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当然，如果可以，她的这份殊荣愿意让给别人。看着面前这辆漆黑色的马车，姽婳想。
    莱斯特无情下令：“进去。”
    马车内壁包裹了红色的天鹅绒，四周放着几个古铜烛座，此时稍稍燃了一些，顺着烛身流下，挂着的黑纱也因为这些暖光折射出色彩。
    阿尔芒就躺在层层纱幔后的棺材里，如果忽略他胸膛前的大洞，倒像是哪国的王子正在休息。
    睡美人？
    关门声静悄悄，显然是对车厢里的人无比尊重，仅发出了一点儿声响，但还是惊动姽婳，让她从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中走了出来。
    她缩着身子和阿尔芒的尸体坐成对角线，尽力离他远远地。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她倒是非常想奚芜，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着急。
    至于角落里的阿尔芒，她再没有分出一个眼神。
    直到马车停下。车门被打开。
    迎面看到的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哥特式城堡，在圆月和枯枝的映衬下，更加恐怖。
    如果这时候听到乌鸦喊两声……一行人的东西惊动了栖息在树上的乌鸦，挥着翅膀飞走了。
    看样子，这里也不是个好去处。
    阿尔芒的城堡，寸草不生，明明不是冬季，这里却比冬季更容易夺走任何人的生命。
    没人安排姽婳，她只好跟在棺材后低着头慢慢走着，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城堡前站着很多阿尔芒氏族的吸血鬼，个个容貌俊秀漂亮，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只不过此刻他们都很难过，好像死了爹。
    阿尔芒身为亲王，在级别上也确实等同于他们的父亲。
    意识到这点，姽婳的头更低了，她的嫌疑人身份还没有被洗清，还是小心为妙。
    好在这一路都比较安静，因为阿尔芒的缘故，他们此时都在忙着沈痛哀悼，没人在意她这个小角色。
    这点她倒是该感谢阿尔芒，还晕着呢就帮她解决了一次小危机。
    在她走后，站在两侧的血族停在他们身后。
    “她是谁？”
    “你说谁？那个绿眼睛的女人，当然是最着名的废物美人莉莉丝。”
    “莉莉丝？她的血闻起来倒很甜。”俊美的吸血鬼舔了一下尖牙，眼眸中的恶劣生生让他的颜值打了个折扣。
    钟声敲响，过了午夜十二点，血族的用餐的时间。
    姽婳被关在阿尔芒的房间里，显然这群吸血鬼要么没有鬼德，要么没有尝试——他们没有给她准备晚餐。
    整个房间里，除了她就只剩下阿尔芒，她又不能生啃了他。
    砰砰——房间门被敲响，在这个静谧的夜里，非常突兀吓人。
    姽婳贴着门，柔声问：“谁？”
    “莱斯特大人让我给莉莉丝小姐送过来。”
    饭？她宣布莱斯特是这座古堡里最有鬼德的人。
    姽婳拉动有着精美雕花的铜把手，侍女站在正中间，低着头看她。
    接过她手上捧着的盒子，姽婳道谢后又关上门。
    如果是当食盒，这盒子有些太扁了。
    姽婳狐疑打开，这里面装着一本书，四周都有些残破，翻了翻，是用血族的文字书写，一般人看不懂。
    但巧了，莉莉丝虽然在武力值上是个废柴，但她非常看书，常年泡在阅览室里，就连那些禁书她都悉数看了大半，所以她懂血族的文字。
    她翻了翻，看清内容后脸色一沈，这书明显要来害她，因为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如何用巫术谋杀血族。
    从一开始就有阴谋，莉莉丝的作用就是搅乱两族好不容易稳定的和平，用她一个废物，来谋取他们想要的利益。
    即使莉莉丝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也要像跗骨之蛆一样继续盘踞在她身边，吸食着她的生命。
    姽婳冷脸，只是他们没人知道，被诬蔑为废物的莉莉丝，她懂血族语言。
    这书留不得。
    为了避免被栽赃陷害，姽婳烧了这本书，只不过在临烧之前，倒是认真地看了，如何谋杀吸血鬼。
    看着那一堆灰烬，姽婳拢了拢，这些细灰也不能被发现端倪，她擡起长睫，四下看了看，将灰烬全都抹在阿尔芒的衣服上，反正都是黑色，他眼下也不穿，发现不了。
    担惊受怕之下，姽婳毫无睡意，整个豪华精致的房间里，也只有阿尔芒这个宛如死尸的血族能让她有安全感。
    姽婳靠在他的床边，静静等天亮。
    时间静静流逝，突然一声异响惊动了姽婳，她转头一看，只见一张苍白妖异的脸贴着雕花玻璃。
    这里是吸血鬼的领地，所以看到这些很正常。姽婳这么告诉自己。
    可那名吸血鬼却明显不正常。
    他看着姽婳慢慢扬起一个笑脸，但因为笑容太过生硬，显得有些可怕。
    接着，他在姽婳探究的目光里打开窗，慢吞吞走了进来。
    “晚上好，漂亮的莉莉丝小姐。”
    他的目光太过龌龊，姽婳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而这名吸血鬼接下来的动作也佐证了她的想法。
    “别害怕，我并没有恶意。”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吸血鬼扬了扬自己的手，然后摘掉了手上的白色丝绒手套。
    “莉莉丝丶莉莉丝丶莉莉。”血族低沈的声音一遍遍诵读着姽婳的名字，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暧昧。
    啊这？
    她名义上的爱人还在旁边躺着呢。
    顺着她的目光，血族也看到了躺在一旁的阿尔芒。
    他的眉头微微擡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但眼眸中那抹亵渎阿尔芒的愉悦是藏不住的。
    “用餐时间。”他笑了下，冲姽婳慢慢走过来。
    顺势单膝跪在她腿边，撩起她海藻般的头发。
    下一秒，血族看着自己胸膛上的血窟窿，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仓促间，姽婳拔出藏在编发里的银簪，插进了血族的心脏。
    “你。”血族瞪着眼眸，漂亮的五官因为剧痛有些狰狞。
    姽婳下手更狠，直到血族不动弹，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她才堪堪停下。
    她松开手，手心被银簪勒得通红，手心里还藏着几根黑发，因为太用力，黑发都折了几下。
    一旁的阿尔芒还在昏迷，姽婳抓起他的衣服，将自己身上沾的鲜血擦干净。
    不幸中的万幸，他刚刚进来时走的窗户。
    姽婳走到窗前，拉上厚厚的窗帘。
    她耐心等着就好，等到太阳升起，她就将这具尸体烧成灰。
    这件事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一旦事情被闹大，所有人都会怀疑她当天在审判会上的说辞，会怀疑是她杀了阿尔芒。
    她又成了筏子，被两族放上烤架。
    姽婳锁上了门，静静等着天亮。
    莱斯特中间来过一次，隔着房门让姽婳拉好房间的窗帘，还要关上阿尔芒的棺材盖。
    姽婳一一照做，表现得无比正常。
    古堡渐渐陷入安静。
    而姽婳拉开窗帘，看着眼前的血族在阳光下狰狞地化成灰烬。
    甚至于那些灰烬，她都好好收拾起来，准备扔掉，门没推开。
    莱斯特从外面锁了门。
    那只好扬了这些灰。
    阳光下的古堡比夜里好看，也没了那份阴森感。
    看着这样的风景，她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她现在拉开所有窗帘，打开所有棺材呢？
    所以，这就是莱斯特关上房门的理由？
    处理好一切，姽婳稍微放下心，拉好厚重的窗帘，坐回阿尔芒的棺材边。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昨晚的事提醒了她，待在这里就是个大雷，稍不注意就会点爆。
    她得跑路。
    强撑了一夜之后，姽婳倚在棺材上，合上了眼。
    再醒来时她的面前已经围满了人。
    坐在最中间高背椅上的……是莱斯特。
    姽婳瞬间清醒，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让一让，你挡着阿尔芒殿下的棺材。”
    她半个身子都趴在棺材上，他们拉又不好拉，只好在这里等着她醒来。
    “抱歉。”姽婳起身，想着这是个好时机，推开房门走了。
    她第一站去的地方就是厨房。
    如果古堡有的话。
    她左转右转，还给她找到了。
    小厨房里此时坐了很多吸血鬼美女，正在讨论她。
    “昨晚我悄悄瞥了她一眼，她好漂亮，比我们都漂亮。”
    “我也觉得，要是阿尔芒殿下喜欢她，我也非常理解，对了对了，等阿尔芒大人醒来，应该会给她初拥。”
    “不过阿尔芒大人不是有未婚妻吗？”
    “那个不算吧，只是她单方面喜欢我阿尔芒，缠着阿尔芒。”
    这些吸血鬼少女聊天都这么梦幻和八卦的吗？
    姽婳觉得她们好单纯。
    “你们觉不觉得，空气里有点甜？”
    唰——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姽婳。
    现在她觉得那个单纯的人是她。
    既然被发现，姽婳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意思，她往右走了一步，露出一个自然地笑：“你们好。”
    血族少女非常热情，楞了一下后跳下高背椅，拉起姽婳的手，“你就是莉莉丝？快来快来。”
    她们拉着姽婳的手坐下，还拿过来小甜点。
    “从你们人类世界过来的，虽然族长们不让吃，但我们会偷偷吃。”
    她正好饿了。
    她拿起一枚马卡龙，正要吃，就见到她们的眼睛像两只灯泡一样看着她。
    “怎么了？”
    四位少女你推我丶我推你，最终支支吾吾说了句，“我们听说，你和阿尔芒一直是禁忌之恋。”
    “那能给我们讲讲……你和阿尔芒恋爱的故事吗？”
    “这个……”和她们混熟，说不定他们会带着她出古堡，“话来话长。”
    不就是编吗？谁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