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以下欺上
◎“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魏婕杏眼圆睁, 少年眼角眉梢溢出笑意,乌色的眼睫低垂着看她……魏婕有些怔忪地眨眨眼。
他丶他丶他怎么口不择言丶胡言乱语……怎么乱说话!
魏婕脑中炸开烟花,平日里总是她戏弄戚子坤, 突然被戚子坤反过来调戏,魏婕心里涌上奇怪的滋味。
魏婕:“你念我做什么!你交了那么多朋友, 又有小娘子对你暗送秋波, 难为你还能惦记着我。”
魏婕下意识怼戚子坤。
她一向嘴上不饶人,被她针对的人总会感觉难堪, 但方才她的这番话却显得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有些不讲道理丶拈酸吃醋的意味。
戚子坤很认真解释:“我与宣平侯世子相识, 结交了不少大臣和士族贵胄, 我是您的幕僚,我的人脉便是您的人脉。而那对我青睐的女郎我也并未让她们留念想。殿下对我有恩, 我怎能忘记殿下。”
魏婕咄咄逼人的问他三个问题, 他便好好的回答了三个答案, 这种每句话都有回应的感觉, 让魏婕心中的烦闷消失了大半。
戚子坤耐心十足, 他能很好的安抚焦躁的魏婕。
戚子坤将魏婕抚顺, 魏婕心情舒畅下来后,却反倒有些尴尬。
魏婕不知道接下来该跟戚子坤说什么。
她乌黑的睫羽快速眨动, 不自然地说:“恭喜, 短短时间被封为六品官, 连当年的刑部侍郎都比不上你。”
她意欲鼓励,但又变扭, 一番话说出来, 添了笔阴阳怪气的滋味。
戚子坤:“皇帝意图扶持寒门, 殿下知道吗?”
谈及正事, 魏婕的扭捏一下淡去,她颔首:“与其说皇帝看中寒门,不如道皇帝忌惮士族。”
她坐下,抿一口水,跟她的幕僚徐徐道来:“皇帝之前并非太子,先太子死后,他才成了太子。而他的太子之位是由卫国公府一手擡上。他当上皇帝,却受制于人,自是不甘心。”
魏婕三言两语便将皇室辛密告知外人,态度之讥诮,完全不在意皇帝的声誉。
哪怕皇帝是她的生父。
戚子坤从日常的细枝末节中早已察觉出魏婕与皇帝情感的淡漠,“皇帝想扶持寒门,他提拔我,是想让我全心全意为他做事,当一个纯臣。”
皇帝的心思好猜测,他提拔没有背景的戚子坤,想让戚子坤感恩戴德,全心全意效忠于他。
皇帝是一个执掌生死的掌权者,他能轻易给一个寒门子弟快速升官,也能顷刻间将人打回悬崖深洞。
“那你便先依着他吧。”魏婕看着戚子坤,一双杏眸底似风情涌动,语调轻慢酥柔:“你在皇帝面前混熟了脸,他若信任你,你还能替本宫美言几句,说不定能帮本宫找个好驸马。”
前世沈书珩同魏婕订婚,成婚前夕沈书珩母亲突发痨病去世,他需得守孝三年。三年中他与陈茹雪渐渐生情,三年期满,他百般理由推迟婚约,直到魏婕中药,才退了婚。
魏婕上辈子并未成婚过。
这一世她早早摆脱沈书珩,她依旧年轻,不管是皇帝,还是卫国公府,都在惦记着她的婚事。
面对魏婕的要求,戚子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垂首,浓黑的眼睫在眼睑下扫出两道阴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魏婕。
春杏早已在魏婕直言谈论皇帝时便静默的退了出去。
此时的寝殿,只有戚子坤和魏婕两人,静谧无声,两人无言对视,空气像是升起一团炙热的火,一下变得胶着。
戚子坤的神情好生奇怪,他的视线凝着魏婕,让魏婕从心底里爬出些不自在。
她侧开脸,脸颊微红,语气却是依旧的没好气:“看本宫作甚,本宫脸上有东西么!”
戚子坤默了默,忽问:“殿下,你把我当什么呢?”
他开口时,面上温和的气质全然褪去,声线里夹杂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但魏婕未曾注意到戚子坤的反常。
她被戚子坤突然的发问惊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把戚子坤当成——
魏婕思维卡顿住。
只当幕僚吗?
魏婕说不出口。
她和戚子坤做过的事,早就不属于幕僚的范畴。而她对戚子坤的占有欲,同样不应该出现在幕僚身上。
但不是幕僚能是什么呢?面首?
魏婕第一次认真思考同戚子坤的关系。
戚子坤问完,魏婕却表现迟疑,许久不回话,戚子坤便知,魏婕并未想过,她对他所做的一切越界行为,代表着什么意义。
她只是想做,便做了,并不想要考虑后果。
戚子坤被气笑。
魏婕脑海如同乱成一锅粥,她从得知六皇子正是她妹妹后便脑中凌乱,眼下戚子坤询问她两人的关系,魏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想要逃避。
而戚子坤几乎气音的笑声入耳,魏婕心虚的呷了一口茶。
戚子坤静静地看着她吃茶,一言不发,魏婕被他看得如坐针毡,放下茶碗——
“你……”魏婕刚启唇,戚子坤突然靠近,揽住她腰肢,她呼吸一滞,被戚子坤抱到桌上。
魏婕不自在地动动身子:“你放肆!”
戚子坤顷身,手臂撑到魏婕两侧,宽大的衣袂与魏婕垂落的纱帛相叠,一种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包裹住魏婕,魏婕脸有些发烫。
戚子坤的眼瞳幽深如点墨,他突然做出冒犯的动作,让魏婕心生慌乱。
但她不肯示弱,瞪向戚子坤:“以下犯上,你好大胆子!”
“殿下欺负人,却不想负责吗?”
戚子坤喉骨滑动,近乎擦在魏婕耳边的微低嗓音让魏婕浑身泛起痒意。魏婕耳廓爬上红晕,强忍镇定,依旧擡着下巴:“我……”
她的声音一下断了,所有声音皆被堵在口中,少年的吻来得热烈,像是暴雨淋漓,不按章法的在她唇上磨,激得她头皮发麻。
一灯如豆,少年投下的身影牢牢罩住魏婕,魏婕眼尾泛起红晕,她被少年笨拙的亲吻憋得呼吸急促,用力捶他的肩膀。
戚子坤终于擡首,无从发泄的欲望聚在他一双润泽的桃花眼里,落到魏婕面颊的目光似一条条灼热的丝线,带着情与欲,勾得魏婕心神悸动。
魏婕呼吸急促,她恶狠狠道:“你笨死了!”
戚子坤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不是训斥他,一时楞了楞,便被魏婕勾住脖颈——
女郎的气息幽香酣欲,像是陈年的美酒,又好似独独绽放于夜晚的玫瑰,扑了戚子坤满怀,柔软如云的唇贴向他,舔了舔他的唇缝。
戚子坤撑在魏婕两侧的苍白手骨微曲,他浑身绷紧,被女子引着探到一个从未探查过的,让人无法抗拒的梦境——
郎君和女郎呼吸交错,你来我往,戚子坤一手扣在魏婕后脑勺,一手揽住魏婕腰间,两人温度升高,气息滚烫如火烤。
在这样的亲昵中,魏婕大脑空白,思绪被戚子坤牵引,悬浮而沈重的情感被蓬勃的浪花拍下,她放任自己落入深海,沈溺其中。
汗珠滴落,灯盏火苗忽闪,屏风倒影两道纠缠的黑影,相拥相亲,缠缠绕绕。
魏婕呼吸困难,她轻轻睁开眼,向后退。戚子坤胸膛大幅度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热,白皙脖颈染上晚霞似的红,一点点爬上耳垂,似血滴般秩丽夺目。
明明是他主动,却又诱人的如同被逼迫,那桃花眼像是染上真的桃红,潮湿地看着魏婕,魏婕浑身颤栗,心跳如擂鼓。
“殿下……”戚子坤呼吸微喘,在她耳边轻喃:“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魏婕闷闷地看着这胆大包天的郎君,温热的指尖轻柔抚摸上他快速跳动的脉搏,感受着他因自己而震撼的生命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戚子坤直勾勾看着她,忽然凑近,下巴搁到魏婕纤薄的肩头,唇瓣擦着她的脖颈,“殿下,你为什么会带我回府?”
魏婕肩膀僵硬,不回话。
戚子坤追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我们曾经是什么关系?”
魏婕不知如何回答,只佯装不耐烦:“你话好多!”
戚子坤的唇瓣贴上魏婕修长柔软的脖颈,轻轻咬一口。微妙的触感穿过肌肤传来,魏婕浑身一激,瓷白的皮肤透出雪下红梅般的淡红。
戚子坤折磨她丶诱惑她,循循善诱地在她耳边问:“那陈小姐说的太监是谁,是我吗?我们从前便认识对吗?”
桌上茶具早已被推到角落,魏婕身上裙衫凌乱,衣襟微敞,锁骨处似染上胭脂红,她脖颈向后仰,被戚子坤折磨地动情万分,却忍着不开口。
戚子坤这般作乱,将这平日里一向仪态端正的公主搅得乱糟糟,这嘴硬的公主,却仍旧不开口。
戚子坤有点泄气。
他从魏婕的颈窝离开,长身直立,耳畔几绺发丝垂落。
他依旧穿戴齐整,而桌上的女郎香肩半露,细腻的颈窝被戚子坤亲吻的透出诱人的红,一排纤长的乌睫微颤合拢,粉面媚态,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包含万种情。
很少有人能在这般的美人面前保持自制力。
但戚子坤只是擡起手,慢条斯理的把魏婕凌乱的衣裙整理好,将魏婕乌鬓上歪七扭八的发饰一一卸下,他极有耐心,动作轻缓,而魏婕从始至终随他动作,沈默的好似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精致木偶。
戚子坤知道,他从这硬骨头的公主身上,撬不出一点东西了。
空气里的热度渐渐冷却,两人再对视,戚子坤情绪平歇,而魏婕眼眶泛红,眼眸却淡漠清明。两人都迅速收回情感,仿佛刚才热烈如岩浆迸发般的感情只是一场旖旎的梦罢了。
戚子坤以夜已深,不宜久待的原由,提出告退。
魏婕静默地看着他,并不言留。
戚子坤转身,青袍飞扬,行至门口,身影渐消——
倏然,一道高扬的女音响起,仿佛挣脱束缚,带着无可忍耐的急促,“站住,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