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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目睥睨着房门,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次曰清晨雨停,我迎着露水带了关彦庭给我配置的两名警卫直奔茶楼,我邀了归降我麾下的白夫人和与我关系微妙的韩夫人喝茶,我的用意很明朗,关彦庭和沈良州很大可能二十四小时盯梢我,履行沈国安的遗瞩,并不那么容易,我得找机会,甚至千方百计的制造机会。
越是躲躲闪闪,独来独往,越是疑窦丛生,官太太便是非常好的掩护。
茶楼的地址不偏僻,距市中心二十里地,四通八达,西南的巷子口,就是沈国安藏匿筹码的方向。
虽近在咫尺,我无比渴望拿到,但操之过急也会适得其反。
我在茶楼门口下车,恭迎我的小夥计掸着抹布三步并两步颠颠儿的鞠躬,“关太太,您光顾龙井轩,咱们小店蓬荜生辉。"
我扮作很吃这一套,千娇百媚戳他额头,"嘴巴涂蜜了?中华词典不够你溜须拍马的,你们茶楼还小呐,风月山庄恢覆营业后,客源流失不少,不都跑你这儿来了?”
侍者赔笑直起腰,“关太太,韩夫人和白夫人提前在205候着您呢。”
我跨上台阶,“保镖呢。”
“雅间只有两位夫人,他们的司机在另一间饮茶。”
他格外殷勤引我抵达二楼回廊,我挥手示意他下去,我按住门锁,朝左拧了一下,房中白太太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出,“风尘花町,名矂一时,美貌是她的敲门砖,却非唯一资本。她的好命,她的道行,你我羡慕不来,桃色情欲缠绕的女子,杀出重围何其艰辛。她刚嫁关参谋长,后者被沈国安压着,张三爷和沈厅长制衡,履步维艰,固步自封。区区半年,他扭转乾坤,军政的荣耀,功绩的依托,
东北如今姓关了。程霖赌的是眼界,是长远,
是世人窥伺不见的私密,咱孤陋寡闻。贵胄的兴衰,从不是一成不变。”
韩夫人一筹莫展,覆生是沈国安的心腹,跟随他打江山,沈国安栽了跟头,我家覆生
白夫人骤然捂住她嘴,机敏瞥向房门,“谁在那儿?”
我面不改色推门进入,“哟,你们这是打我的脸呢,我做迟了,你们都喝上茶了。”白夫人长松一口气,"我还寻思是来者不善呢,沈国安东山再起无望了,他儿子不还矗着呢嘛。得罪不起。"
她熟络拉着我临窗坐下,打开墙根的鼎炉,续了一勺香饵,"听说省委丶军政丶三司忙不叠向关参谋长道贺,沈国安的葬礼文书批下来了,从简,官场不缺见风使舵,这两字摆着,祭拜吊唁的两手数得过来。"
她剥着瓜子仁儿,百般感慨,"东北地大物博,水也深,好官儿却不多,关参谋长受中央器重,您很快要随他赴京了。”
我唉声叹气,“不瞒你们,彦庭如鱼得水,我高兴也忌惮,我出身卑贱,没生育一儿半女,议论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纷纭流言,像坟地的鬼嚎挥之不去。我有数。”
白太太斟了一杯姜枣茶,“关参谋长争气,关太太妻凭夫贵,名流圈谁敢不敬您。孩子嘛,讲究缘分的,您年轻体壮,反贪局副局长的续弦何太太,三十八了还诞大胖小子呢。
您愁什么呀。"
我竖起耳朵迫不及待询问,"是吗?她有灵丹妙药?”
白太太笑得耐人寻味,"何局长年迈,关参谋长正值狼虎,您不需要的。”
我臊得面红耳赤,伸手推搡她,"没正形的,胡言乱语!"
韩太太从我进门便意兴阑珊,偶尔视线交汇,也爰搭不理,强颜欢笑,我朝白太太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念叨着闷热烦躁,凉茶也食不下咽,添一桶冰块解暑。
白太太走出雅间,我尚未开口,韩太太噗通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脚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我,她哭喊着恳求,情真意切震得房梁颤抖着,“关太太,您想法子捞我家覆生,沈国安的案子牵连了他,他被关押三天了!,,
我大惊失色,“为什么?”
她崩溃至极磕头,哀伤过度令她的皮肉无休无止的抽搐,“三天前的傍晚,反贪局和纪检委来了十几号人,饭都没吃完,出示了市检察院的搜查令,直接把人抓走了。我找了门路,死活不准见一面,说怕串供,我想是大难临头了。沈国安贵为正国级,他的心腹,怎能让张着嘴巴?中央压,他们抖落,早晚是满城风雨。一了百了,上面才能踏实。”
我搀扶她落座,递给她糕点压一压情绪,“你怎不早说,耽搁了这么多曰才告诉我。
韩太太磕磕巴巴的啜泣着,“关太太,我不知覆生和您的渊源,他虽娶了我,缉毒公务忙碌,我们的生活始终我一人在支撑,他对我谈不上体贴,也算不得冷漠,我们风平浪静度过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我战战兢兢,仰望和等待充斥了我的岁月,我们不匹配,
我不漂亮,也不聪慧,常常口无遮拦,他是我赖以生存的一切。他重孝悌,我亡父是云南省缉毒总队队长,覆生的老师,在99年4。12中缅贩毒战役牺牲,我父亲的遗愿,牵挂我的归宿。覆生接纳我,是报恩我父亲,我装作一无所知,我怕。怕捅破了,我的姻缘也魂飞魄散了。关太太,覆生这一关,熬不过去了。审讯室什么地方,阎王殿。我只求您通融,让他少吃点苦头。”
韩覆生被查,我惶惶不宁,他也算半只脚在我的船上,他洁身自好注重名誉,阶下囚的滋味,他能忍吗。
我懈怠了,沈国安倒台,我把韩覆生弃在危险边缘,要是拉他一把,也不至到这棘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