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刘影从前正眼都不会去看的喷泉，在这激荡之中，竟是世间浪漫集大成者。光殊在背后抱着她，下巴磕在她的肩窝里，音乐声与水冲天而起的嗤嗤声中，刘影想要冲进喷泉中，跳一曲鼓点密集的hip pop。
    老天不是对光殊太好了，是对她太好了。
    她紧紧攥着光殊搭在她腰间的双手，好像怕她松开手光殊就会不见。告诉她这都是你脑海中的剧场，没有光殊，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一个人这么好的。
    说她是梦丶女神丶从月亮里走出来的，都不能收买她。可是光殊什么都不说，她就知道自己是他的梦，女神，从月亮里走出来的，最最珍贵的珍宝。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可以有另外一个人让她觉得啊，我爱你，你竟然比我还要爱你。这爱竟纯真到可以计算一样的。
    喷泉止息，人群散开，光殊转头遥遥看广场，说：“真的不拍照？”
    刘影摇头，“你想想，你竟然没有一张天。安。门广场边的照片诶，这是全中国人人人都应该有一张的吧！”
    “不拍不是中国人？”刘影自己笑了。
    光殊说对对对。
    刘影今天太快乐了，于是说：“那么给你个机会。”
    光殊这才发现刘影有点紧张，对着镜头极度不自然，笑容僵在脸上。她这么好看的女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镜头恐惧症的啊。
    “刘总，毛爷爷有句名言你知道吗？”
    “嗯？”
    “他说，爱笑的女生运气不会太差！”刘总一呆，“smile！”光殊突然喊。
    刘影大笑转头，城楼上的毛爷爷分明庄重又严肃。光殊捕捉到她转头一瞬间的笑，自己感慨，我的摄影水平是不是可以出道了？
    刘影拿过手机一看，嗯，焦有点不准啊，这个高光有点夸张……光殊气了，抢过手机看，说：“不要用这么专业的眼光好吗？那我删了。”
    “你敢！”
    “那你夸我。”
    “光同学，请问你什么时候幼儿园毕业呀？”
    “快夸。”
    “你，真，棒。”刘影一字一顿说，杏眼笑弯了。光殊捞过她，在她眼皮上亲一下。
    “啊，”刘影惊然回头，“毛爷爷说非礼勿视！”但她又忍不住笑了，仿佛庄严望着来来往往游人的伟大领袖也笑了。
    被光殊拖去吃麻辣小龙虾的时候，刘影欣欣然戴着手套研究小龙虾的身体结构，寻找最佳解刨入口。
    跟光殊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太喜欢拍照吗？高中的时候传在空间里的照片被一个变态男同学下载下来，整个的做人形板丶条幅丶海报。然后他在教学楼门口表白，那么多气球，气球上都是我的脸，给我气的，以后对着镜头就想起冉冉升起的粉红色气球上我的脸……”
    “这不是追星的阵势吗？这么夸张。”光殊叹为观止。
    “我是一辈子做不了明星的，隐私被那么多双眼盯着，我觉得会发疯。”
    光殊把一截肉放到她盘子里，她说：“哎你知不知道网上有个讨论，程晓发给强迫我看的，说女人就是要找愿意给她剥一整碗虾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光殊想了想，“然后呢？”
    “我严重不同意，我们自己的手足够灵巧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啊。怎么一个个就成豌豆公主了呢？再说，难道剥虾就是爱你吗？没准觉得你残障呢……”
    “嗯，”光殊点头，“我觉得有道理，但是请问刘总你会做什么呢？”
    “我自食其力，凭本事雇保安啊。”光殊一听笑了，刘影又思考，“饭是不大会做，因为我之前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方面。可是我可以学啊，一般来说我要学，是不会做很差的。”
    “我也觉得是，咱们家分工明确，你负责脑力劳动，我负责体力劳动，你看怎么样？”
    “我看OK，可是饭我都做了，你觉得家里有什么地方要用得到体力劳动呢？”
    “生孩子啊，很耗体力的。”
    刘影眼睛一瞪，眼皮亮亮闪光，“光殊……你这样很流氓啊。”
    “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女人啊，一般这时候不是要说，你坏坏吗哈哈哈。”“你是欠拧。”“太凶残了。”“跟我说说你之前的女朋友吧，她是哪种？”
    光殊只觉得麻辣直窜进胃中去。他说：“她算是比较温柔的吧，就是柔软的女孩子，比较懂事。除了对我有坚持，其他事都没有很强硬的态度。”
    “那为什么分手？”
    “不大能接受我的职业吧。那天我兴冲冲地去找她，说我体检完，大功告成了。她却说要分手，已经考了家里那边的公务员，考上了才跟我说。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哎呦，那真难过，伤心了吧？”刘影才不同情他，她觉得分得好，要不然她要如何闪亮登场。
    “当然啊，她很快就结婚生孩子了。后来我就很烦下雨天。不过那天你来接我，我就又还挺喜欢下雨的。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不会怕。”
    “谁说不怕？怕好吗？那一次在海边不是都跟你说了，我真的很怕，我觉得你是要把我拖出公转轨道的一股邪恶力量。”
    光殊把小龙虾猩红的壳丢桌上，反问：“那你那天还来西影路接我？还送我去医院？还带我回家里养伤？还帮我应付警察？”
    “是啊，反正后面就破罐子破摔了。但是我后来反应过来，那天睡衣外面披件衣服光着脚踏着球鞋就去找你，是因为比起来，我更怕你有危险。”
    算起来，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也有可能会有危险。光殊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就发现了，她是喜欢他。
    “谢谢你，”光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几天您受累了。”
    “客气客气。”刘影吃到一整块肉，大呼满足，有种逃刘妈妈营养学课的感觉。她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程晓火急火燎的，“Mary，出事了!”
    “怎么了？”刘影眉毛轻蹙。
    “吴乐！天哪，刚才我哥不知道你出差，带着苏苏上楼找你，说有个女人蹲在你门口抽烟，穿一身皮裤马甲，画一个烟熏妆。她问我哥你在哪，我哥说他也不知道。她踩了脚底下的烟就走了。她走了之后我哥才看见一只手机掉在你门口的地毯上，捡起来追下去，已经不见人了。”
    “手机没锁屏，我哥看见上面一个帖子，就搜了发给我，说这不是咱们何总吗。那帖子我现在发你手机上了你快看看。我听我哥描述也想不出那女人是谁，我哥按开锁键看到屏保拍了照给我发过来，我才看见是吴乐。吴乐一礼拜没上班了，是你批的假不是说去苏城古镇玩去了吗，我马上拨她电话，果然手机在我哥那响了。我现在脑子一片乱说不清，你快看帖子吧。”
    刘影立刻把另一手的一次性手套也拆了，看程晓发过来的帖子。
    “知名外企CEO何璧成强。奸女下属致死”。
    标题那个悚然，刘影连忙点进去看。
    帖子非常长，里面是王蕴和林绣的故事，提及何璧成长年操控秘书马文羽来王家送钱封口，甚至还有配图。配图里有一片是王蕴的日记，刘影放大图点开，看到日记的内容。
    这个本子，她在哪儿见过。
    “光殊，你快看。”她把手机递给光殊，指梢竟轻微发抖。光殊脸上的笑凝固了，立刻站起来掏三百放桌子上就走，“快去王家！”
    同一时间，何璧成给Sophie马打电话：“今天晚上必须给我查到IT地址，明天之前查出发帖的人，重点查是不是北区的IT。”
    他挂了电话，女儿舒舒喊他，“Daddy，快点进来，我要播喽。”每个月何壁成都要抽两个晚上陪舒舒看电影，今晚上是《生化危机》的某一部。
    “来了。”门铃响了，女佣去开门，何壁成回头一看，沈着脸说，“李妈你先进去吧。”门口站着皮裤背心，头发撩到背后去的吴乐。
    “你来干什么？”何壁成压着愤怒的嗓音问。
    “跟我出去，不然我就进去。”吴乐双手抱胸，一脸的冷笑。
    “去车库等。”何壁成关上门。
    “谁呀爸？”舒舒出了家庭影院室，探头出来问。
    “舒舒，电影改明天看，公司突然出了大事，我必须要立刻过去一趟。”何壁成进来换鞋换衣。
    舒舒非常失望，但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撒娇耍赖的小女孩子了。她叹气，“那好吧，外面是Sophie姐姐吗？”
    “嗯。”何壁成不置可否，换了衣服立刻就离开。舒舒走过来递上他的公文包，抱抱他，“加油老何！”
    豪车直接驶入五星级大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