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起
    叶笙笙再次见到白嫣然是在一个月之后丶今年最佳女主角公布的那天。
    心里早就知道颜黎是今年的影后，所以在主持人宣布的时候，叶笙笙心里并没有太大波动。只是坐在观众席看着舞台上的光幕按下去又亮起，颜黎穿着拖地长款礼服上台致辞，她心里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微妙感觉。
    等颜黎致辞结束回到座位上，叶笙笙和她拥抱道贺，之后便出了会场。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
    从安全通道出去，零星有几个蹲在角落偷拍的狗仔，叶笙笙就当没看见。
    刚要拿出电话问问纪寒渊加班有没有结束，馀光瞥到远处路旁一棵大树下站了个人。
    她身穿一袭长度到脚踝的白色长裙，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呆楞地盯着会堂出口的方向，那边围了一层又一层粉丝，热闹喧嚣丶光亮璀璨。
    白嫣然身形比之前又消瘦几分，远看跟个黑暗中的立牌一样。
    叶笙笙视线又往旁边移了移，看见老白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惆怅地注视着白嫣然。
    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看看情况，白嫣然突然朝叶笙笙这边看过来。视线对上，叶笙笙平和地笑了下，低头一瞬后走过去。
    白嫣然温和地弯了弯嘴角，全然不是那日疯癫的模样：“叶笙笙，晚上好。”
    叶笙笙在距离她两步远处停下脚步，浅笑着说：“晚上好，白嫣然。”
    这时叶笙笙发现，白嫣然在和她打招呼时身体依旧没有动，两条手臂垂在身侧，一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只有头微微偏向她的方向。
    这画面有一点点诡异。
    不及叶笙笙问，白嫣然说：“你也是来看大结局的吗？”
    叶笙笙缓缓眨了下眼，盯着她双眸问：“结局？”
    白嫣然面上是得体大方的笑意：“是啊，结局。今天是男女主结局，我来看热闹的。”
    叶笙笙平静地说：“还没有结局。”
    白嫣然皱眉：“没有结局吗？”她明明记得今天就是结局。
    她不会再有任何作死行为，颜黎拿到影后，之后嫁给傅廷煜。
    女主角事业爱情双丰收，还不是结局吗？
    叶笙笙看着她疑惑的模样，未免她钻牛角尖太久，换了个话题：“你的身体为什么不动？”
    说到这个，白嫣然声音变小，神神秘秘说：“因为作者没写我今天来了，我就不能动。”
    这时老白走过来，在叶笙笙身后说：“叶小姐，麻烦借一步说话。”
    “好。”
    叶笙笙被叫走，白嫣然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转过头继续看着出口的方向，认认真真当一个旁观者。
    叶笙笙和老白走去一旁，她听见老白叹了声气。
    老白转过身，语气懊悔道：“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跟她说了！”
    叶笙笙猜测：“白嫣然变成这样，是因为知道自己被抱错了？”
    老白又叹了一声气：“是啊。”
    听见警察说白嫣然精神方面似乎有问题，老白慌慌张张跑去探视，又匆匆忙忙说出了自己去探视的原因。
    本以为白嫣然会因为找到了亲身父母而开心，结果，在老白快速说完事情真相后，白嫣然足足面无表情呆滞了十几分钟，然后艰难地和他确认：“是真的吗？”
    老白和蔼地笑：“是真的。”
    白嫣然却皱眉，随后只剩自言自语，不停重覆着说：“都是假的丶都是真的，都是假的丶都是真的……”
    老白到现在都没想通：“什么都是假的都是真的啊！我真的是她生身父亲！她为什么说是假的呢？而且这件事情这么难以接受吗？”
    叶笙笙神情认真起来。
    她好像知道白嫣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丶这件原本被她用来逃避责任和自我安慰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一个人一直努力，为了向上爬不惜一切代价，爬到筋疲力尽浑身是伤，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敌不过命运已定。
    发现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进而产生无力的宿命感丶让这个一直没停下脚步的姑娘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她现在只想混沌度日，走过作者给她安排的命运。
    所以这算是疯了还是算偶然间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叶笙笙不知道。
    她对系统说：【好像的确不公平。】
    系统说：【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你不能说她不是清醒的。】
    疯癫和真相，有时只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窗。
    叶笙笙啧了啧：【我还以为你会说，这就是纸片人的命运呢。】
    系统说：【拜你所赐，我这次回去真的要格式化了。】它应该是冰冷的，不能产生感情，否则怎么面对一次又一次别离？
    叶笙笙笑：【惨了，那你岂不是会把我忘了？多可惜啊。】
    系统不甘示弱地反驳：【哪来那么大脸？我还嫌你占我内存呢！】
    夜空下，叶笙笙缓步向前走，把这个世界的一切记在心里。
    其实和现实世界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人不同，而这又很重要。
    不远处，一辆熟悉的车辆停下，叶笙笙看见纪寒渊从驾驶位下来。她在脑海里说：【系统，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系统没好气：【有屁就放！】
    叶笙笙语气诚恳：【谢谢你这几年的关照。】
    系统立时不好意思了，顿了顿，说：【呵，八百个心眼子的人类。】竟然故意说这些煽情的话让它内疚！可恶！
    但是好感动怎么办……这是第一次有宿主对它说谢谢。
    结果还没等它说什么，叶笙笙已经扑到纪寒渊怀里。
    系统冷眼旁观：【呵，善变的人类。】默默打开隐私保护，不去看人类小情侣谈恋爱。
    第二天清晨，叶笙笙先醒了。
    她擡手揉揉眼睛，往纪寒渊方向蹭了蹭。往往男人这时候都会抱住她，低声温柔地问她还要不要继续睡。
    但是今天，纪寒渊没有发出声音，睡得很沈。
    他睡着时模样很乖，呼吸声浅，黑发微微凌乱，额前碎发衬得皮肤愈发冷白。
    叶笙笙有时候会感慨，这男人皮肤为什么会这么好。
    用两分钟时间欣赏了下他的睡颜，同时诧异他今天竟然醒的这么晚，叶笙笙蹑手蹑脚下床，准备做一顿爱心早餐给他一个惊喜。
    她下楼做了一个荷包蛋，又打卤煮面做了炸酱面，之后上楼打开卧室的门。
    纪寒渊还没醒。
    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半。
    叶笙笙走去床边蹲下，轻声说：“纪寒渊。”
    又唤了两声，纪寒渊才缓缓睁开眼，看见她之后先是温和地笑了下，然后坐起来：“我今天醒的太晚了，你饿了吧，下次你醒了之后直接叫我就好。”
    叶笙笙站起来，自豪地说：“我做了炸酱面，你快下楼去尝尝好不好吃。”
    纪寒渊下床穿着拖鞋走去浴室方向，“那一定是好吃的。”
    叶笙笙跟在他身后，他进到浴室后就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说：“禁止无脑吹捧，我是听取意见的人！”
    纪寒渊刷牙洗脸后，他拿起剃须刀。看了看，他转身对叶笙笙说：“你可以帮我吗？”
    叶笙笙自然愿意，走去他身边，“但是我不会啊，会不会弄伤你？”
    “不会，很简单，我教你。”
    说着，他拿过一旁浴巾叠成三层放在洗手台上，把叶笙笙抱上洗手台坐着，自己则站在她身前。
    叶笙笙表情微妙几分：“你这个姿势很难让我不多想。”
    纪寒渊无奈地笑：“担心你脖子酸而已。一大早说这个，不想吃早饭了？”
    叶笙笙立刻闭嘴。
    纪寒渊拿过用热水打湿的洗脸巾敷在需要剃须的地方，十几秒后，他放下洗脸巾，说：“伸出手。”
    叶笙笙伸出手掌，纪寒渊把剃须泡弄到她手上，然后便转过头看她。
    也看过几次纪寒渊自己剃须，她记得流程，便用另一只手仔细地把剃须泡涂到他脸上。
    指腹能感受到并不明显的胡茬，痒痒的。
    距离太近，叶笙笙的视线只落在他需要剃须的地方，同时能感受到他正在注视自己。
    手有点抖，叶笙笙说：“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不要紧张。”纪寒渊淡声建议道。
    叶笙笙学着他的语调，心脏却还在砰砰砰的跳，诚实说道：“不是紧张，是心动，谢谢。”
    叶笙笙：体验感五星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