嗡作响。
心猛烈跳起来,大口呼吸,叫光殊。光殊回过头来,笑着说:“你原谅我了?”
她说:“有什么可不原谅的,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不是就够了吗?就算你做的是全天下最危险的工作,就算你不能见光。没有关系,你就是光。
穿着黑色防弹服的光。
还没有见过他真正穿制服的样子,刘影想,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最挺拔之人。那是她的爱人。
再叫一声光殊,她醒了过来。
眼前是手术灯一样刺眼的光,刘影闭上眼侧脸躲开。
手脚恢覆了知觉,她一瞬间想起来,拎着电梯下楼梯,打开楼梯灯的那一下,额头被木棒敲击。
当即晕倒。
头木楞楞地疼,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刘影转头,大变色。她立刻翻身而起,跳下屠台,这密封严实的玻璃罩。
她用力推,怎么也推不开。
扭头看,一个男人坐在黑暗中看着她。
男人笑嘻嘻的站起来,走近玻璃罩子。“你干什么?”刘影尖叫,话语从嗓子中划出去,好像带了血。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不正常运作。
刘影她怕得几乎要失去意识,手脚已经不受控制,几乎瘫倒下去。突然闻到血腥味,看到玻璃罩子上点点斑斑的血痕,胃猛然痉挛起来,弯腰吐了。
“刘影?”男人摸着刘影的身份证。
这女人真漂亮,好看得跟他妈一样。那个打他,把他关黑屋,当着他的面穿着红衣服跟客人做。爱的女人。
他既然可以亲手杀了母亲,当然也可以杀其他的人。
折了花一样的快感,实在无法比拟。
刘影在巨大的玻璃罩子里拼命地往里缩。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男人咧嘴笑,老实人的样子。
他把手递到玻璃前,说:“见过吗?”
刘影浑身都在抖,看着他的手腕,摇头。
“你见过的,忘了而已。你的老朋友,何壁成送我的。”男人笑起来,“我就说我会帮他忙的。你说等他看到新闻,知道你比他还死的早,死的惨,是不是挺爽的?”
刘影摇头,神经性地颤抖。光殊在哪里,光殊为什么不来救她?刘影几乎要痛哭,她疯了一样捶打罩门。
“嘘嘘嘘,你不要急。一般我要留个一两天,可是你我要给个优待。今天咱们就搞定,好吗?不过得等会儿。”他擡表看时间,“我喜欢准时。你还有十五分钟。”
一定是七点十三分,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他母亲就是死在这个时间的。
刘影扭头,看屠台之上的器具,电钻,皮带,钻针。她两腿一软坐在地上,瞪大眼看着这男人。
刘巡抽完第十根烟,对对讲机说:“管不了了,我先进。”他太清楚结局了。
这是一起overkill的案件。每一个受害人,最后的尸体都已惨不忍睹。刘影不可以,一刀也不行。
现在里面情况不明,刘影一定怕死了,这也不行。
“关了电闸,我现在进去。”刘驯说。他穿好背心,举起枪,戴好耳麦,踩着蹲在地上特警的背,一跳跃上墙。旁边没人敢拦。
队友在他进入之后关掉电闸,整间车厂突然暗了。
坐在外面好整以暇欣赏刘影窘态的男人叹口气站起来,说:“又跳闸了,没有电是不行的。乖乖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刘影做了个伸长舌头的鬼脸,刘影一声尖叫。
他哈哈大笑着出去了,吓成这样,一定已经尿裤子了。
他离开房间之后,刘影立刻站起来。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深吸气,摸向玻璃罩子。
她就是从这里进来的,一定可以打开。
突然她浑身一冷,如果开关在外面的。那她在里面是无论如何打不开的。她摸向屠台,被台脚一绊摔倒,头重重磕在木板上。
没有时间怕疼,晕眩稍减之后她立刻摸向台子上方。有一柄电动锯子,她摸好方向,按压开关,才想起来没有电。
她把锯子扔开,摸到一柄锤子。
这是男人用来敲碎骨头的,刘影摸到上面的尖端,立刻拿起来,敲向这玻璃罩。记得公交车求生指南说,要敲四个角。
用尽全身力气,敲了数十下。裂缝越来越大,刘影伸手去摸,觉得可以了,在中间用力一锤。
玻璃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