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 184 章
三百年前, 一部分觉醒了人鱼精神体的哨向来到泰坦海,随著时间流逝,他们与海洋里的污染抗争又同化, 在海底繁衍子嗣,时至今日,已经跟传说里的生物无异。
人鱼跟著吸血虫群到来, 从海面上观察到的阴影看, 他们身躯庞大, 背后如漫卷云雾般的长发飘散, 摇曳的鱼尾在深海波光的衬托下, 如蟒似蛟,有著美丽而邪异的神性。
在许多童话故事里, 人鱼都是代表著纯美灵性的生物,但在末日,人鱼在最危险的海洋扎根生存,必然进化成了野蛮堕落的猛兽, 如同希腊神话里的蛇魔。
海面之下亮起千百双幽幽的竖瞳,他们潜在海面下方窥伺, 似乎在等待著狩猎时机。
虞鲤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似的, 后颈汗毛竖起。
相比起来,艾德里安真是一条圣洁懵懂的美蛇。
以撒看著下方,危险地瞇起恶魔瞳:“呵,这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虞鲤看著越来越近的异种群:“没空管他们了,先救人!”
热武器对异种的伤害会被削弱, 舰队只能帮他们牵制红龙和周边的红龙军, 对异种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红龙发疯的架势,舰队挺不了多久。
海战队发现了人鱼的踪迹, 克雷亚通过脑域询问她的打算,虞鲤告诉他现在人手不够,静观其变,人鱼一有异动,立刻汇报给她。
人鱼目的不明,红龙军加异种外带这个潜在的危险,阿尔法相当于被三面包抄,谁都没想象这样的突发危机。
吹笛人召开黑洞,无声无息地将众人传送到隔壁走廊——他们得先把附近的巡逻队解决了,以免红龙军最后一股脑地涌上来。
虞鲤这边只有十人,她决定发挥种花家打游击的特长。
黑洞开在巡逻队的后方,红龙军体魄强韧,格斗天赋拉满,奈何单兵队的实力同样出众,又抢占了先机。
以撒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一名红龙军身后,修长的指侧凸出青筋,指甲变为锐利弯曲的指刀,狠厉敲打在他的颈后,一下没晕,他又补了两记手刀,长腿重踹向一名红龙军的心口,让他的后脑勺撞在走廊上,失去意识。
第一个照面,他便撂倒两人。
巡逻队迅速反应过来,调整阵型,虞鲤最后一个从黑洞里走出,双眸亮起紫光。
[时间停止]发动。
飞艇不比野外和训练场,空间狭小,导致敌人站位集中,虞鲤这一下连控了五个人。
五秒的停滞,足够让咪咪们一击毙命了。
巡逻队一共八人,剩下最后的红发男人,躲开她的技能,反应极快地朝她扑来,满是肌肉的体魄饱含威胁,一只手掌要掐住她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按向腰间的对讲机。
“是你呀,先生。”
虞鲤温柔地呼唤道。
虞鲤认识这个男人,在她伪装成水芙,第一天遇到红龙军时,这名男性便被她的水精神力吸引,对她表达了好感。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呼吸霎时钝了一拍。
风声呼啸而来,虞鲤反应极快地下蹲,如同一尾游鱼,并趁机拽走了他的对讲机。
“你是……被胁迫的?”
虞鲤灵活地从他身边游过去,站起身,迎著他覆杂的目光,笑了笑。
“是啊,拜托你,帮帮我吧。”
虞鲤楚楚可怜地垂下眼睛,毒液缠上她手里的通讯器,在他的注视之下,“滋滋”毁坏了电路。
男人拧起眉毛,深陷震惊和被背叛的怒火中,流露出致命的空隙。
以撒解决了五名被控制的哨兵,大步跨到他背后,唇下掀开尖牙,满是阴森戾气地打晕了他。
红龙军失去意识,以撒嫌弃地把他踢开。
“你又找到了几个好情人。”以撒脸色阴沈地走近她,胸膛压向她的唇瓣,像是家猫看到了主人撸野猫的娴熟姿态,耳朵背起,尾巴尖嫉妒地炸开。
“玩玩而已,没你重要。”虞鲤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她已经自行领悟了顺毛小妙招,对这个男人解释再多都没用,只要确定以撒的地位就可以了。
以撒眼底的阴暗稍稍散去,整只猫的气质都变得善良了,他俯身,翘起的红发蹭著她的脸颊。
“……你好爱我,小鱼,”他沙哑喃喃,“我会为你取得荣耀和功绩。”
虞鲤快速地画了个饼:“加油!回头给你奖励。”
吹笛人红眸微冷地看著他们互动,虞鲤发觉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恶魔侧开苍白英俊的脸庞,微卷的灰发搭在风衣内搭的丝绸衬衫前,一派冷峻的贵族形象,唇角讥讽地扬起。
……好好看著,这女人就是用这种话术诱骗人心的。
“走吧,吹笛人,我们去解决剩下的巡逻队。”虞鲤笑说。
吹笛人把玩著笛子,神情淡漠。
恶魔随心所欲,并不是会委屈自身欲望的生物。
恶猫解决了那种垃圾都能索要奖励,他凭什么,任她当做狗一般驱使?
“三次。”
他薄唇微张,舌尖卷著清冷又暧/昧的气音,低声道。
虞鲤怔了一下,对上恶魔的血眸,意识到吹笛人要干三次什么,捏了捏红透的耳垂。
……恶魔都这么重欲吗!幸好小乌鸦和红龙都没有完全开窍。
“唔……好吧,你快一些。”她含糊应下来,催促。
五分钟后,在吹笛人的帮助下,背后偷袭加上虞鲤阴险的攻击技,他们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所有巡逻队。
飞艇的震荡越来越剧烈。
异种群接近了飞艇,舰队火力全开,巨炮和弹药倾泻在红龙悍勇的身躯上,遮蔽他的视线,使得巨龙发疯一般攻击著身边的活物,包括那些人面异种,半边天空都被烧成了火红色。
风中捎来争斗血腥的气息,一切都乱套了。
虞鲤明白舰队的用意,他们想通过刺激红龙,令他攻击周边的异种,拖延时间。
吸血虫智慧有限,红龙喷出的火焰阻碍了异种的脚步,它们便从喉咙里伸出长长的口器,嘶叫著扑向这巨兽。
有几只异种对食物有著强烈的渴望,它们绕过赤红庞大的阻碍物,从飞艇破损的窗户,机身处飞了进来。
虞鲤瞥著窗外的战况,突然发现,好几只异种钻进了同一处破碎的玻璃,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异种朝那边聚拢。
它们的虫身肥硕,人头像是被活生生按上去的一样,中间没有脖子过渡,尤为可怖。
那个方向……是看押向导们的中央休息室?
……
这是噩梦吗?
小梢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飞艇发生的混乱超出了她的认知,或者说,她与所有同伴的认知。
半小时前,飞艇一进入泰坦海,红龙军便像驱赶羊群一般,让他们在休息室里集合。
接著红龙将领便与突兀出现的舰队开战,他们心中惊恐,却还能握著同伴的手,悄悄给友人打气,说著从海岛上回来之后的打算。
“我猜这是某个低劣的世家或者势力,想要掠去我们的粗鲁计谋罢了。”
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同伴围在一起,样貌最出众,最受塔内未婚哨兵欢迎的秦云向导,镇定对他们解释,“这是很正常的,老师一直教育我们的存在非常珍贵,那些哨兵见到治愈型向导,就像是野狗见到了肉,没想到,他们居然想出劫机的办法。”
“粗鲁!”一名少女向导厌恶地蹙起秀眉,“我们给前线哨兵净化已经是恩赐了,他们怎么还敢肖想这些。”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在意了,有红龙军在,我们能出什么意外呢?”
“阿依,你怎么这么信赖红龙军,我看你刚刚一直看著那位哨兵,是不是……”
氛围在同伴们的说笑中轻松下来,被打趣的那名少女,将视线悄悄瞥向守在休息室外魁梧的战士。
他们谨守职责,并不像普通的哨兵那样以视线冒犯他们,这让向导们不由得心生好感。
是呀,没问题的。
小梢想,保护向导是哨兵的使命,红龙军的实力众所周知,他们是不可能弃珍贵的向导不顾的。
那时的坚信恍如隔世。
休息室的玻璃在飞来的流弹,以及红龙的误伤之下出现裂纹,长著人脸的异种迫不及待地用口器啄出偌大的缺口,向导们围在一起,每个人的手心都是颤抖冰凉的,他们不住地向后退去
所有人的视线焦灼地在窗户和红龙军之间来回穿梭。
哨兵为什么不出手,他们是在等机会,还是别的原因?
“没问题的,”好友压抑著身体的颤抖,安慰脸色苍白的小梢,“你看他们还那么冷静,一定是想等异种进来再解决他们,你知道瓮中捉鳖吗?”
她指了指某个方向。
小梢看到了一位红龙军的眼神,果然如好友所说,哨兵们冷酷平静,瞥来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可是。
小梢站在向导队伍最边缘的位置,她隐隐听到红龙军压低了嗓音,似乎在和某名高层通讯。
男人说:“出现了意外,上将陷入了无理智状态,我们是否还要按原定计划前往海岛。”
通讯器那边的人回复了什么,小梢听不清。
“知道了,那就直接喂给异种,我们不再插手。”红龙军说完,挂断了通话,带领室内的战士走出休息室。
——那明明是看物品……或者看家畜的眼神啊。
治愈型向导拥有著充沛敏锐的感知力,小梢情不自禁地发起抖,她眼眶发涩,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死死憋回去泣声,把疯狂生长的疑问压在心底。
哨兵拥有著保护向导的天性,但那些异化严重,亦或是觉醒了神话精神体的哨兵,已经不再受这缕潜意识制约。
小梢不敢说,不敢泄露她心里的疑惑。
因为她并不是同伴里最出色的向导,样貌既不出众,在白塔里学习的所有课程成绩也都是低空飞过,说话没有秦云那样的信服力。
假若是她过于敏感产生的错觉,事后,同伴们一定会嘲笑她的。
回到塔后,他们或许会给小梢推荐恋爱电影,介绍合适的男友,让她明白,向导对于哨兵的吸引力有多么坚不可摧。
小梢自嘲著,心里却有一个刺耳的声音反驳她。
……快逃、快逃。
不要停留在原地,动起来。
玻璃骤然碎裂,少女的视网膜倒映出从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的怪物,小梢眼前昏黑,拉扯到极点的神经刹那间崩断。
如同羊群一般温顺而无辜的向导们,终于爆发出惊惧的尖叫。
小梢没有叫,她无措地转了转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的同伴们失去平时得体的仪态,绝望的求救,混乱的跑动声,对著一门之隔的红龙军失去尊严的恳求,在她的感官里,如同潮水一般远去。
异种冲进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她看到那位和自己有过几句话交流的大小姐,肩膀被怪物的口器刺穿,她发出尖利的泣声,整个人被倒吊起来,鲜血喷溅。
秦云向导哭得梨花带雨,对著门外的红龙军跪地乞求。
好友拽著小梢的手,和人群彼此推搡,却发现房门早已被死死锁住。
她扯著头发,崩溃地蹲下来,呜咽地说:“我们完了,小梢,没有哨兵会来救我们的,我们完了。”
小梢心里出现莫大的悲戚。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死亡面前,小梢的思绪转得迟钝又缓慢,所有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这种时刻,她应当与同伴拥抱著哭泣,或是像秦云那样对门外的哨兵乞求怜惜,可小梢没有这么做,她心中生出不合时宜的疑问,紧随而来的便是愤怒。
可她不知道该对谁发泄这股奇异的,不明缘由的怒火。
是异种吗,还是见死不救的红龙军?亦或者从不教授他们格斗的技巧,从小便培养他们成为一名优秀妻子的中央白塔?
一只吸血虫朝她和同伴冲了过来,浑浊的双眼亮起饥渴的光。
小梢身体本能大于理智,她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拼命扑倒了好友身上,想要为她拦住死神的步伐。
死亡到来的这一刻,很奇怪的,小梢的思绪变得平静,都说人死前脑海里会出现走马灯,她却想到了一位毫不相关的人。
她的名字在中央白塔的向导群体里是个禁忌。
因为她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走上战场的治愈型向导,和许多哨兵都建立了羁绊,在同伴的话语中,她这是不矜持,不守德的行为,也是反复被老师当做负面例子批判的典型。
小梢怕被朋友排挤,从不敢在人前维护她,每当夜深人静,小梢总是会幻想她的脸,她在战场上的风姿,甚至大著胆子贿赂机房的管理员,查询那名向导在网络上的消息。
她叫虞鲤。
在小梢的想象之中,她一定就是眼前这般……耀眼而美丽的女性。
小梢睁大了双眼。
近在咫尺的异种浑身笼罩上一层水蓝色的光辉,那光芒纯净治愈,象征生命之源的清泉,拂过这丑陋的怪物时,便转化为这世间最厉害的毒药。
异种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嘶吼,它的大半个身躯便溶解成一滩烂泥,散发出肮脏的臭气。
虞鲤踏出黑洞,看到眼前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她打量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瞬发[净化],救下了几个被异种刺穿吸血的向导。
……人造异种太多了,这样下去不行。
“小梢,你还站得起来吗?”虞鲤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梢双眼亮起,结结巴巴地说:“可我……我不敢,我不像您那样厉害。”
她已经从这头粉发,和虞鲤使用的技能里,猜到了她的身份。
虞鲤扶她和朋友起身,温柔地笑了笑:“我们治愈型向导对付它们是最简单的,不需要逃跑,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