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他是故意的。
姽婳:“莱斯特,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阿尔芒说。”
莱斯特看着奚芜,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奚芜:“出去。”
房间里明明灭灭,厚重的门再次被关上。
姽婳沈默三秒,冷着脸道:“不娶我就会疯是吗?那你疯吧。”
奚芜把姽婳揽进他怀里,轻轻笑了下,胸膛轻颤,“不愿意?”
“我为什么会愿意?”姽婳沈默三秒,推开他:“我们回去,我想葬神渊和武陵源。”
她每每看到这些鲜活的玫瑰,就想起武陵源的武陵源光秃秃的山坡和葬神渊的花海。
奚芜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和我待在这些世界里不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祈求。
姽婳有片刻心软,可是,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都是葬神渊枉死的灵魂。
她不能在知道所有真相后还继续过着正常的生活。
姽婳知道还有很多世界,各种各样,什么好玩的都有,可都不是她的武陵源。
“你带我来这些小世界,根本不是为了覆活阿玄对不对,你只是为了能够独占我。你不喜欢我被任何人分走注意力,包括阿玄。”
说着说着,姽婳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所以你带我来这里……还有,我们所有的相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那我想问你,现在呢?现在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里?我始终没有逃脱你给的轮回。”
奚芜拉着姽婳的话,再次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语速极快:“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去一个全新的世界,下个世界,一切随你喜欢,你来挑。”
“我不喜欢这样,你究竟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姽婳试图推开他。
奚芜:“阿玄……也是我。”
姽婳下意识想否认,可是阿玄对她的态度和奚芜如出一辙,过去发生的一切在一刹那击中了她,可如果自己的身边都是他,那她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你在骗我?”
奚芜摇头,“你知道,我从未骗过你。”
只是瞒着你。
“阿玄是我的灵魂碎片,记不清是多少次轮回,你自戕之后,我撕碎了自己的灵魂,来这些小世界改变原主命运,其实是在收集我的灵魂碎片,以此来修补我的灵魂。某种意义上,我也没有说错,这样也确实是在救阿玄。”
说着,奚芜变成了蓝眼黑猫,优雅地跳上桌朝着姽婳的手心蹭了蹭,然后蹲在桌子上,尾巴一甩,缠住姽婳的手腕。
“变回来。”姽婳麻木道。不是说不在意吗?怎么还是变成了蓝眼睛,醋王。
奚芜:“不好,变回来你就会和我吵架,我的灵魂修补完整之后,可以帮你重塑武陵源,等你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之后,你可不可以……”
奚芜沈默了下,似乎是在斟酌自己接下来的话合不合适,但他还是把他赤裸裸的欲望说出口。
“你可不可以,从此眼里只有我?”
姽婳刚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原来她所在的世界,是奚芜为她建造的玻璃缸,她就是这里面的一条游鱼,从未离开过他圈起来的世界:“你觉得我还会信吗?重塑武陵源之后大大小小的事务依然会分走我的注意力,你不愿意,我知道,你巴不得那些人那些事从来都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果然,不管重来多少次,你最终都是会选择你的武陵源和葬神渊,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第一选择。”奚芜眼里的哀怨渐浓,“只是我不明白,想要占有你也有错吗?爱人本来就不能被分享,还是你恨我,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有错。”
姽婳:“不是所谓的恨,我只是不能接受这些,玩我们的经历是什么?你每一个阶段里调研出来的模拟游戏?你不止困住了我,你还困住了你自己,也不要说什么你会改之类的话,你前些日子是像个人,可那都是装的,我不过多看了一眼温斯特的蓝眼睛,你现在就把你变成这样,如果明天我看上别人的嘴巴丶鼻子和脸型轮廓,你是不是还要把这些脸撕下来拼凑出一张脸?”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这样做”奚芜道。
姽婳一时气闷,一时不知道是该劝他,让他不要这样,还是索性直接给他一巴掌,好让他清醒清晰。
既然选不出来,姽婳直接给了奚芜一巴掌,“我看,你是真的需要清醒清醒。”
他能躲开,却没有躲。
脸被打得偏在一边,苍白的脸上瞬间就出现巴掌印,“手疼吗?”
奚芜去够姽婳的手,那一巴掌极疼,她的手也应该也不舒服。
姽婳躲开了,奚芜看着空荡荡的手一楞。
“送我回去。”她狠下心肠,要求奚芜停止这场闹剧,“还是你有事情瞒着我?”
奚芜:“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他还有事情瞒着姽婳,还不够自信姽婳喜欢他,所以。
初拥还是发生了,在不算一个恰当时机的此刻。
姽婳被一个绝对保护的姿势护在怀里,全身的血液以恐怖的速度流逝,先是感觉全身发冷,慢慢地意识模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奚芜的脸,姽婳知道,他又藏着一肚子坏水。
更让她郁闷的是,奚芜不相信她爱他。
他就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她站在崖上望不到底,也听不到回声,扔进深渊的东西,不管是石头还是鲜花他都开心都照单全收,但这深渊好像永远也填不满。
姽婳平生第一次,莫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再次醒来,姽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空气漂浮的细小微尘,远处玫瑰花悄然绽放的声音,她都能看得见丶听得到。
姽婳从床上坐起,看向自己的双手,和奚芜一样苍白没有血色。
“醒了?”奚芜正坐在床对面的真皮沙发上看书,双腿交叠,一手撑着下巴,见她醒了,他放下书,“你睡了三天三夜,饿了吧?”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她真的感觉好饿,可是和奚芜的争吵就发生在不久前,她也没他那种能当成是没事人的魄力。
不过她还是有问题,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她觉得奚芜看起来非常秀色可餐,字面意义上的秀色可餐。
姽婳觉得这问题大了。
“我用了一个黑魔法。”奚芜慢慢走到床边,温柔地看着姽婳。
姽婳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奚芜:“不,我很清醒。”
这才更恐怖,奚芜擡手划开自己的脖颈,鲜红的血珠渗出来,伤口被撕扯拉大,血珠逐渐蜿蜒,顺着皮肤肌理流下。
姽婳丧心病狂地发现自己更饿了,她居然对着奚芜在流口水。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这时候妥协,之后会发生更多不可控的事情。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奚芜歪头看她,然后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他带着她,双双倒向床铺。
床边的黑色帷幔被惊起,姽婳的脑袋轰得一声,她没有忍住食欲。
清醒后,姽婳木着一张脸坐在床上,奚芜半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给她擦掉嘴角的血迹。
姽婳想指责奚芜疯了,可是又发现她没有立场。
奚芜已经拉着她共沈沦,更何况,她还是受益者。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奚芜低笑几声。
这能忍?
刚刚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奚芜的脖颈如同之前一样白皙如玉。
气得姽婳掐了一把,伤口一下变成红色,姽婳气不过,还想再掐第二把。
奚芜拉住她的手,难得有些严肃,“暴食不好。”
谁害的?还有脸说这种话,姽婳被他气得半死,又想不通他们之间为什么会从剑拔弩张变成这样。
罪魁祸首还在笑,气得姽婳上去一口咬住他的下巴,含糊不清地说:“别笑。”
咬够了,她松开嘴,“我以为你会让我失忆,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每天对着你说爱,任你捏圆揉扁。”
奚芜刚想说怎么会,转而又想到自己以前确实这么做过,但是效果……不佳。
更何况,他听过她亲口说喜欢,又怎么会贪图那些虚假的欺骗。
只是这些,他都不会告诉姽婳,他只会告诉她。
“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做。”
是吗?姽婳半信半疑,她轻靠在奚芜的肩上,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回到原世界。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
姽婳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难度,但她没想到难度居然会这么高。
奚芜赶走了这座古堡里除他们以外所有的人,而她现在是血族,拥有不死之身,换句话说,如果奚芜不动,他们两个将会永远待在这里。
没了人类活动的迹象,古堡外的玫瑰花悄悄占据了整座古堡,于是奚芜又有了一个新爱好。
整理花园,他知道姽婳不喜欢被摘下来的玫瑰,所以让玫瑰长到了他们的窗台上。
面对这些,姽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既然如此了解她,知道她心中所求,为什么不能给她真正想要的。
这样每天重覆的日子不知多了多久,古堡终于迎来了客人。
是许久不见的莱斯特。
“殿下,您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为情乱智。”莱斯特面露忧愁。
奚芜手下动作不停:“现下两族已经和平,难道还要继续打打杀杀?”
莱斯特:“但我不愿意看到曾经优秀的阿尔芒的殿下丶迈卡维安一族最优秀的亲王变成这样。”
奚芜反问他,“不变成这样,那变成什么样?”
莱斯特额上的黑线翻了翻:“总之不能是这样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小蛋糕。”
奚芜没有理他,转过身继续做蛋糕:“她喜欢吃。”
“谁,莉莉丝?”
“阿尔芒。”
莱斯特正愤怒之际,听到了莉莉丝的声音,她在喊阿尔芒。
好久不见,她变得更漂亮。
身穿一袭丝绸长裙,肩上围着坎肩,黑色的长卷发铺流而下,舒展直到腰间,眼珠不再像之前,而是沾染了一些血红,并不明显,或许在阳光下会更容易看出差别。
只是她再也不能出现在阳关下。
莱斯特微微出神,直到阿尔芒不悦的声音传来。
“莱斯特。”
莱斯特如梦初醒,连忙低下头,“我会去领罚,但还请殿下以血族为重。”
虽然在劝,但莱斯特的内心却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莉莉丝,殿下还会不会为情乱智到如此。
这个主意,姽婳也在打。
从她看到莱斯特,又猜出莱斯特的来意,就知道可以利用他离开,还特意为此,故意在他面前现身,一副指使奚芜的坏样。
至于什么吸血鬼会魂飞魄散,她才不信奚芜会真的不救她,让她没了。
他既然能仗着她的爱为非作歹,那她也能。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很久,等得太焦急,要不是奚芜一直盯着她,姽婳都想大白天出去晒太阳,把自己晒死。
但奚芜察觉到她这个意图之后,古堡上空一直盘旋着乌云。
他没有明显拒绝,但处处都是阻挠。
姽婳甚至还想过以死相逼,但找不到银器,普通的刀具又无法伤害她。
比如现在这样。
姽婳拿着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再不放我离开,我就死给你给。”
刀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匕首流下。
奚芜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握住刀刃,把刀从姽婳的手心里抽走,“既然这样,我们休息吧。”
直到被抗走,姽婳都想说一句,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有关系吗?
她真的要疯了。
好在彻底发疯之前,奚芜因为阿尔芒的体质要再度陷入沈睡。
虽然感觉有诈,但姽婳顾不得那么多,很显然,莱斯特也等不及让她离开阿尔芒。
是夜,姽婳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不多时,身后就传来莱斯特刻意没有压制的脚步声。
“你来了。”姽婳轻轻说道。
“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当初一定不会放过你,不管你如何狡辩,我都会杀了你,不会给你机会迷惑阿尔芒殿下。”
姽婳笑了,秋千晃了晃,“你好好看看,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在企图迷惑勾引谁?总之不可能是我,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虽然她一心求解脱,但这么大的黑帽子给她,她也不想背。
莱斯特想了想,好像确实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杀了她,一切就能恢覆到之前那样。
姽婳:“我自己来,你杀了我之后是打算向阿尔芒请罪?不如你说我是自杀,起码能饶你一命?”
莱斯特狐疑地看着她,这女人巧舌如簧,他并不放心把手中的银制匕首交给她。
对峙间,谁都无法说服谁。
姽婳瞬间没了耐性,“给不给,别磨叽,你再纠结一会儿,阿尔芒该醒了。”
莱斯特把盒子交给她,“如果你敢耍花招,我会立下血咒此生一定要杀了……”
姽婳显然是没有耐心听他说完,直到反派为什么会失败吗?反派话多。
姽婳一把夺过匕首,“拿来吧你,少磨叽。”
然后毫不犹豫打开木盒,拿出里面的匕首,巧了,这不就是她之前捅阿尔芒那把,银器在血族时稀缺资源?
靠着胡思乱想减轻手上的剧痛,姽婳毫不犹豫,捅进自己的心脏。
随着生命力的渐渐流逝,姽婳非常诧异,居然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太过不可思议。
看着莱斯特惊慌跪下的样子,姽婳知道奚芜过来了。
她想转过身看他,却发现自己如今连转身的动作都变得很吃力。
早知道就先转个身再捅自己。
奚芜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亲亲吻在她的耳朵上:“你还是选择了他们。”
不也是在选择你?早点收拾完你的灵魂碎片,我们早点回家不好吗?
她想这么安慰奚芜,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奚芜冰凉的手轻轻捏着姽婳的下巴。
“没关系。”她听到奚芜这么说,“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完了,他好像生气了,姽婳开始思考下个世界她该怎么哄他。
但很快,她连思考这个行为都做得非常吃力。
“什么时候能到啊?我屁股都坐疼了。”
姽婳被吵醒,车辆正在行驶,而她靠在车窗上,头被颠得很疼。
急刹车之后,车停了。
外面是艳阳天,车子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四周的野草半人高。
姽婳没由来一阵心慌。
“要不,嘉楠……我们就不去了吧,我有点害怕。”坐在她前面丶副驾驶的女孩开口道。
这些人都是谁?
姽婳脑袋一阵疼。
“你没事吧?”
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姽婳回头一看,是一个极为好看的男人,五官就像浓墨重彩的油画一样好看。
而且她一见他,就觉得既安心,又恼怒,奇怪的感觉。
“喝口水。”他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姽婳。
姽婳确定这瓶水之前从来没有被打开才伸手接过,抿了一口。
水的味道有点古怪,但她并不讨厌,甚至是痴迷这个味道。
因这点,她多看了男人一眼。
下车的嘉楠回来了,“一个空木头盒子,别怕,没啥,而且今天这次出行我计划了好久,来都来了。”
华国人没办法拒绝来都来了四个字。
“奚芜你还有水吗?别光给姽婳,我们也渴,是吧心怡。”
听到这句话后,心怡也跟着打趣。
名叫奚芜的男人却笑道:“没了。”
“偏心啊你。”嘉楠反手打了奚芜一下,“有异性没人性。”
他们两个是一对?姽婳更加诧异,她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奚芜也冲着她歉疚笑笑,然后又对着嘉楠正色道:“别这么说,小婳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你别吓到她。”
汽车启动。
嘉楠无所谓耸耸肩,大咧咧道:“不就早晚的事,整个学院谁不知道你喜欢姽婳,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开始追她。”
是吗?姽婳又抿了一口水。
心怡也看着她笑。
“没事,别听他乱说。”奚芜对她笑笑,见她头发上沾了片树叶,自然而然想帮她摘掉。
却被姽婳躲开。
他笑了一下,丝毫不在意:“你的头发上有小叶子。”
“这儿?”
“再往下……好了。”
姽婳拿下一看,是玫瑰花的叶子,已经被晒干,轻易分辨不出来。
她又拿在手里反覆看了看,奇怪,她为什么能认出来,她明明不喜欢任何花。
又看了几眼。
奚芜:“给我吧,我这里有垃圾袋。”
姽婳递给了他,心想他这个人还挺好,虽然五官很有攻击性,好看得惊心动魄,但是人还怪温润。
姽婳没发现,奚芜并没有丢掉叶片,而是攥在手心里紧了紧。
之后的形成姽婳都在听他们说。
他们四个是同一个社团的大学生,听闻欧洲有一座神秘的古堡,特意赶在暑假结束前来这里看,当然四个人的机票钱是奚芜全权负责。
本行的真正目的也是为了能让奚芜追到姽婳。
听完前因后果,姽婳的第一反应就是想下车,无数前辈血泪经验告诉她,像这种作死的探秘小队,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她开始赞同刚刚心怡说得那句话,“要不我们回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啊?”嘉楠把车停下,“我·可是我们都到了啊。”
路的尽头,是那座神秘古朴的城堡。
又是那句来都来了。
心怡转身担忧地看向她:“要不我们先进去拍几张照片?你留在车里休息。”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
总之,第一个落单的肯定会先死。
姽婳不愿意。
推开门,一阵冷风吹过,姽婳觉得有些冷。抱着臂瑟缩了下。
奚芜从身旁走过来,递给她一件外套,“干净的。”
“谢谢。”见他身上还穿着外套,姽婳接过,套在自己身上,领子有些大,看起来很像坎肩。
奚芜的这个举动,又引来嘉楠和心怡一阵起哄。
但姽婳从一开始的局促到现在,早就习以为常,好像是觉得,他们本来就该如此亲密。
“哪里不舒服?”奚芜走上前下意识想拉她的手,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改为替她拉了拉衣领。
姽婳:“心里。”
奚芜低头轻笑,“害怕?”
这倒不至于,而且他笑什么,没理由。姽婳反手拧了他一把,动作太过熟练,姽婳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这么做了。
以至于做完之后,她楞住了,自己还没礼貌。
姽婳脸色通红地向奚芜道歉,“我丶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不疼。”
比起姽婳的慌乱,奚芜反而很平常,似乎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事。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你们在后面磨磨叽叽干什么呢?快点过来啊,别走散。”嘉楠大喊。
“马上就来。”奚芜笑道。
他们两个人很久就和他们汇合。
一行人继续往古堡里面走。
嘉楠见人来齐了,开始讲故事:“我来之前查资料,说这位在13世纪是吸血鬼的城堡,好像是疯子氏族迈卡维安的领地,但是一夜之间,这里的血族全都消失不见。之后住进这座城堡里的人,都会去世,而且连尸体都找不到,久而久之,虽然这座古堡的价值很重,但连当地文物管理处都不愿意保护,也越来越残破,直到沦落成这样一个鬼屋。”
心怡:“你乱说什么,哪有什么吸血鬼。可能是修建古堡的材料有毒或者磁场不对,让他们产生幻觉,我们都要进去了,你别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嘉楠被她敲了脑袋,他捂住头,“我这不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吗?我看你们都不说话,一个比一个严肃。”
心怡:“你也严肃点吧,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我闭嘴……哎丶什么破玩意绊我?”嘉楠险些被横在地上的东西绊倒,要不是心怡拉了他一把,他现在肯定摔得鼻青脸肿。
说完,他还嫌不解气,踢了那东西一把。
心怡语气不好:“你踢它干什么?明明是你不小心,这都是文物,你能不能有点敬畏心。”
姽婳也面色一沈,觉得这样容易情绪失控的男人很拉胯。
奚芜扶起地上的东西,擦掉上面的灰尘:“好像是个秋千。”
心怡:“真的诶,我拍张照。”
咔嚓,心怡没开闪光灯。
姽婳觉得,她比她的男朋友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走在一起?因为爱?那这份爱可真够让人头晕眼花,丧失理智。
姽婳没说话,走在最后面,见她如此,奚芜放慢脚步,跟在她身侧。
姽婳不习惯这样,和奚芜拉开距离。“你干什么?”
“走在最后,不太好。”奚芜解释,但在看清她的动作之后,没再贸然上前。
看着他谨小慎微丶仔细斟酌丶生怕她不喜欢的样子,姽婳心底一软,她主动走到奚芜身边。
姽婳:“我不怕。”
“嗯,是我怕。”奚芜从善如流。
他好像懂得怎样拿捏她,既不让她觉得冒犯,但又得到了他想要的亲近。
意识到这点之后,姽婳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她看着奚芜,不知道该说什么,拉开距离吧,心底又有微微丶连她都抗拒的不舍。
意识到这件事她也挺难堪的,人生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是个颜狗。
相当古怪。
“你们俩,怎么又拉下了。”十步外的嘉楠再次挥手,这时候还不忘打趣:“你们俩躲在后面偷偷谈什么呢,这么隐蔽。”
奚芜:“你别吓到她。”
“姽婳又不是泥捏的,怎么动不动我就能吓到她。奚芜,你这偏心的很过分啊。”
心怡揪住他的耳朵往回扯,“你少说两句。”
教训完嘉楠之后又看着姽婳和奚芜抱歉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路吵吵闹闹,就算进了古堡,门大敞着,落了无数的灰尘,估摸着是之前来这里的人忘了关门。
姽婳觉得这些探险者,好没礼貌。她要是古堡的主人,一定让他们哭着喊妈妈,边跑边说,这辈子再也不敢来第二次。
奚芜笑得温和,见她生气还不忘低声安慰:“别气了。”
姽婳又是一惊,他怎么知道生气?明明自己一直都没什么表情,而且还没说过话。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既想靠近,又觉得奇怪想跑。
大厅就在大门的里面,和外面的差距不大,依稀可以见到当年荣光,但大半都是破败,还有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这是什么?”嘉楠看到一个圆盘,走上前摸了下,“嘶,怎么还有暗器,这地方这么破,我要不要去打破伤风?”
心怡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把他的手拿出来,结果自己也不慎被划伤,鲜血瞬间滴落。
他们两个的鲜血一同滴在圆盘上,圆盘突然发出红光开始转动,接着地动山摇。
姽婳下意识去看奚芜。
他就站在原地,而他头顶一块石头就要落下,姽婳吓到,心如同坠落下来,顾不得反应她连忙跑过去,却落在奚芜的怀里。
下一秒,姽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古堡已经变成千年前的样子,华丽奢靡,但已经不见了奚芜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姽婳从地上爬起来,不远处是心怡和嘉楠。
嘉楠还晕着,躺在心仪的腿上。
“醒了?”心怡问。
姽婳没有冒昧上前,站在原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倒想问问你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奚芜带我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此现在我们三个在这儿,而他不在。”
姽婳想起晕倒时看到的最后一面,转身看了看,结果别说断石,连布料都没找到一片。
姽婳:“别吵,等他醒来我们就找到方法出去。”
心怡:“我不要,你去,你一个人去,要不是为了撮合你们两个,我和嘉楠也不至于来这个地方。”
姽婳:“我也被蒙在鼓里,如果你非要这样,一直失去理性把愤怒宣泄在我身上,我无话可说,只是这样不利于我们活下去。”
他们两方争执时,嘉楠醒了。
嘉楠:“我们这是在哪里?”
心怡:“不知道。你头疼不疼。”
嘉楠嘿嘿一笑,“我没事,吓晕了,姽婳在这,奚芜呢?”
心怡气极,推了他一把:“你还提他做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他,谁知道他现在在哪,说不定我们变成这样就是他害的。”
“能走吗?能走就站起来,我们找找有没有出去的路总之不能被困死在这儿。”
心怡:“怎么敢和你一起走,万一又遇到什么事你害死我们,我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算了,我也没什么事,提议来这个地方的人也是我,是我没有提起规划清楚,我们先走吗,兴许还能找到奚芜。”
“找什么奚芜,他现在不见人影,兴许就是他害的。”
嘉楠:“别这么说,在这躺着也不是什么事,我们还是一起找找出去的路……这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记得刚刚还很破。
他们一间房接一间房找过去,然后找回一本日记。
姽婳:“兴许是古堡主人的。”
嘉楠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慢着。”心怡直接拉住他,“你忘了刚刚我们遇到了什么,我不同意。手被划破现在都没有一个说法,这个,你来。”
很显然,因为刚刚的古怪导致心怡很敏感。
姽婳从倒塌的书架里拿出这唯一一个本子,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了主人的心路历程。
“我”的爱人快要死了,兴许只有黑魔法才能救爱人,为了让爱人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一切生命。
之后的几页都是围绕“我”如何利用黑魔法让爱人活下来,一开始的笔迹还很正常,但越是往后,“我”的笔迹也越来越乱。
最后几页甚至接近癫狂,日记的主人在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找到了方法。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也没提方法,也没提如何破解。
姽婳:“我们大概率是被困在日记主人的怨念里,我猜最后他也没有救回自己的爱人因此发了疯。我是不相信会有什么吸血鬼,应该是日记的主人造孽,编造了这些离谱的谣言。”
心怡:“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先找找有没有办法能够直接出去,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兴许是要解决这里的怨灵才能出去。”
嘉楠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哭丧着脸问:“怨灵?你是在逗我玩吗?”又忍不住抱怨,“早知道我就不挑这个地方,在哪玩不是玩,非常来这个地方,现在还把奚芜丢了,别一回国我就被抓进牢里。”
他现在可谓是进退两难。
心怡:“没事,看不到奚芜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他只是和我们不在一起而已,又或者,他根本没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
姽婳:“既然安慰结束了,就跟着我走吧,对了,那几本黑魔法书得带上。”
可没人听她的,嘉楠忙着哀怨自己的人生,心怡因为刚刚割破手的事情怀疑攻击姽婳,生怕那里有陷阱。
算了,那她自己保命好了。
姽婳从日记周围挑了几本书,又捡起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布包,倒掉之前的小零碎,把书装进去,带着走了。
她记得大厅里有两条楼梯,只要能找到楼梯,他们就有办法出去,或者,如果这里楼层低,她跳下去也可以。
随意瞥见一个房间,姽婳走了进去。
这是她目前见过的最温馨的房间,里面甚至还有大盆大盆的玫瑰花,虽然已经枯萎了。
她走到窗台前,往下看了眼……很好,这里跳下去她只能是速死。
大概推测一下,她要从这里下去,需要走很久。
嘉楠这时候走进来,“心怡说她累了。”
姽婳也因为刚才看到的画面丧失一口气走到底的决心,“那就休息吧。”
她没好意思躺那张床,躺在床凳上,因为睡不着,还随后翻着黑魔法书,但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让人覆活之类的魔法。
姽婳又打开了古堡主人的日记,翻了几页后发现,这日记有残页。
里面有一张字迹缭乱,在它之后有一张被撕掉了。
“得罪了。”姽婳那这日记在墙灰上擦了擦,字迹渐渐显形。
姽婳正要看,外面却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而且离她越来越近。
姽婳推开门,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盔甲战士在追嘉楠心怡。
她不动声色,从墙角拿出她捡到的斧头,看准时机朝脚下扔了出去。
盔甲掉地,头盔被摔得掉出来。
里面黑黝黝的,总之见不到人影。
心怡惊魂未定,整个人缩在嘉楠的怀里。
见姽婳一直在看她俩,心怡抖着嗓子道谢。
“之前是我一直误会你,谢谢你不计前嫌救了我们。”
姽婳点头,意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然后她回到了房间,仔细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纸上写,奚芜是她的爱人?
所以说,这个丧心病狂用活人献祭换爱人活下来的变态是她?
仿佛是为了验她的猜想,奚芜的人影渐渐具体,他原来一直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一双细腻的手慢慢滑向她的腰际,姽婳听到了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
然后肩膀一重,他靠在了她的肩上。
姽婳动不了,全身感官都因此放大,像有蚂蚁在爬。
偏过头,姽婳看到了那张脸,奚芜的脸。
所有的奇怪在这一刻纷纷被解构变得不奇怪。
她想,她知道要怎么做。
这时,又传来一声尖叫。
身后奚芜的身影渐渐散开,姽婳推开门,往心怡和嘉楠的房间走过去,一手拿着斧头。
没人开。
姽婳直接举起斧头框框给砸了。
里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劈出一个洞后,她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的光透进去能稍微看到点。
房里的光灭了,给他们俩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什么东西来追杀他们。
“各位,我找到方法出去,要一起听吗?还是继续待着这里,被吓一整宿?”
兴许是他手里的斧头太有影响力,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俩都快被吓破胆,这次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直接跟着姽婳出房门。
这次他们一口气走到了大厅。
姽婳在圆盘上放下书,“我们先试试能不能从大门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压根出不去,古堡门没锁,可他们三个使出吃奶的劲都丝毫未动。
“那看来,我们只能依靠它。”
姽婳看向大厅的圆盘。
“刚刚进来时你们的手被划伤了对不对?”姽婳翻到她擦出来的残页,“那么解咒的关键也在你们身上,从圆盘的逆方位进去,重新将血滴进去。”
心怡:“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个事我们不能冒险。”
“当然,我能理解你们。只是如果不试试,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刚刚我们都转过了,这古堡没有吃的,我们在这里待着不是等死就是被杀死。”
姽婳手里的斧头已经卷刃了。
“好,我们试试。”
心怡和嘉楠以逆盘的方位重新走进圆盘,将手指伸进去。
血祭开始了,整个祭台以他们两人为中心迅速亮起,被血染红。
“你骗我们。”
随着他们生命力流逝,奚芜的身体却渐渐凝实。
隔着血阵,他们看不到奚芜的身影,心怡抓住时间大喊。
“你被她所困,不死不活在古堡里待了这么久,你不累吗?这样无休止的害人才能换来苟活,你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奚芜溪水一样的眼睛有了涟漪,透露出几分动容和不忍。
姽婳当下就急了,“别听她乱说,你知道的,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奚芜的神魂仿佛被收束成一条线,线的源头刚好被姽婳拢在掌心:“你决定就好。”
“不要后悔,求你了。”
奚芜拉着她的手,“这个问题从你第一次问我时,我就告诉过你答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以怎么样的方式我都愿意。”
姽婳反握紧奚芜的手,笑了。
血祭很快结束,奚芜的身体也渐渐凝实,他只是笑。
姽婳开始以为他开心获得了生命,但随着记忆渐渐回笼,她才明白他在笑什么。
她被耍了,以爱做局,以疯狂执拗的爱为名。
破败的古堡渐渐碎裂,一切虚浮的装饰都在此刻崩塌,渐渐回归原本纯白的空间。
姽婳如梦初醒,还怔怔的不知作何反应,眼角的泪痕还未干。
“怎么了?”奚芜擦掉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她刚才哭的有多真情实感,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