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破败花园惊现天山童姥
丰盛晚宴惊闻酗酒危害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下聊天。陆小凤担心花满楼被上官飞燕骗了,花满楼却毫不在意。
苏任烟道:“花花,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上官飞燕是因为什么?”
花满楼道:“她偷了崔一洞抢来的五两黄金,被追着满街跑。”
苏任烟道:“那个崔一洞有问题,他对上官飞燕的行窃过程全然不知。”不仅如此,苏任烟甚至怀疑她和崔一洞是商量好演一出戏给花满楼看。
花满楼听出苏任烟的弦外之音,微笑道:“你们好像存心想让我生气?”
苏任烟不接话,自顾道:“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就是个骗子呢,真可惜。”
陆小凤道:“你还不是跟骗子一起来了。”
苏任烟道:“没办法,谁让花花被小骗子勾走了呢?我这个可怜的小园丁也只好跟过来做护花使者。”
陆小凤哈哈大笑,花满楼也无奈笑了笑。
苏任烟问道:“你们觉得上官丹凤和她父亲的话有几分可信?”
陆小凤道:“上官丹凤和她父亲说的是实话。”
苏任烟双手抱肩,靠着椅背:“哦,何以见得呢?”
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陆小凤也不生气:“我本来不全信,可是那杯酒,却告诉了我很多事。”
苏任烟差点笑出声:“就这?男人真是一种多愁善感的动物。”
花满楼道:“任烟,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苏任烟道:“金鹏王的说辞看似合情合理,却没有可靠的证据。谁知道他是不是骗子假扮的,毕竟已经过去五十年,当年的事究竟如何,只要那三位旧臣一死,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布局五十年的骗局,代价未免太大了。”花满楼不愿将上官飞燕等人想得太坏,他从来都是以最大的善意看待别人。
“布局五十年,收获一个小国的大半遗产,还是很赚的。我好几个朋友都遇到过类似的骗局,有一次甚至有一百多个骗子组团骗她一个人,人为财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苏任烟话锋一转,“上官丹凤说,大金鹏王死要面子,所以她一直隐瞒家里的经济情况。可今天的宴客厅破成那样,大金鹏王却没有反应,他又不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花满楼道:“也许大金鹏王早已知道,只是晚辈们瞒着他,他就装作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此事我已应下,还是要言而有信。”陆小凤道,“如果真是骗局,早晚会露出马脚,如果不是骗局,就是我陆小凤行侠仗义。”
苏任烟调侃道:“哟,陆少侠只是为了行侠仗义吗?如果那位公主殿下以身相报,陆少侠难道会拒绝吗?”
陆小凤对此避而不谈,反问道:“为什么我是少侠?我看上去很稚嫩?”
苏任烟声音软软的:“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我自认还是个弱小可怜的孩子,所以你就是少侠啦。”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虽然陆小凤有自知之明,但也不妨碍他心情愉悦。
苏任烟和陆小凤一同去了花园,收拾上午没来得及收好的棋具。
残枝败叶满地,苏任烟手指轻轻拂过凌乱的枝条,道:“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为了排场,糟蹋了这些可怜的花花草草。”上官丹凤出行时把本就蔫头耷脑的花朵摘走了大半,只为了装点马车,维持王室最后的体面,所以现在花园里光秃秃得可以直接拍《聊斋》。
“你讨厌她?”陆小凤问。他不是空穴来风,苏任烟先是认为上官丹凤好吃懒做,后来怀疑她是骗子,现在又说她践踏花草……一个漂亮女人总是看另一个漂亮女人不顺眼,多半是因为嫉妒。
苏任烟忽然凑近陆小凤,直视他的眼睛:“你这么问,该不会以为我在嫉妒她吧?”
她靠得太近了,近到陆小凤一低头就能品尝她薄樱似的唇瓣。身经百战的陆小凤稳如泰山,笑得暧昧不明:“这么了解我的心思?那你猜一猜我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你?”
苏任烟望着陆小凤,右手食指戳了戳他心脏的地方,幽幽道:“那你也猜一猜我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花满楼?”
陆小凤向来知道好友很受欢迎,但他对自己的魅力也有着十足的自信,毕竟很多女孩子更喜欢坏一点的男人,特别是这个男人长的不错还知情识趣。
陆小凤道:“我若是猜我自己,你一定会说你喜欢花满楼。”
苏任烟道:“你若是猜花满楼,我一定会说你猜对了。”
陆小凤笑了,笑容有些邪气:“所以你太聪明了,男人都喜欢笨一点的女人。”
“哦,那我还是做个聪明人吧。”苏任烟骤然收敛表情,有些嫌弃似的远离陆小凤,仿佛突然对他失去兴趣。
陆小凤游历芳丛多年,第一次撩妹失败,着实摸不着头脑。
按照他的设想,苏任烟应该会掩面偷笑着扑进他怀里,再说几句诸如“我真笨你好聪明”之类的话哄他,哪知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
苏任烟心里送给陆小凤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夥子性格挺有趣,在感情方面却颇有些自以为是,还是比较适合做朋友,男朋友就算了。
苏大渣女心道:你喜欢笨的,我还喜欢笨的呢。为了勾搭男朋友而装笨,她可没这个闲心。
陆小凤浑然不知自己暂时逃离了有着“渣男杀手”名号的知名渣女苏大小姐的魔爪。他眼神一转,正看见花丛里站着上官雪儿,不知她来了多久。
苏任烟看着陆小凤和小女孩搭话。上官雪儿认为自己的姐姐上官飞燕被杀了埋在花园里,这小丫头还怀疑凶手是花满楼或者大金鹏王。
花满楼这些天几乎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无论从动机还是作案时间上都不太可能,但大金鹏王就不一定了,不过没有证据胡乱猜测也是无益,也说不定上官飞燕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苏任烟无法相信上官雪儿的话,陆小凤也不信。
小丫头看陆小凤一脸怀疑,苏任烟又站在一旁看戏,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陆小凤偏偏还火上浇油:“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就别想这么多了。”
上官雪儿幽幽地盯着陆小凤,好像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谁和你说我只有十二岁的?”
陆小凤道:“你堂姐说的。”
上官雪儿板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说话的姿态像个小大人:“她说的话你就信,我说的话你就不信了?”
陆小凤一时无从应对:“这是因为……”
上官雪儿打断他的话:“是不是因为我天生看来就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苏任烟看她脸上淡定,眼圈却有些发红,心中无奈,小孩子还是要哄一哄的。她道:“不,他只是少见多怪罢了。”
上官雪儿视线转向苏任烟:“你信我已满二十岁?”
苏任烟不紧不慢地道:“我在东瀛见过一个看上去七岁实际已经十七岁的小孩子,协助衙门侦破了几百起案件,返老还童这种事算不得多稀奇。”死神小学生是因为被迫嗑药而返老还童,不稀奇。
陆小凤小声道:“可她怎么看也不像二十岁……”
蠢凤凰太没眼力见儿,苏任烟斜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个东瀛的小神探不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擅长蹴鞠,甚至他还有一个十七岁的恋人。”
“七岁的小孩子能做到这般?”
“七岁怎么就不行了?你怎么像个井底之蛙啊陆小蛙?”
“哈哈哈哈陆小蛙就是自作聪明,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反而信了。”上官雪儿笑着白了陆小凤一眼,又对苏任烟道:“苏姐姐,你可比陆小蛙聪明多了。”
说完,她人影一闪,走入花丛不见了。
陆小凤无奈道:“你真的相信她的话?”
苏任烟道:“你不像是一个会和孩子沟通的父亲。”
陆小凤有点懵:“我还未娶妻,当然不可能是个父亲。”
苏任烟道:“我的意思是,你即便有了孩子,怕是也不会教。”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教孩子?你连我们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苏任烟心中无语,假装没听见他后面那句话:“东瀛确实有个外表七岁实际十七岁的神探,不过雪儿也确实是个十二岁的普通小女孩。”
“那你还说你信她的话,你这不是在骗她吗?”
“小孩子总有些令人惊叹的奇思妙想,可惜很多孩子在长大成人后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如果再扼杀掉孩子的想象力,这个世界岂不是太无趣了。何况,我也没有骗她。”
陆小凤回想一遍,发现苏任烟确实没明确说过相信上官雪儿有二十岁。
“雪儿也知道我不觉得她有二十岁,这小丫头比你聪明多了。”
陆小凤仔细一想,上官雪儿确实没有说过苏任烟相信她二十岁。一天之内被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说笨,难道自己今天真的不太聪明?
陆小凤道:“可能我确实不太懂小孩子在想些什么,以后我的孩子就让你来教。”
苏任烟道:“你和上官丹凤的孩子也由我来教?”
陆小凤笑道:“我所有的孩子都给你教。”
苏任烟也笑了:“你长的虽不算多好看,想的倒是挺美。”
晚宴设在花厅。
苏任烟万万没想到晚宴比中午那顿好了太多,不仅将“宫廷玉液酒”换成上好的陈年花雕,还撤去了诸如“群英荟萃”这种素菜,换上了许多荤菜。
苏任烟英雄无用武之地,她都想好了晚上给大金鹏王吹什么样的彩虹屁,结果这一餐打乱了她的计划。
上官丹凤看苏任烟乖乖吃饭,没有再说奇怪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陆小凤一口饮尽杯中的花雕,叹息道:“这酒虽好,还是比不上之前的‘宫廷玉液酒’,一百八……”糟糕,差点就顺着说了出来。
苏任烟顺口道:“劲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上官丹凤心累,这宫廷玉液酒的歪风怎么都过不去了是吧?!
宫廷玉液酒:宴席上没有哥,也有哥的传说。
上官丹凤给陆小凤斟满空杯:“我倒觉得能喝酒才是真正的男子汉,那种喝杯酒都要磨蹭的男人,是不会有女孩子看得上的。”
苏任烟不服,劝酒致人死亡早都入刑了好吧。
苏任烟道:“酗酒会导致生殖腺功能降低,破坏男性阳精,从而导致胎儿畸形或发育不良,严重会使人丧失生育能力。男性阳精成长的过程需要低温,酗酒使人体温升高,严重则可能导致男性功能障碍,俗称不举。”
“……”全场鸦雀无声。
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约而同地放下酒杯,开始专心吃菜,空气里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苏任烟给自己倒了杯花雕,她晃了晃酒杯,浓厚的酒香荡漾在空中。她疑惑道:“这么好的酒,你们怎么都不喝?”
陆小凤不吭声,花满楼也不吭声——这酒谁还敢喝啊!
最后,陆小凤丢给上官丹凤一张带着亲笔签名的银票让她去找朱停,随后匆匆离席,无心调情,全然不顾上官丹凤羞红的脸。
他想,至少今天,他是绝对不敢喝酒了。
夜深,风声不住,窗纸上时不时映出树木枝条随风凌乱的阴影,狰狞得如同一只阴魂不散的厉鬼。
陆小凤熄了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从窗外飘进来的花香也无法使他安神。
中午喝的是糖水,好不容易晚宴上有好酒,可苏任烟温柔清悦的声音一直回荡耳畔:“不举丶不举丶不举……”
陆小凤抓过被子蒙住头,他不喝酒了还不行吗!
他缩在被子里叹气,那么清秀温婉的姑娘,怎么一张嘴就让人想伸手抽她。
陆小凤忽然想起她在花园里贴着自己,修长细腻的手在他的衣衫上轻轻勾画,像是要圈住他的心。
明明只喝了一杯酒,陆小凤却仿佛有些醉了。
寂静的夜晚,只能听见蛐蛐扇动翅膀的声音,陆小凤忽然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
来人推开了陆小凤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