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的技能是……◎
纪明纱冷静地思考, 这应当只是在吓唬她。
他如果想要她的技能,倘若他信“以形补形”那套,大可以直接杀了她。
又或许, 他自己其实也不信那一套, 只是抛出了这种说法,好促使那第六人动手——所以, 她如果拥有少见的丶宝贵的丶能派上用场的“技能”,那在他眼里,就还有利用价值。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想, 他都不是想要她的命。
但是……
身体, 在不受控地细细颤抖。
糟糕。
快疼得没法思考了。
纪明纱本想找出一个能蒙混过关的说法,最好是既不暴露真实技能丶又能说服青年继续保她一命——但现在,这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好丶疼。
从小腿一路往上,痉挛的抽搐感在变得越来越明显。
如果不是枪管在从旁震慑, 她大概会疼得直接推开青年,找个没人的角落先呜呜哭一顿。
理智被痛感蚕食得所剩无几, 她一只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缓慢地擡起来。
拖, 她必须要拖时间。
五指张开,掌心朝外——她得确保,青年能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不敢和对方对视, 生怕这会让她当场失去周旋的勇气。
好在, 等了一会儿, 对方并没有出声。
这大概是“许可”的意思。
于是,她慢慢地将手移动到腰侧, 遥遥地指了指口袋, 随即。她把手撤回身侧, 放在了青年视线范围内的位置。
——你来拿。
她示意对方。
*
纪明纱之前见过国外的新闻,司机被警察拦截下来后,因为着急回身去掏驾驶证,被机枪当场扫射成了筛子——因为警察误会他要拿枪袭警。
她不想自己也碰上这种乌龙的事。
他大概是觉得她这谨慎的模样很好笑,短促地笑了一声:“女士,真意外……在‘安抚人’这方面,你似乎经验很丰富。”
纪明纱没理解这句是什么意思,在她看来,大约是句嘲讽吧。
不过,下一秒,青年就听话地俯下身,靠了过来。
“失礼了。”
他的声音很是镇定,甚至显出几分彬彬有礼。只是落在纪明纱耳中,这跟“我要准备打劫你了”没什么区别。
——假惺惺的烂人!
还未再想点别的有创意的骂人词,喉间的枪管突然被撤去,转而代之的是身体陡然失去平衡——
“啊丶嘶……”
她身不由己地往前一扑,摔进了地毯里。尽管并不算疼,但足以让她惊吓出声,使得本就岌岌可危的嗓子愈发雪上加霜。
“多有得罪,女士。”
枪管抵在了她的后颈处。
大片的阴影覆了下来,她的身上骤然一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正在被深渊吞噬。
少女呜咽一声,脚踝沈沈往下一坠,被迫和地毯贴平。
直到腿窝处传来血管发麻发胀的滞涩感,她才意识到——
那将她压制在地板上的东西,是青年的腿。
“你……”
他的声音谦和礼貌,充满了歉意:“我也很遗憾……但考虑到女士你那惊人的求生欲,我不得不如此。”
——这显得好像还是她的错似的。
如果不是嗓子实在说不出话,她真想说一句“在‘制服人’这方面,你似乎经验很丰富”讥讽回去。
青年的力道并不重,但极有技巧,她连劲都使不出来,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一瞬间卸了。
与此同时,抵在后颈的金属管移开。只听“咔哒”一声,枪似乎被他放了下来。
纪明纱心想,如果她的“回档”没被封,这时候她高低要试试看夺枪。
——她的想法当场破灭。
紧接着,她因为吃痛而蜷缩起来的右手,被对方按住了。
连带着那五根还在细细颤抖的手指,都被一一展开丶压平。
饶是纪明纱对自己说了一万遍“我忍”,这时候都快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念头了。
她只是一个体虚的铁废物,没必要用这么高规格的歹毒待遇吧?
左手的手腕被青年握住,她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他操控着探进自己的口袋。
但她的手机,分明放在另一侧。
她顿悟了——
这是要开始打劫了。
果然,青年礼貌地“请求”道:“女士,请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纪明纱觉得有些憋气。
他如此谨慎,恐怕是在顾虑她的技能——万一是“能把手里的东西变成炸弹或者毒药”之类的能力呢?
左边口袋里的东西被一一掏了出来,一包被血污泡湿了的纸巾,一张房卡,一颗巧克力球。
巧克力是她从柜台上拿的,本想着拿它补充体力,但因着想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就一直放在兜里没舍得吃。
这下,算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她有心想说“巧克力能不能留给我”,但考虑到糖是重要物资,现在她为砧板上的鱼肉,提这种要求,约莫是自讨没趣——最后,她只得一言不发,瞪着眼看青年把它拿走了。
然后,被压制的手换了一只。
“右边,请。”
双侧的口袋都空了之后,她的两只手腕已然染上了一圈可怜巴巴的薄红。
青年大概是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用枪管将其他东西都扫走,但给她留了一部手机。
随即,他松开了她。
纪明纱立刻将原本抿紧的唇瓣松开了一条缝,以尽量小的幅度飞快地吸气。
实际上,青年的动作幅度并不大,整个过程显得克制而规矩,但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有好几次,纪明纱都觉得自己要憋不住尖叫的冲动,差点要翻过身狠狠给他一脚。
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她像是一只无力哆嗦的兔子,只等着被对方慢条斯理地杀死丶吞吃。
“女士。”
枪管重新抵在她的后颈位置,他温和地提醒她:“你可以‘说’了。”
*
“你在说什么疯话?”
曹宝山楞住了,满脸的不赞同:“你胆子大,但你别连累其他人下水啊!”
刘岗花的脖子都拧了一整圈了还没事,跟鬼打?开玩笑呢?
彭子隆也是豁出去了。
他心知肚明,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一定是被“献祭”的那一个,那倒不如趁手脚完好的时候,搏上一搏。
“曹哥,你仔细想想,我们现在接收到的,是‘真正的规则’吗?”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有几分可信度,先把当前的难关给过了,彭子隆把自己毕生的忽悠功底都给用上了:“那只不过是濮月一张嘴说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谁知道?
“仔细想想,这规则根本就很奇怪啊,只能‘阴时赶路’,一下子只剩12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但我们去坡绥镇的路就要10个小时,也就是说,找墓地丶立碑丶下葬,这么多工序下来,就留了一个多小时——这连挖个坑的时间都不够吧?”
叶俱合皱起眉,像是想说什么,但曹宝山摇摇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让他说。”
彭子隆像得了鼓励似的,语速飞快道:“按曹哥刚才说的,‘她’2个小时里吃了一锅肉,12个小时那就得吃6次,也就是6锅肉……我们接下来上哪儿找那么多肉?”
想到就在刚才,曹宝山还提议要“割肉”,为了不让他们往这方面想,彭子隆立刻把“已死”的队友拉出来顶包了:“周纱纱的尸体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但她那浑身也没二两肉,撑死了给鬼续两顿……而且,这样一来,我们还得分出一个人,背着周纱纱上路。”
他越说越激动:“而且,谁知道周纱纱一死,会不会半路诈尸,变成‘那谁第二’?那样的话,我们死几个人都不够喂两只‘鬼’的。”
因着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刘岗花也越来越躁动,不安地走来走去。
曹宝山低声喝斥道:“你小声点!”
彭子隆连连应声,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所以,曹哥……与其杀到最后人人自危,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啊。”
他看出来了,这么些人里,除开那个行踪不明的周洋,曹宝山才是真正镇场子的人。
叶俱合不过一个高中生,要体力没体力,要经验没经验,根本不足为惧。
只要搞定了曹宝山,他就高枕无忧了。因此,他现在一门心思猛攻曹宝山,只期望他能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
“曹哥……”叶俱合满脸不认同。
但曹宝山却是长叹一声:“你说得对。”
不得不说,彭子隆虽然是为了活命胡诌出来了这些歪理,但却是正中了曹宝山的死穴。
他并不想害人,说出“割肉”的凶恶想法也是一时冲动。
如果有别的办法,那自然最好。
但前提是——那不能是白白送命。
彭子隆一边看着刘岗花在室内溜达来溜达去,一边嘴皮子翕动:“你们说,外头这只鬼,什么来历?有没有可能,让它……”
他指了指门外。
“跟它……”
他又指了指刘岗花。
然后,他将两根手指靠在一起,恶狠狠地互相冲撞。
互相残杀?
这……可行吗?
正当曹宝山犹豫之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是座机。
“要丶要接吗?”
在两个小的还在犹豫时,曹宝山快步走了过去,接了起来。
“喂。”他应了一声后,神色陡然转喜,“周洋?你没事?”
*
纪明纱划开了手机锁屏。
她尽力想忽视背后,但她做不到。证据就是,她戳了好几下,都没能打开相册。
打开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她趴在石子路上,湿漉漉的,一动不动。
谢天谢地,它没有消失。
她点开照片,用尽力气,将手机举高了一些,好确保他能看见。
数秒后,她点开了备忘录,打字道——
【这就是我的能力】
【我的技能是】
她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抱着无法反悔的心态,毅然决然地敲了下去——
【预言】
在疑似“谎言师”的凶兽面前丶不带存档地说谎——这应该是她进入副本以来,最困难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