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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第 2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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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第 214 章

    “你们……之前应该见过, ”在一片静默之中,虞鲤犹豫地开口,“那我就不多介绍了。”

    虞鲤指的是她过生日那次。

    所有队伍为了给她庆祝生日, 不约而同地潜入她的四十平小宿舍,最终制造出混乱的修罗场,藏在她房间里的姬竞择也因此被发现, 那时候他们的治疗关系还是保密的, 两人只好用他们是兄妹的理由蒙混过关。

    那时的虞鲤未曾想到, 她和姬竞择真的有一层血缘关系。

    姬竞择顿了顿, 目光在虞鲤身上停留了一瞬, 修长的手指重新扣好军装纽扣,淡声道:“失礼了,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我遗忘了您的姓名。”

    “很感谢您照顾虞鲤,沃因希队长。”

    沃因希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目光扫过小鱼和姬竞择, 伸出手,礼节性地和姬首领虚握:“她对我们的身份认知不同, 我们交集不多, 只记得彼此的职务便好。”

    姬竞择神色如常,“我和家妹约了今天谈谈过去的一些往事,并不知道她有私事要处理,是我打扰了你们。”

    “这是小事,她平时要忙的工作多, 见面之前最好再确定一遍行程, 给她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沃因希沈声道,银蓝眸犹如头狼:“哪怕我们确定了伴侣关系, 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不会擅自侵入她的个人领地。”

    虞鲤悄悄睁圆眼睛,视线在姬竞择和沃因希之间来回打量。

    队长这是……在警告姬首领?好难见他表现出占有欲哦!

    “我和她太久不见,不清楚她……”

    姬竞择话音沈郁几分,闭了闭眼,“是,她长大了,下次我进入妹妹的房间前,该事先征求她的同意。”

    虞鲤抿著唇,避开了姬竞择的目光。

    “你今天有家事,我就不打扰了,”见她有些苦恼,沃因希大掌揉了揉她的发丝,蹲下身,虞鲤双手抱著他的脖子,脸颊贴上他的脸庞,蹭了蹭。

    “有事随时联络我,明天见。”沃因希亲了一口她的脸,低声道。

    虞鲤吻了下他的眉心:“嗯,今天是我没有安排好时间,明天见!队长。”

    姬竞择沉默看著,白手套在削瘦有力的指骨上紧绷。

    沃因希起身,与另一名男人的目光短暂碰撞,他将小猫交给虞鲤,颔首示意,转身出门。

    虞鲤送他到楼梯口,两人再次告别,随后虞鲤回到宿舍,关上房门,邀请姬竞择坐下。

    “我的确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

    虞鲤没有动摇,看进他的眼底,开门见山地说,“但你知道,我的记忆是被神官亲手洗脑的,那些画面至今很模糊……我大概知道我们以前经历了什么。”

    虽然神官最开始让她想起的回忆,有些针对姬竞择的意思,但随著时间推移,那些记忆便也都渐渐清晰了。

    神官对姬竞择有股微妙的敌意,却从未阻碍过虞鲤,他从来都在引领她挣脱这缠绕的蛛网。

    但虞鲤觉得,让姬竞择本人来叙述一遍,或许会更清晰些。

    姬竞择沉默,黑发略长了些,俊美的脸庞略显削瘦,莫名显现出颓唐冷淡的气质。

    “……好,”他沙哑地说,“哥哥先对你说。”

    虞鲤观察著他的状态,斟酌地说:“我更希望,知道你当年在实验室里经历了什么。”

    “你和神官,接受了同样的实验吗?”

    虞鲤提出了藏在内心许久的疑问。

    神官。

    听到这个称呼,姬竞择平静地垂下眼眸,长睫在脸颊投落一小片阴影。

    看不见的红线牵绕著他和虞鲤,那缕疏远的血缘虽然让他们之间有了薄弱的联系,却并非让他们成为彼此不可替代的存在。

    但他们本来有可能成为最亲近的人。

    被迫遗忘的记忆剪断了可能性,神官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姬家内部早已腐烂,悖伦和血亲相残的悲剧时时在这个家族上演。姬竞择从幼年便展露了远超常人的天赋,然而他尴尬的身份,让他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遭受了常人想象不到的针对和恶意。

    狼崽在反抗中撞得头破血流,而虞鲤是被禁锢在笼里的幼莺。

    ——最初的相遇,是姬竞择为了躲避弟弟的报覆,意外闯进了那座偏僻庄园的阁楼。

    在和哥哥相遇之前,小虞鲤每天尽是循环一些无聊的日常,当姬竞择闯进她的世界时,阁楼尘封已久的天窗被掀开了,她从他身上嗅见了广袤青空的味道,窥见了外面世界的一隅。

    小男孩眼眶青肿,唇角流血,白衬衫和短裤破破烂烂,细碎的黑发下是一双漆蓝的眼眸,神情凶恶警惕得像是被踢了几脚的犬科。

    小虞鲤看向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不顾他低吼的警告,和因为难堪羞涩而通红的耳根,围著大哥哥好奇地转圈圈。

    是对于第一次见到同龄人的好奇心,也如同感受到了血缘里的那丝亲近。

    “别转了,晕。”姬竞择忍无可忍地制止她,“有药么。”

    “管家婆婆之前给我准备了药箱,我去给你拿,你等等哦。”小虞鲤歪了下头,见姬竞择这么问,迈著短腿,像阵小旋风一样去为他拿药了。

    姬竞择看著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啧”了一声,手指烦躁地抓了把发丝。

    抱著有药总比没有好的想法,姬竞择冷眼看著小女孩吃力地提著笨重的药箱,跪在他身前,打开盖子,露出一堆碘伏酒精之类的消毒药物,虞鲤擡头看著他,眼神变得清澈茫然。

    三岁之后,虞鲤前世的记忆便已经逐渐淡去了,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幼童。

    虞鲤:“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诶……怎么办。”

    “随便你,不用药也无所谓。”姬竞择淡漠地说,优秀的体质放在那里,只要不是骨折,再严重的伤过一周也恢覆得差不多了。

    让她拿药,也只是想让身边那叽叽喳喳的噪音安静些。

    姬竞择长到十岁,看惯了周围人们冷漠或讥讽的神情,从未收到过这样的关注……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奇异而莫名的感受。

    虞鲤摇摇头,坚定道:“我试试吧!”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拿出棉签,蘸了药水,开始生疏地为他上药。

    只是虞鲤似乎见不得血,姬竞择微微扯开领口,露出遍布淤肿和踢打痕迹的胸膛,姬竞择还没怎样,她的眼眶便率先红了,纤长的眼睫颤动著,温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好恐怖……你一定很痛。”她抽噎著说。

    她哭什么?

    姬竞择抿著唇,奇异地盯著哭哭啼啼的她,像是见到了难以理解的生物。

    等到上药结束,虞鲤放下棉签,白皙的双臂轻轻环上他的脖子,暖烘烘的小身子贴近他怀里。

    像是雏鸟悲伤地安抚受伤的血亲,他们共享著体温和巢穴里的气味。

    “抱抱你,让痛痛全部消失吧。”她软软地说。

    姬竞择的身体僵硬,沈蓝的眸睁圆,仿佛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姬竞择从未和名义上的家人这般亲近过。

    姬家的大人们总是对继承了同样血脉的亲人,拥有近乎偏执的感情——血缘是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联系,姬竞择曾经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因为他从生下来便注定剑指家主之位,兄弟姐妹们疯狂地想要打败并吞噬他,全然丧失了那样的温情。

    直到遇见虞鲤,姬竞择才明白大人们的执念从何而来。

    血缘的确是美妙的。

    即便姬竞择后来知道妹妹和自己的血缘已经十分疏远,但这缕血缘仍能满足他身为姬家人骨子里的渴望。

    虞鲤会无忧无虑地晃著腿坐在他怀里,姬竞择懒洋洋地抱著她,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沐浴著午后的阳光,倾听著他们相似至极的心跳。

    妹妹居住在阁楼上,那双黑润的眼眸里唯一倒映的是他的身影,由于她一直是孤独的,小虞鲤总是会焦虑而又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哥哥抱著我!”“哥哥哥哥,我明天也想要见到你。”“我最喜欢哥哥了!!”

    直到后来,姬竞择也会轻声回应:“……嗯,最喜欢你。”

    他们会在睡前互赠晚安吻,有时候额头,有时候是脸颊。柔软的嘴唇擦过肌肤,留下了妹妹身上清甜的糖果气息。

    那说是亲情也可以,爱也可以,在小孩子尚且不懂事的年纪,他们顺应著本能在爱著对方。

    与虞鲤相遇时,姬竞择十岁,虞鲤五岁,他那时已经有了朦胧的性别意识,即便他们白天黏黏糊糊地拥抱或者亲吻额头,姬竞择却从不会留在妹妹那里过夜。

    随著他们在一起的时日增多,虞鲤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姬竞择总是会满足她所有的愿望,虞鲤想要听故事,姬竞择笨拙地学会了念童话书。虞鲤喜欢看花,他每天都会从母亲的花圃中薅一朵花送给她,但因为阁楼缺乏日照,花朵总是会很快地雕零。

    虞鲤每次对他甜甜道谢,姬竞择“嗯”了一声,保持著冷淡又酷的表情:“这是哥哥该做的。”

    哥哥本来就该方方面面地服侍好妹妹。

    于是虞鲤也学会了这样的话术,那天她又被姬竞择拒绝,虞鲤挡在他面前叉腰,神情愤愤,宛如在诉说真理:“哥哥本来就是要陪妹妹一起睡觉的呀!”

    “我说了最喜欢哥哥,哥哥也说过只喜欢我,那我们就要一辈子在一起,也包括晚上!”

    姬竞择:“……”

    小男孩怔楞片刻,看著妹妹理直气壮的神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直觉告诉他这样并不正确,可又有什么不对?家族里所有人都遵循著这样的规则,正常与非正常的界限早已模糊。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他们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那天,姬竞择陷入短暂的混乱。他安抚下来了哭泣的小鱼,最终回到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了一夜,懵懵懂懂想了很多未来的事。

    和情爱没有直接的联系,他只是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会和妹妹过一辈子,认真地做起未来的规划。

    如果一生都在一起,姬竞择除了陪伴妹妹睡觉,还要为妹妹做更多的事。

    她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阁楼里,这里狭小又阴暗,她迟早也会如同那些花朵一般失去生机。他要带她走出去,沐浴到外面的阳光。

    如果父亲允许妹妹离开阁楼,他会和小鱼搬到一起生活,保护她好好长大。

    少年时期的姬竞择根本没想过日后结婚生子的可能,他和妹妹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妹妹既然说了最喜欢哥哥,他就不会再允许她喜欢上别的男人。

    ……阁楼上的那三年对于虞鲤来说,算什么?

    对于虞鲤而言,不过是刚寻回的一段模糊过往罢了,她体内没有姬家背德的基因,对于血缘没有排斥或是执念,小时候挂在嘴边“最喜欢哥哥”的告白,也变成了小孩子的戏言。

    她身边早已不需要他,无论是保护者,还是“哥哥”的身份。

    但姬竞择却因为想要和妹妹在一起生活,曾决心为她赴死。

    寻回和虞鲤过往的那一刻,他内心十数年的空洞被喜悦盈满,然而,记忆里拥抱的妹妹和不久前抱在怀里爱抚的女人面容错乱。他立下的誓言,也被血缘的吸引力打破。姬竞择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虞鲤却对这两件事都不甚在意。

    时间在向前走,妹妹早已离开了阁楼,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耳边仿佛回响著尖锐的声音,胸口窒闷,可姬竞择听见自己的嗓音仍然十分平静,如同情绪抽离的傀儡。

    他简略地一笔带过妹妹没有兴趣得知的往事,说出他已知的情报。

    姬竞择道:“神官是反叛军实验的废弃品,他们的实验用简单的原理解释,就是将异种的基因放进人体内部,这样的做法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情况,异种寄居在人的血肉里成长,最终将宿主的内脏啃食殆尽,双方一同死亡。

    第二种情况,人类与异种融合成功,身躯被异种改造,堕落为畸变体,虽然实力得到了增强,但丧失了大部分作为人类时的理智。”

    虞鲤问:“我在海岛上和卡维斯庄园里遇到的异种,就是反叛军第二种情况的实验产物吗?”

    姬竞择点了点头,接著说下去:“嗯,但反叛军的技术也在以无数人命为代价不断改进,你们解救回来的林旗,就是接近反叛军心中接近完美的实验品,他既有异种畸形强大的体魄,又保留了人类自主思考的理智。”

    虞鲤听得全身发寒。

    可“实验品”本人,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被改造而开心吗?眼看著自己的身躯畸变,却无力阻止,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遇见林旗时,他已经成了不断繁衍异种幼胎的母体,如果不是心中惦念著爱人,他恐怕早已精神崩溃死去。

    虞鲤继续和姬竞择互换情报:“我的血可以帮助人和异种融合成功,这是不是就是反叛军心目中完美的实验体……也就是,神官?”

    说到这里,虞鲤突然想起天空海一行时,那头章鱼王兽的嘲弄大笑。

    ——这世上最完美的实验体已经诞生了。

    看来,反叛军早就知道神官曾经是他们实验室里的人,也许是神官的身躯或者精神体残留著反叛军的标记,失去元帅的庇护之后,他们找上了神官,神官提供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情报,暗中和他们搭上了线。

    如果神官背叛是为了给虞鲤铺路,那他就是三折叠间/谍了

    好家伙,神官可真累!

    “……那你的体质。”虞鲤开口问道。

    姬竞择知道妹妹想问什么,平淡道:“我是父亲的第一个实验品,他的构想更加疯狂,我进入实验室后,体内被植入了三种不同的异种基因,它们在我体内互相争抢血肉、生存的食物与空间,疯狂厮杀。”

    虞鲤睁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

    “……”

    姬竞择:“妹妹,你还记得我脑域里永远也净化不了的污染么?”

    “在异种们的互相厮杀之中,我的脏器几乎被吃干净,但在最后一刻,我吞噬了最终的胜利者,也因此,我拥有了吞噬污染的能力。”

    姬竞择道,“我能够主动吸取周边的污染,无论是污染区,还是寄居在人体内的污染物。”

    在姬竞择话落下的瞬间,虞鲤瞬间想明白了姬竞择的能力意味著什么,他是异种天生的克星——假如那些不死的姬家元老真的被污染了,无论本身实力有多强,只要被姬竞择触碰,他们的身躯便会因污染被抽离而彻底溃散。

    虞鲤的净化能力也是同理。

    只要他们能见到元老会的成员,就有办法一击毙命。

    ……而这个机会,联赛上就有可能出现!

    中央塔姬家是联赛最大的主办方,而联赛前三能够得到竞选总统的入场券,元老会的目标之一,就是在竞选中成功上任总统,所以,为了获取更多的选票与名望,到时元老会必然会出席颁奖典礼。

    虞鲤霎时明白了元帅为什么要将她藏那么久,神官明明脱离了曾经的阴影,又为什么主动倒戈反叛军。

    因为,真正成功的实验品其实是姬竞择——他才是最能辅助她登顶联邦的人,效忠前元帅的神官打出了一招掩人耳目的明牌,为的是让他们两人顺利地破除末日的阴霾,赢得万民的欢呼!

    她是能净化所有污染的黑暗向导,他是能够吸取污染的双S级哨兵,他们是天生适配的刀与刀鞘。

    那之后呢。

    完成这些之后,身在反叛军阵营的神官会怎么样?

    “父亲告诉我的没错,”姬竞择低声说,黑蓝的眼眸中浮现血丝,执著而深邃地望著她,“我是为了你而生的,妹妹。”

    从进门之后,虞鲤就发现了姬竞择不对劲的状态。

    他像是没休息好,英俊的眉眼透出一丝苍白的阴郁。

    互换完情报之后,那双墨蓝眸便注视著虞鲤,那目光细致、温柔,像是要把妹妹的神态和一举一动都拓在心中似的。

    虞鲤感觉冷飕飕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工作谈完了,我们来谈谈私事,妹妹。”

    姬竞择注意到她躲闪的目光,像是让她别害怕那样,目光低垂,笑了声。

    “你在和我的光脑通讯里提到过,当初是神官为你洗脑,也是他留下的信物帮你恢覆了记忆。”

    姬竞择站起身,白金军装笔挺合衬,修长的身躯坐在她身旁。

    姬竞择看著虞鲤的侧脸,宽大的手掌复上她的手背,动作是自然而然的亲昵。

    这是他们小时候习以为常的举动。

    “我认为,这其中有疑点。”

    男人的雪松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虞鲤蜷缩了下指尖,狐疑地看向姬竞择,姬竞择颔首,眸如寒潭。除了牵著妹妹的手,表面上和她保持著合适的距离。

    “……什么意思?”虞鲤小心地问,尝试抽出手,没成功。

    “他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吗?”姬竞择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冷意,“比如,趁虚而入、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嫉妒蒙蔽真相,让你疏远我?”

    姬竞择的声音毫无波澜:

    “毕竟,我们才是有血缘的兄妹。”

    虞鲤:……

    想起脑海里正在缓慢褪去马赛克的幼年姬竞择,对比另一份进入实验室后清晰无比的记忆,虞鲤沉默了。

    当过哥哥的男人,是不是命中注定对竞品怀有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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