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姽婳:“当然,我不,我就想和你出去,说好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
她就不信,亓官芜还能呵斥她让她闭嘴,他只想听高统领说话。
不可能的。
亓官芜:“真这么想去?”
姽婳拉着他的手,言辞恳切:“不是想去,是想和你去。”
“好。”亓官芜薄唇微启,吐出残忍的话:“那我也不去了,咱俩一起待在殿里。”
他语气太平淡,姽婳都没有抿清楚,到底是真这么打算还是在试探她。
“不要,你去还能给我带东西,稍等我列个清单。”姽婳早有准备,拿过一个册子递给亓官芜,“这些都是我要的,没有买给我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
“如意坊的桂花糕丶鸳鸯楼的不知春……东市的脸谱。”亓官芜看了眼这份五花八门的购物清单,没说什么,递给高统领让他收下。
总觉得哪里不对,亓官芜狐疑地看着姽婳:“你有事瞒我?”
“怎么可能,我每天簪什么样式的珠钗你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哪有什么秘密能瞒住你。”反正她是不会心虚的,这辈子生下来就不知道心虚这两个字怎么写。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使使小性子,你都不让我去了,我闹一闹很正常吧。不这么做,你有耐心在整个京都里给我把东西买好?我可不要你假手于人,都必须是你亲自买的。”
这次他没看到一丁点破绽,但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质问高统领,他在亓官芜面前向来藏不住事。
亓官芜:“是这样吗?”
高统领:“是……”
姽婳:“你问他干什么,我那会儿和他说了句,他就嫌我胆大居然敢让堂堂天子跑路,我不喜欢他,你赶紧让他走吧。再说了,我以后要和你在皇宫住很久很久,总不能这点愿望都当作没看见吧。”
亓官芜沈默片刻:“你先下去。”
出于对姽婳的偏爱和对高统领的信任,亓官芜没有再细究这件事,满心沈浸在姽婳对他许下的承诺里——从此他们将一生一世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度过。
马车一点点被门洞吞噬,亓官芜掀开窗帘,遥遥看去,姽婳撞见他的目光冲他挥手,心才稍稍安定几分。
出了宫辗转几下,就来到城楼上,按照姜国的规矩,皇帝要在今天携皇后登城楼敲响惊蛰鼓为百姓祈福,寓意今年能有个好收成。但亓官芜担心这种事情冲撞姽婳,若是有什么忌讳,难说会不会让她难受。
楼下灯火万千,热闹非凡,行人潮水一般走街串巷,不远处升起的花灯和炒栗子的香气萦绕着整个京都。
在这时候,亓官芜就会格外想念姽婳。
有她在,亓官芜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不至于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这世界上踽踽独行。报完仇了,就对这人间再无一点儿留恋。
亓官芜:“册子。”
高统领找到,毕恭毕敬递给亓官芜:“主子。”
“去给皇后采买完,我们早点回宫。孤有点想她。”亓官芜道,生活在爱情里的人,偶尔也会操心一下别人的终身大事:“你也老大不小,身边就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说说,对哪家姑娘有意,孤亲自去说亲。”
高统领心里藏着事,只是含糊应付:“属下这还早着呢,一天天舞刀弄枪,哪有好人家的姑娘会看上我。”
亓官芜下了城楼,看着眼前的烟火嘴角勾出一个浅笑:“那可未必,孤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也遇到了皇后这样好的女子。不过你大概是遇不到了。”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高统领:“啊?”
“今天这般好的姑娘只她一个,天下再无第二个女子能比得上她,你懂吗?”
高统领面无表情发楞:“属下懂。”
“不,你不懂,不过等你娶了妻,那时候兴许能懂点。”又想起一件大事,亓官芜接着说:“得赶在游猎宴前选一个黄道吉日,将封后大典给办了。以前没有这种心思,但孤近日却越来越想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皇后面前,只要她开心就好。”
高统领:“是,娘娘确实值得。”
“不过皇后身份特殊,人类的吉时或许会冲撞了她,这件事孤还是得小心才行。”
高统领:“主子英明。”
买了刚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高统领怕伤了亓官芜,伸手就要接过。
高统领:“给属下吧,属下皮糙肉厚不怕烫。”
亓官芜略过他,径直往一个首饰摊子走:“说你傻你还真的憨,但凡是和皇后有关,孤都不想假手于人。”
高统领连忙跟在身后,在首饰摊子瞧了好几眼:“主子,这些都是俗物,娘……娘子她不会喜欢的。”
“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娘明显不乐意,“七年前的元日,有对夫妻就来我摊子前买过,两个人一起就跟天仙一样,别提有多登对,就是郎君不懂好看,把他夫人的头发别的像个画满画的灯笼。”
亓官芜笑容一僵。
大娘揉了揉眼睛,亓官芜和姽婳的样貌太出众,饶是过去七年,她也还是有点印象,她一边回想,一边拉着老伴的袖子看:“老头子你看看,这是不是七年前那对?”
“瞎说,这都是贵人。”又赶紧冲着亓官芜告饶:“贵人您别生气,我这老太婆糊涂。”
亓官芜:“无碍,婆婆也没认错。”
大娘:“怎么不见你娘子?”
“身体不适,我就让她待在家里休息了。”亓官芜看着摊子上的珠簪。
看他手里大包小包,大娘悟了,“也是,孕期是该好好养胎,这女子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若是夫婿不得力,只怕会要了半条命。”
高统领脸一僵,如果主子生气他拦还是不拦,这时候要是娘娘在就好了,主子有她哄着,定然不会滥杀无辜。
超乎高统领想象的是,这次亓官芜情绪稳定得多,并没有迁怒无辜群众。
亓官芜:“好的婆婆,我都记下了。”
大娘从摊子上挑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珠簪,“你俩好看,也顺带让这样式的珠簪多卖了些,不是些什么值钱的小玩笑,当成亲贺礼送给你们了。”
亓官芜接过簪子,在小摊上放下银钱:“心意我和我夫人领了,但她若是知道我出来买东西不给钱,定然要生气和我闹别扭。”
直到亓官芜走去另一家买糖炒栗子,大娘还在感叹这对真是情真意切,一想到自家的老头子真是糟心:“你刚刚拉我做什么,这么俊的郎君又对夫人好,我还想讨教一二让咱们闺女也学学,免得嫁人后让欺负了。”
“你看不清吗?那可是当今圣上。”
大娘脸一白,回想起曾经城楼上高挂着的人头和刑场汇成小溪的血河,再转而去看,亓官芜的背影已经隐在人群中一点儿都看不见,“这圣上也不像传说里青面獠牙像个鬼啊。”
高统领:“马蹄糕也买了,还差面具就都买好了……主子你怎么了?”
亓官芜唇上血色尽失,捂着心脏痛苦万分,“你该问的不是我如何,而是皇后如何,若她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砍的就是你。”
亓官芜欲抢马飞驰回宫,可这地上尽是人,姽婳不喜欢他这样,他改了方向,朝着马车走,高统领也一并被带进去。
他心乱得可以,但手里提着的东西却是一个都没摔。
亓官芜:“说,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本宫可给你一个全尸。”
高统领:“娘娘知道您命不久矣,便想到以命换命的法子,想让主子好好活下去,并且求我,在惊蛰今天困住您,子时再带您回冷宫。其馀的事情娘娘没有让我插手,此刻怕是已经……”
说到最后他已是潸然泪下。
马车内窒息一样的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亓官芜死寂的话语:“哭什么,皇后性子傲,又不喜被拘束,她定然是嫌弃我不带她出来玩才如此对我,她在骗你,等我们回去后她就会从门后跳出来,笑我们被她骗了,肯定是这样。”
高统领一直跪在地上,头一刻都没有擡起来,娘娘保了主子的命,可眼下主子又陷进了癔症。
与此同时,姽婳靠在冷宫的墙上,身下的阵法一点点吸取着她的生命力。黑猫躲在阵外冲她喵喵喵嘶吼半天,想进阵救她刚踏进去就是钻心的痛,黑猫也无法。
姽婳撩了下耳边的乱发,问系统:“我还好看吧?”
系统:“……都这时候了,宿主还要在意自己好不好看吗?”
姽婳:“你不懂,越是紧要关头,就越是得要在乎自己的容貌。”
系统:“算了,我不和你扯这个,高统领藏不住事,你找他难道不会露馅吗?”
姽婳:“就是要露馅我才找他,不然我这出戏没有观众,我演给谁看?”
系统:“你若一直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迟早会玩脱。”
争吵间,姽婳听到殿外的脚步声,急切地朝冷宫里赶,等走到门口却又迟疑了下,像是在惧怕什么。
亓官芜:只要我骗自己,我的老婆就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