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停止凤仪宫前,亓官芜和姚宴安相撞。
黑红相撞在一处,彼此不分,都没有人愿意让出这第一步。
“将军,再不出去,这宫中下匙就要出不去。”
玉器一样的手指伸出轿帘,轻轻挥了挥,姚宴安道:“将军无恙,今日是姚某大喜之日,让将军一次,等它时你还回来就便罢。”
说着,迎亲的队伍退至一旁。
“将军,该走了。”
亓官芜临出宫门前遥遥看了一眼,“她竟真的不来送我。”
残阳给宫殿镀上一层暖意,他当日不愿意来,觉得冷漠的地方,此时却又有了三分不舍。
他队伍里的显眼包探头问:“主子想让谁来送啊,我们不都在这儿。”
这声音看似压低音量,实则谁都能听到。
“安静点,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罢了,回府。”
他说的回府是皇帝给他新赐的武安侯府,其父亲的爵位未来会留给亓官倩。
皆大欢喜,大家都挺满意。
也没有那么欢喜,比如亓官芜看着皇城的方向,大半夜还不去夜里睡觉,站在廊下喂蚊子。
此时已过立秋,白天夜晚温差骤降,穿堂风一扫,还是有些冷。
“侯爷可是认床?”有侍从道:“刚回府有不习惯也是正常,侯爷多住几天就好。”
亓官芜心乱如麻,闻言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嗯。”
“今日帝后大婚,明日不上朝,侯爷多的是时间习惯。”
亓官芜一听到这话,转身进了屋子。
这一夜,他睡不好。
没睡好的人还有姽婳。
这孩子自穿越后第一次没和亓官芜待在一起,她竟有些不太习惯。
殿内燃着一对龙凤烛。
拆掉头上华丽的珠翠,洗净脸上的铅华,姽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依旧漂亮。
姚宴安也早就收拾好,只是未退身上的红衣,见姽婳看他,他反倒斟满一杯酒,从案桌旁走过来递给姽婳。
“今天是我们大婚之日。”说完这句话,他什么都不再说,只是执拗地端着手上的酒。
像是姽婳不接,他就要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
但姽婳对他有心防,从一开始他出现在她面前,就预示了太多危险和不受控。
姚宴安见她如此,低头轻笑了一下,再擡起头时眼里多了别的情愫,“庆祝我们的合作顺利进行,今夜兴许有人气得睡不着觉。”
姽婳问:“亓官芜?”
姚宴安笑而不语,目光淡淡扫过殿外的姽十二:“或许吧。”
反正今晚除了他,没人高兴。
姚宴安还是执拗端着酒杯,“这里是你的地盘,放心。”
这倒也是,姽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她再看向姚宴安时,才发现他维持着一个尴尬而局促的动作——他想和姽婳喝交杯酒。
姽婳微微挑眉:“……你这是?”
姚宴安失笑,仰头将酒都喝下,“失误失误。”
他想喝交杯酒的愿望怕是达不成。
喝完酒后,姚宴安剪短灯芯,无比自然从床上拉下多馀的被子铺在地上,给自己打好地铺,“今夜先这样凑合。”
姽婳:“嗯。”
姚宴安比她想的要有趣。
按理来说,今天她能睡个懒觉。
但天还不亮就比姚宴安摇醒。
姽婳睁开眼,“你想被砍脑袋吗?”
姚宴安又恢覆了前几天那副狐狸样,好似昨晚的不对劲都是姽婳的臆想。
“武安侯递了帖子,说要和陛下商议要事。”
武安侯是谁,不见。
姽婳翻过身,“不去。”
姚宴安声音暧昧,五指顺着被子里姽婳的轮廓慢慢往上滑:“那谣言该讲,陛下耽溺男色。”
红色的锦缎和白皙的五指,画面格外冲击。
但姽婳没看到,她掀开被子坐起,“好了,我立刻,马上去。”
原主就是因为荒淫无道被杀,她可不想体验被砍脑袋。
这个姚宴安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软肋?
姽婳疑惑地看向他,姚宴安一脸温和,只是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她的所有。
对此,姽婳也非常直接,她伸手捂住姚宴安的眼睛,“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知道了。”随着姚宴安说话的频率,他的睫毛也一颤一颤。
姽婳感觉他睁开了眼睛——真是一个怪人。
和姚宴安的插曲到此结束,姽婳收拾妥当,移驾勤政殿。
亓官芜等了很久。
“爱卿吃早饭了吗?”姽婳道:“爱卿觉不觉得,自己来得有些早?”
亓官芜擡眼,“陛下是觉得臣碍眼?”
姽婳无辜脸:“我可没有这么说,算了,你说正事。”
亓官芜:“西南水灾。”
西南水灾……这在原着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看来她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很,连这些消息都没瞒下来。
姽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件事情你怎么会比孤还要提早知道?武安侯,孤的武安侯,你该给孤好好解释解释。”
亓官芜看着他,“陛下信臣吗?”
姽婳:“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亓官芜:“陛下还是信臣的好,毕竟这朝中,臣是陛下唯一的倚仗。”
他故意的。
“放肆!”姽婳抓起磨盘扔到亓官芜身上,墨汁溅了他一身。
亓官芜:“陛下忘了,从前臣住在宫里可是天天放肆,怎么就离了一天,陛下就无法接受?”
这个人当真有病,不过没关系,对付男朋友,该调教时就不能心软。
“怎么?”姽婳眼神轮转,四处寻找趁手工具,“你这是怀念孤揍你?好啊,孤今天就让你知道惹怒孤的后果。”
姽婳从案几里抽出软鞭。
殿外的内侍传报,“陛下,君后来送果子。”
姚宴安每次开的时机都很巧妙,像是卡好点一样。
鞭尾被亓官芜攥在掌心。
“不见。”
姽婳看他,“为什么,凭什么?”
“让君后进来。”她对着内侍说,还不忘刺了亓官芜一下,“别忘了,当初是你要离开,悬在既要也要,武安侯是不是有些太贪心。”
姽婳手一松,鞭子掉在地上。
姚宴安提着食盒走进来,像是看不到这里的暗流涌动,旁若无人和姽婳互动,“饿了吧。”
还嫌不够一样,他又看着亓官芜,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样子,“武安侯也没吃早饭吧,一起?”
他行为得体恰当,这样反倒显得亓官芜的所有行为不正常。
亓官芜此时觉得自己是多馀的那个。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他眸光一闪,像是找到姚宴安的软肋。
可这件事在姚宴安眼里算不得什么。
他替姽婳收拾好桌子,等着姽婳吃完早饭再走,十分贤惠。
“我不在乎这些虚名,能陪在陛下身边,就是我此生所求。”
姽婳看着他,像在听什么鬼故事。倒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求,这就有点恐怖。
自这句话,她开始对姚宴安设防,这个人也如同谜语一样,让人忍不住去猜测谜底。
只可惜,她不在其中。
姚宴安此人将节奏拿捏得极好,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又不参与其中。让他进宫,也只是觉得危险之人要放在身边。
姽婳看着姚宴安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待孤有事再会唤你。”
姚宴安走了,勤政殿内重新剩下姽婳和亓官芜。
他身上的墨迹已经干涸,姽婳则当没看见,继续西南旱灾之事,“你继续说。”
亓官芜:“不是臣如何说,而是陛下,水灾过后极易有瘟疫,陛下身为女儿身,若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臣担心会对陛下不利。”
姽婳:“孤知道。”
若是这件事办的好,她的项上人头自然不用分家,若这件事办的不好……
可能会提前分家。
亓官芜:“陛下意欲如何?”
不过,她向来不惧怕困难和挑战。
姽婳:“先派人去送赈灾粮和药物,等在朝堂上与文武百官唱完双簧之后,孤欲亲自前往西南。”
亓官芜犹豫道:“这……”
“怎么?”姽婳似笑非笑,“护送孤的事情,武安侯觉得为难。”
亓官芜微微蹙眉:“臣只是不懂,双簧是什么意思?”
忘了,她的爱人现在没有记忆,是个可以任她欺负的土老帽。
姽婳没忍住笑了,没忍住替亓官芜撩好刘海,“真可爱。”
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亓官芜下朝回府还在想这件事。
回了候府一瞧,亓官倩在这里等了他许久。
“侯爷令我好等。”亓官倩给自己添上新茶擡眼看了亓官芜一眼,茶呛进气管,亓官倩差点当场给自己送走。
“大惊小怪什么。”亓官芜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你怎么穿着贵妃朝服?”亓官倩追问。
亓官芜眼眸一擡:“去见陛下,衣服弄脏了,没衣服换,临时随意穿了一件。”
说完,他又置气般补了一句“反正一开始就是我的衣服。”
亓官倩扶额,“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胡闹,陛下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事,你今天穿着这件朝服大摇大摆走出来,明天谣言传得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还有,你这不是故意让姚大人难堪?我亓官家时代忠良,不能让你毁了名声。”
亓官芜挑眉,他就是故意,他就是见不得那个女人转瞬就忘了他。就要谣言四起,就要她的名字时时刻刻有他在旁做伴:“可我已经穿了,陛下允的。”
大有一副有陛下替我撑腰的样子。
亓官倩看着他,细细凝神一会儿,她的蠢弟弟该不会喜欢上姽婳还不明白吧。
那她可有好戏看了。
亓官倩:“放心,未来有你后悔的日子。”
亓官芜擡眸,定定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