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军卡行驶在夜色中，两盏灯泡像野兽的眼睛射出昏黄的光芒。
    姜柚坐在车厢，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有些战士背靠在箱壁已经睡着了，打着轻轻的鼾。姜柚睡不着，屁股底下是坚硬的铁，硌得她很不舒服。她摸了摸摆在腿边的医疗箱，临出发的时候，唐斌让她去医院收拾的，太仓促了，她只带上了想得起来且便于携带的一些器械和药品。
    “睡不着？”身边传来唐斌的声音，兴许是为了照顾她，本来可以坐副驾驶位的唐斌跟他们一样坐在了车厢里。
    “嗯。”姜柚小声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唐斌沈默片刻，回避了这个问题，“你还不适应，睡不着正常的，等后面你适应了，就能像他们一样在这种摇晃的环境也能睡着了，阖眼休息吧，不然明天会没精神。”
    唐斌没有正面回答，姜柚就知道现在还不到公布任务的时间。
    她正要闭目休息，唐斌低声说道：“不管是去哪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苏原临走的时候请我照顾你。”
    乍然听到苏原这个名字，姜柚楞住，苏原已经走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没有任何他的消息，她却不时地想起。
    “他也在吗？”姜柚忍不住问道。
    本以为唐斌不会回答，“不会。”
    姜柚无端的有些失望。
    即使环境恶劣，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更容易犯困，差不多到凌晨三四点，姜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车厢里已经透进来光了，大部分战士都已经醒了，零星几个还在睡着。
    又摇晃了一阵，卡车终于停了，姜柚已经快憋不住，这车厢里都是男战士，她一个女人杵在这，他们不方便，她也不方便。
    卡车是故意停下好让他们上个厕所，姜柚下车后独自找了个远点的地方上了厕所，等回来，唐斌递了一个水壶，两个馒头给她，即使不饿，姜柚还是拿着了。
    继续上路，差不多当天下午，卡车终于停了，姜柚本以为目的地已经到了，没成想还没到，只是前方没路了，需要下车步行。
    这时，唐斌下令让每个人都带上一定干粮，开始步行进山。
    姜柚暗暗数了数，加上她一共有十八个人。等进了山，她这一个月以来的训练就得到实践了，即使行军很快，她也没有拖后腿，跟得上队伍。路上，几个战士主动帮她提医疗箱。
    山间大树环绕，几乎像原始森林，而且一点路都没有，姜柚几乎怀疑要迷路，最后翻山越岭步行了快三个小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处五六间低矮的帐篷，搭在半山腰的平地上。
    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便装中年男人，看到唐斌，脸上的警惕顿时褪下，激动地过来与唐斌握手，“唐斌，你可算是来了！”
    两人寒暄的时候只字不提任务内容，没过多久，中年男人注意到姜柚，打量了她手里的医疗箱一眼，皱眉问道：“怎么有个女同志？”
    倒不是他看不起女人，只是他们潜伏在崇山峻岭中，女同志实在不方便，再者任务危险。
    唐斌将姜柚叫了过去，给他介绍，“这位是我们部队医院的姜医生，她是外科医生，懂急救，手术功底深厚。”而轮到给姜柚介绍他的时候，唐斌一带而过，“这位是老闫，你就叫他老闫就行。”
    他说话的时候，姜柚已经暗中观察了这位老闫，穿着便装，警惕性十分高，再加上不吐露真实姓名，姜柚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应该是边境禁毒警察。
    对自己在参加一个什么样的任务，姜柚心里已经有底了。
    “你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情况...”老闫和姜柚打过照面，拉着唐斌走进帐篷，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外面听不见。
    战士们原地坐下休息，姜柚也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在了枯树叶上。
    没过多久，唐斌走了出来，坐下休息的战士们瞬间哗啦啦地站直，连口水都没喝上，跟着唐斌还有一个禁毒警察同志走了。唐斌临走前，让姜柚就在这等，老闫会给她安排住处。
    老闫那张国字脸永远都是绷着的，看着比唐斌还严肃，出来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姜柚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太年轻了，“姜同志，我们有位战士腿受伤了，你能帮着处理一下吗？”
    姜柚没有犹豫，点点头，“可以，带我过去吧。”
    伤者被安置在一个小帐篷里，刚进去，她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其中夹杂着发炎的脓臭味。
    “闫队。”
    伤者是个很年轻的小夥子，留着的平头也无法为他稚嫩的脸增添成熟，姜柚上下打量他，没看到哪里受了伤。
    老闫指了指姜柚，“这是刚来的医生，她会帮你处理伤口。”
    小夥看向姜柚，见是这么漂亮的女医生，顿时红了脸，“可是，闫队我受伤的地方不方便...”
    老闫冷着脸说道：“她是医生，有什么不方便的，把裤子脱了！”
    在老闫的威严的逼视下，小夥缓缓脱了裤子，露出了大腿处包裹的纱布，纱布某处已经变成了黄色，看样子是被伤口溢出的脓液浸染了。
    姜柚打开医疗箱，找出酒精瓶，先倒了酒精在手上擦了擦，这才慢慢打开绷带。
    结果比她想象中更坏，小夥子不知道受伤了多久，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伤口已经化脓，绷带刚打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姜柚拧着眉头仔细查看，老闫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没过多久，姜柚用绷带盖住伤口，才擡头对老闫说道：“伤口周围的组织已经坏死，需要做个小手术将坏死的肉切除，清创。”
    “你能做吗？”老闫没有废话。
    姜柚点头，“可以。”
    姜柚擡头看向帐篷，说道：“但是帐篷里太暗了，看不清，我需要将帐篷移开。”
    “没有问题。”老闫惜字如金，转身出去找人将帐篷挪走。
    帐篷内只剩下伤者和姜柚，年轻警察羞涩地看向姜柚，为了不那么尴尬，搭话道：“以前没有见过你。”
    姜柚简单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这是怎么收拾的？”
    年轻警察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没注意陷阱，一根竹签从这里杀了过去。”他指了指伤口。
    姜柚皱了眉头，“那竹签应该不干净，不然你应该不会感染得这样严重。”
    “对对，”年轻警察连连点头，“竹签上裹着泥巴呢。”
    姜柚眉头皱得更紧，土壤中有很多未知的细菌，但愿这个年轻警察运气好，她带了青霉素，趁机先给他做了个皮试。
    帐篷被移开，姜柚从医疗箱中取出几张无菌布，尽量布置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环境，这才给年轻警察做了局部麻醉，等麻醉起效，开始做手术。
    这种简单的清创手术对于姜柚根本就没什么难度，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已经完成了手术并做了一定的缝合，给伤者打了抗生素。
    老闫期间过来看了一眼，看到姜柚动作娴熟，处理妥当，暗暗点了点头就去忙了。
    等手术做完，重新绑上干净绷带，周小雨才敢说话，“你好熟练啊。”
    姜柚擡头看了他一眼，“我会开点抗生素给你吃，先吃两天看看吧。”
    事实上，这种细菌感染，如果抗生素没有作用，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柚将药品数量清点了一遍。
    周小雨躺在一旁，试图跟她说话。
    “你是军医吗？”
    “嗯。”姜柚点了点头，“一个月前才入伍的。”
    周小雨露出佩服的神色，“你很优秀。你一定要小心，尤其不要独自出去太远，丛林里有他们布下的陷阱，我就是一不小心踩到了。”
    “你说的他们是毒贩吗？”
    周小雨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姜柚都已经到这里了，就算她现在不知道任务内容，迟早也会知道的，不会他还是没有多说。
    姜柚也没有多问，她的任务很明显就是治疗受伤的战士，这里太过偏僻，又怕打草惊蛇，一旦有战士受伤，没有条件送出去治疗，所以才会需要一个随军医生。
    直到晚上，姜柚才看到了唐斌，即使身体素质过硬，奔波了一天他脸上也露出了疲惫。
    晚上，姜柚就跟周小雨睡在那间小帐篷，周小雨将自己的毛毯分给姜柚，姜柚没要，用白天做手术时用的无菌布垫着，盖着自己带来的薄毯。山间昼夜温差非常大，姜柚穿着棉衣躺在薄被下依旧感觉到了逼人的寒意，她突然想起在百林山和苏原同盖一条被子的日子。
    苏原这会儿会在什么地方呢。
    夜晚的丛林非常热闹，不知名的虫鸣和鸟叫此起彼伏，丛林中隐隐约约能看到火光，一股烤肉的香味飘在空中。
    十来双隐蔽的眼睛观察着夜色下细微的动静，苏原衔着一根草根嚼着，这样能让他精力稍微集中，他们已经在这片丛林潜伏了三天，终于探到毒贩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