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小说网

字:
关灯 护眼
蓝色小说网 > 江月令 > 旭日·东宫怨

旭日·东宫怨

热门推荐: 天官赐福诛仙诡秘之主破云
    旭日·东宫怨
    “刘吴风, 你来,看朕这佛玉牌雕得如何?”
    这是第四十九天了,身为一国之君, 他已经亲自操刀雕了这佛玉牌四十九天了, 在叫来刘吴风之前, 皇帝轻轻吹了口气,气息拂过手中的佛玉牌, 吹走残存的细屑, 他珍重地将它拿起来对着门外的光, 脸上止不住笑意。
    这是他为自己的第一位皇子丶贞妃之子丶未来的太子准备的。
    对着光亮看去, 这玉牌玉质愈发不凡, 除去他略微拙劣的雕工,一切都是那么称心如意,玉蝉隐了层薄薄的红光, 就像他一颗满怀期待的慈父之心, 在贞妃怀胎的这段时间, 他心里的喜悦总是那么难压,若非手边做着这佛玉牌, 怕是根本等不及了。
    “不对, 这玉蝉旁边有些空落落的, 朕觉得还该添点儿什么!”皇帝一眯眼眸, 虽说满意,但又没那么满意,为了锦上添花,他重新思量片刻, 在玉蝉旁边刻了一行小字。
    开熹长子。
    “他是朕的第一位皇子,开熹王朝的长子, 刻这四个字很好很好。”皇帝满意地点头。
    不久后,贞妃临盆,果真产下的是一位皇子。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封其为太子。
    “怀瑾握瑜,年年如是,赐名——白瑾年。”皇帝如获至宝地抱在自己的第一位皇子,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边看边道,“你们看,这孩子的眉眼多像他母妃。”
    贞妃产子后没多久便离世了,又恰逢她这段时间与皇帝赌气,把自己的东西砸了或是烧了个七零八碎,至死都没有和皇帝和好。
    所以白瑾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成了她所剩无几的“遗物”。
    暑去寒来,贞妃身死的十数年,太子白瑾年也渐渐长大。
    皇帝总喜欢透过他的眉眼怀念曾经的贞妃。
    “瑾年与你母妃宛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年宫宴上,皇帝慈爱地看着自家长子,擡手赐了一道鹿肉,又忍不住接二连三地赏了更多。
    刘吴风笑着附和道:“陛下真是疼惜太子殿下。”
    “儿臣再敬父皇一杯。”太子白瑾年一袭出尘白衣,青丝束得规整,竟然看不出之前微卷的弧度,他举樽浅笑,宛若谦谦君子般敬了自己父皇,一举一动都颇具风度。
    宴席之间,所有艳羡的视线皆瞩目于他。
    他是开熹长子,身具才华本领,样貌更是俊美异常,是朝堂上最令人称颂的太子,是能令皇帝得意显摆的皇子。
    这时候,还没人敢料想他将来会与帝位失之交臂。
    所以臣子都自觉将他当做储君来看,因为皇帝也默许他们捧着这位东宫太子。
    可是,这副父慈子孝的局面却永远停在了这一日。
    宴饮之后,白瑾年有些头疼,便早早回东宫去歇着了,下人们看到他身子不适,便想着去请太医来,可他却一擡手,制止了众人:“不必劳烦太医来一趟了,孤没什么大碍,歇一晚上就好了。”
    劳盛见他难受,便开口道:“殿下,今儿个太子妃还要来,若您身子不适,要不……”
    “她若要来便来吧,见孤一面也未尝不可,但不能在东宫留宿,孤不想她陪,对了,去吩咐尚恩池那边烧热水来,孤要沐热浴。”白瑾年眉心微蹙,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问道,“上次助眠的药酒还有吗,给孤拿些来。”
    小太监劳盛连忙去办了,再回来时,却不见他身影,而是一个不常在身边伺候的小丫鬟。
    白瑾年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隐约觉出了一丝不快,但还是没说什么,料想也没人敢在东宫对他下毒,索性捏起酒樽一口全闷了。
    药酒入喉,很快便起了作用,他在尚恩池刚褪下衣裳,视野便开始模糊,整个人头重脚轻地倚在池边,强撑着精神唤劳盛前来伺候。
    “劳盛呢?”
    “——回殿下的话,劳盛公公肚子疼,不能来近身伺候了。”
    “那你们几个来伺候孤沐浴吧。”白瑾年带着困意呼出一口气,湿漉漉青丝一半没入热池里,他懒倦地拢了拢微卷的青丝,缓缓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酒醉的皇帝心中惦念着太子,硬是半夜不睡,想亲自去东宫瞧上一瞧。
    “今夜这么晚了,陛下还要去看望太子殿下吗。”刘吴风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边。
    “左右朕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瑾年身子怎么样了。”皇帝心中还牵挂着给自己长脸的儿子,他带着些酒气拍了拍刘吴风,得意洋洋道,“瑾年啊,可是贞妃与朕的心头肉呢。”
    太监们纷纷低着头缄口不言,他们知道,陛下也只有在喝醉时才会这样毫无芥蒂地提起贞妃,口中满是对贞妃及太子的喜爱,而不是别扭和口是心非。
    “太子在尚恩池?”来到东宫后,皇帝听到奴才们说的这句话楞了楞,随即摆摆手让众人别跟着了,“既然太子不方便面圣,那朕远远地和他说几句话好了。”
    说起来,这尚恩池还是御赐的恩赏,池子周遭用金玉铺就,池底则命天下的能工巧匠嵌宝绘四爪金龙戏珠图,因彰显圣恩,特命名为尚恩池。
    良辰美景,水汽氤氲,帝王揣着怀念,一路沿着金玉路走来。
    “瑾年。”
    远远地,他先一步开口唤太子名姓,免得惊到对方。
    伺候的奴才们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下了,独独留下已经昏睡过去的太子。
    太子自然也是听不到那声呼唤的。
    “瑾年,是父皇。”正值盛年的帝王很体谅儿子,他别过视线,没有去看池中人,只是想要同对方说说话。
    可是池中沐浴的人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一等再等,逐渐意识到了不对。
    之前在宴席上身子不适的太子如今孤孤单单地倚在池边,头颅低垂,背上的青丝还湿漉漉地贴着上身,一看就是晕过去了,却根本无人知晓。
    帝王擡眸看过去,看到那池边独留太子一人,瞬间心生愠怒:“这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他这一嗓子惊扰了昏睡的太子,太子迷迷糊糊地擡头,往池边看了过来……
    “父皇?”他疑惑道,“父皇怎么来了?”
    “瑾年,拉着父皇的手,父皇拉你起来。”帝王见他醒了,便暂且压下心中的怒火,耐心地站在池边,俯身伸手去拉他出来。
    太子扶了扶头颅,突然觉得今日这药酒有些过于有效了,不只叫人昏昏欲睡,更让人头重脚轻,他强撑着力气搭上那只手,本以为可以借力站起来,却没料想到池边站着的父皇也醉得厉害,他这一拉,对方一时间没站稳,直接摔落到了池中。
    水花乍起,太子还是没撑住,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
    酒醉的帝王忘记了喊人,他难以置信地反思自己,不愿承认自己居然连太子的手都拉不稳,随即,他又怔楞地看着睡过去的皇子,逞能似的,非要证明自己一次。
    于是,他还是没有叫人进来帮忙,而是全凭着自己去带太子离开这池子。
    好在他虽然醉了,但力气尚在,虽费力了些,但到底还是把人捞起来了。
    暖池屏风外面有一换衣的矮榻,泅湿半身衣裳的帝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人安置在上面,又避讳着视线,脱了件外衣给他盖上。
    他深深地看了不省心的皇子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擅离职守的奴才都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帝王恼火地处置了那些不上心的奴才,又叮嘱道,“派几个人伺候太子穿好衣裳回去歇着,不要着了凉,若太子病了,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他方才为了带太子起身,自己也湿着衣裳,所以只匆匆留下几句话,便离开了东宫。
    离开时,也许是心情不悦,路途中遇见了太子妃,他也只瞥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娘娘,陛下脸色有些不对劲啊。”一个小丫鬟低声撺掇道,“难道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儿?”
    太子妃越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能出什么事儿啊?殿下没有犯错,陛下难道还能平白无故地处罚殿下不成?”
    “可是……娘娘方才看到了吗,陛下的衣裳是湿的。”那小丫鬟依旧在太子妃耳畔煽风点火,“陛下来东宫看望咱们殿下,为什么会弄湿衣裳?”
    这话一出,太子妃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结合方才皇帝阴沈的脸色,她猛地后背一凉,急忙往东宫赶去。
    “殿下呢?”她问。
    “殿下在尚恩池。”跪着的奴才回话。
    “陛下方才来尚恩池了?”越氏身边的丫鬟问。
    奴才们含糊地承认了。
    “娘娘!”
    小丫鬟急切地叫了一声,只见太子妃忙不叠地朝着尚恩池走去,步履之快,都有些维持不住贵人的体面了。
    “殿下……”
    她一路走来,在尚恩池外面的矮榻上见到了躺卧的太子。
    太子赤着身,只虚虚裹了一件明黄色龙袍。
    太子妃越氏心头猛地一跳,意识到那不是太子殿下的衣裳,而是陛下的。
    “殿下可还醒着?”她屏气凝神地凑过去,小心地去扶对方……
    沈睡中的人恍然一动,身上衣裳滑落,露出了肩颈附近的红痕。
    那么明显,那么触目惊心。
    “啊——”
    太子妃尖叫一声,捂着嘴巴跌坐地上。
    这一声尖叫,把太子又给吵醒了,太子蹙眉,头疼至极地缓缓睁开眼眸,注意到了脸上煞白的女人。
    “你叫什么。”太子斥责道。
    跌坐在地的太子妃眼泪夺眶而出,一边摇头一边难以相信地退后。
    太子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自己身上,哪儿来这么多的红痕?
    “是谁!”太子目光凌厉地看向太子妃,“是你?孤说过,不许你近身。”
    “不,不是臣妾。”太子妃垂泪,手足无措地看向他,“在臣妾来之前,陛下来过这里。”
    “什么?”
    太子表情变得茫然,从零碎记忆里拼凑出了点儿情景,他敬爱慈和的父亲在池边朝他伸手——
    宛若晴天霹雳,他猛地颤抖起来,霎时犯了恶心。
    那人竟然对自己抱了这样没法见人的心思?
    为什么?
    头痛欲裂的太子悲痛地低喝一声,恨恨地砸了一拳头。
    而就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了之前宴席上的一番话,他的父皇深深地望着他,意有所指地提起了他的母妃。
    母妃死后,父皇总是在自己面前提及对母妃的思念,难道是将自己当成了母妃的替代之物?
    太子终于还是没忍住。
    扭头吐了。
    亏他还以为父皇对他是信任和倚重,原来都是假的。
    所有的父子情感在这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天亮后,惦念皇儿的帝王派人来问太子身子如何,却又被太子误以为是挑衅,态度恶劣地把来人斥了回去。
    为了取掉那些惹眼的红痕,太子险些将自己皮肉都挫掉,破了皮的肩颈处不停流血,染红了衣襟,可他还是觉得恶心反胃。
    那人派人前来假惺惺的关心,在他眼中,就好似在试探他的态度,若他不恶劣一些,对方说不定还会以为他默许这种违背伦常的行为。
    极致恼怒下的太子心中憋了一口气,之后很久,都没有对帝王有过好脸色。
    他的主动疏离远去让皇帝很是不安。
    “瑾年近日是怎么了,难道是那日父皇太唐突,惹你不高兴了?”皇帝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是不能体谅,他释然一笑,不以为然道,“你呀,性子上真是和你母妃越来越像了。”
    太子本就满心猜疑,却没想到这人居然主动承认了,不只是主动承认,甚至还光明正大地提自己母亲。
    畜生,真叫人恶心。
    太子脸色很差,眼眸里的冷意藏也藏不住。
    太子这冷脸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和自己吵架的贞妃,皇帝恍然间楞住,随即擡手想要去抚摸对方的脑袋:“到底怎么了,别不说话只让父皇猜。”
    这一幕猛地与昨夜尚恩池边的情景重合,太子下意识擡手打落了帝王的手。
    父子间皆是一楞。
    “你……”身为帝王,很少直面如此悖逆的场面,一阵恼火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皇帝也冷了脸色,不悦道,“是不是朕对你的恩宠太过了,你胆敢这样待朕!”
    “那样的恩宠,儿臣不想要。”想到了那些暧昧的红痕,太子瞬间心生苦涩,他凄然一笑,失望地擡眼看自己父皇,“父皇总说我像母妃,那么父皇的每一次恩宠是不是都在透过我看向已经离世的母妃呢?父皇,母妃已经死了,再多迟来的恩宠她都收不到了……”
    “住嘴!放肆!”当年未完的纠葛让皇帝心痛不止,他被这短短几句话戳到逆鳞,捂着心口,气到发疼。
    “父皇不让儿臣说,儿臣偏要说。”太子见他这么大反应,认定那些可疑的红痕一定是对方的手笔,顿时也怒不可遏地和他对峙,“父皇对母妃有愧,如今更是对不起她!”
    皇帝险些吐出一口血来,不明白自己好好地疼惜这个皇子,却还是让对方变得和贞妃一样气人,对方身形样貌不止和贞妃相像,这个脾气更是,总能把自己气得发疯。
    帝王扫落桌面杯盏,拿起手边的奏折砸过来,试图让他住嘴。
    奏折不重,砸不坏人,可偏偏落到太子肩头……那血肉模糊的伤疤上。
    白瑾年身形一晃,身心都在疼。
    他含泪看向自己父皇,失望至极:“父皇,不要让我恨你。”
    皇帝真不知道这太子是被夺舍了还是被贞妃当年的恨意搅乱了心魂,怎么须臾间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跪下——”皇帝稍微缓了缓那股子火气,居高临下地命令他,“给父皇赔不是,父皇便原谅你的肆意妄言。”
    太子无声地看着那人,他知道自己不能跪,因为这一跪不只是他一人跪了,他的父皇把他视作当年的母妃,若他跪了,便是父皇在逼着当年的母妃认错,父皇哪里是在让他跪下赔罪,分明是控制他来侮辱母妃。
    于是他只是沈默。
    “白瑾年,你让父皇很是失望。”尚有一丝父子温情的帝王没有把事情做绝,他背过身,沈声道,“父皇知道你还在火气上,也许你今日糊涂了才敢这样和父皇说话,父皇可以不怪你,你回去吧,日后再来和父皇赔礼道歉。”
    太子转身离开。
    他想,他是不可能和那人低头赔罪的。
    若他屈服了,委身给那人了,让九泉之下的母妃如何看他?
    “这身白衣太过丧气,以后别穿了,朕觉得碍眼。”
    走了很远后,父皇威远的声音传来。
    太子心底冷笑一声,心道——是自己这身白衣与当年的母妃如出一辙,才让昨夜醉酒的他认错了,他这样的人,也会良心难安吗?
    父子间再也无言。
    帝王沈默地望着太子离开的背影,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最后那句话……本想给太子施压,让太子知道和自己作对的下场,可看样子,太子好似根本不在乎?
    他确实不在乎。
    那日之后,向来令人称颂的东宫太子再也没穿过惊艳世人的白衣绣金龙,而是换了不惹眼的黑衣。
    他总也沈默,不会和之前一样用信任的目光追随自己的父皇,也不会常陪伴那人身侧,而是能避开就避开。
    这一避,隔阂愈深,父子间越来越远。
    倨傲的帝王不肯低首,执拗的太子不肯违背良心,两人谁也不肯道歉,每次相见,总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僵持横亘两人面前。
    后来,皇帝试着送些赏赐去哄人,却适得其反,让对方更加疏远了。
    于是皇帝开始刻意敲打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甚至不惜在两个皇子面前厚此薄彼,试图让对方觉出危机感,进而低头来讨好自己这个父皇。
    “让国子监去规划建造王府,极尽豪奢,可与东宫争辉。”
    “景辰呢,让他多来朕身边。”
    “传令——拟旨封赏恒亲王。”
    盛阳灿烂,将太子在东宫门前的长长影子凝成短浅一隅,不知不觉间,次子长大,太子已经在东宫待了十多年了。
    某个午时,他擡眼看向日光,突然被刺得睁不开眼眸。
    再次低下头时,泪水竟然滴落。
    那日,年仅十六岁的恒亲王封王入府,开辟僚属。
    回不去了……
    那个让父皇提起时满口称赞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也罢,也罢。”
    太子苦涩一笑,在灿烂的日头里,转身回去。
    太子位多年,曾经纳来的贤才已经不是当年模样,泥沙俱下之时,牢记初心的良臣再也不见,只剩下尸位素餐与贪财受贿的奸佞,他眼睁睁看着东宫势力日薄西山,却无能为力。
    他的父皇不是当年那个父皇,他的父皇成了别人的慈父,他们二人之前愈来愈远,如今已经形同陌路。
    他看着那人眼睛时,也只会觉得陌生和疏离。
    后来,厚此薄彼已经成为了父皇的习惯,父皇眼里再也容不下他,每每提起皇子,也只会满意地看向白景辰。
    父皇将府尹一职交给白景辰那日,他正好遇见了阿辰,那人穿了和自己当年一样的白衣,容光灿烂,而他却只能眸光黯淡地扯了个笑意:“白色是亮眼,衬得阿辰更俊美出尘了。”
    “若是父皇瞧见眼顺之人,应当不会觉得扫兴。白色亮眼些,之前太子哥哥不也最喜欢了吗。”
    他听到对方这样回答,心头的苦涩更甚。
    他看着自家皇弟,知道这世上,只有阿辰才能在父皇心中做纯粹的儿子。
    也罢,有阿辰在,也算圆满了自己未尽的那份孝心。
    太子想,自己而今活着也只盼着那皇位了,他可以不要父子情,也可以抛弃当年遗恨,只要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将来也不会让那些密辛暴露在后人面前,那人还是他尊敬的父皇……
    可是唯一的愿望还是没能如愿。
    那年,父皇生了废太子的念想。
    白瑾年笑容颓败,但却平静地整理好衣裳,正欲跪下接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父皇竟派人收回了成命。
    天光乍破,太子带着几分懒倦眯了眯眼睛,沈静地看着圣旨退回。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老师去改变了父皇的心意,可这圣旨已经到了他面前,他便再也不会奢望那些不可能的了。
    他的父皇宁愿废太子,也不会为当年的唐突低头。
    恨意和辜负到底无法释怀,白瑾年疯鹜大笑着,在局势大乱时,离开禁锢身心的东宫。
    他亲手用刻刀划烂了“开熹长子”四个字,又砸碎了那枚佛玉牌,让那枚玉牌碎成再也拼合不起来的样子,就像他们父子二人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告诉陛下,孤这就走了,不劳他挂心,孤不会和他道歉的。”
    “陛下驾崩之前,将此物还给他吧。”
    “那逆子逃了?派人去找!势必生擒太子!要活的,朕好好问问他——”大军回京支援那日,垂垂老矣的皇帝气愤地派人去搜寻太子下落,气得咳嗽不止。
    太医去医治了几次,老皇帝的身子反而越来越差了。
    弥留之际的皇帝强撑着一口气,说要等太子回来。
    “陛下,这是他托人送来的东西,要看一眼吗?”病榻边,皇后轻语道。
    老皇帝目光浑浊,呼吸都不怎么畅快了,可他还是不甘心,想亲自见到太子,问问对方为什么造反,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太子不会回来了。”皇后打开那木匣,扶他直起身子来瞧,“陛下还是瞧一眼吧。”
    老皇帝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等不到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看看留下来的东西。
    老皇帝颤巍巍地低下头,伸出手,拿起一块碎裂到难以入眼的玉,不停重覆道:“这是……这是什么?他给朕留下的是什么东西……”
    “陛下忘了吗,这是当年您为太子亲手雕刻四十九日的玉牌。”皇后提了提嘴角,轻声道,“他没带走,还给陛下了。”
    老皇帝突然心口一滞,呕出了大口的血,瞪着眼睛摔回了榻上。
    木匣落地,里面的碎玉散落,栩栩如生的玉蝉隐着漂亮的红光,宛若横死时沁了血一样。
    开熹三十四年,帝崩。
    同年,太子惨死。
    恰巧,国丧未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内容有问题?点击>>>邮件反馈
热门推荐
恩批文路人听见主角心声后 人前人后 过期糖 刮金佛面 悦耳 王爷,暗卫知错了,主动求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