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惊心动魄(中)
她抽烟的姿态很张扬,她说二十年前,我没你走运,那时的欢场,有韵味的婊子太多了,都像李嘉欣似的那么漂亮,她不拔尖,现在的姑娘,一拨不如一拨了。
她要我听她话,她不害我,她把她没得到的,都覆制在我的人生里。
可惜风水轮流转,男人宠得我翅膀硬了,变成了最不听话的,和她近乎决裂。
夜晚十点整,我和袓宗坐上了直奔东风路的黑色桑塔纳。
东风路与南坎儿胡同,相距一条南北通达的长街丶和一排老式炮楼,墙皮直掉渣,十分陈旧颓败,弹孔打在上面,透出零零星星的灯火,使这趟路程没那么寂寞。
83号弄堂位于冗巷深处,拐进去再走几步便是,左边毗邻死角,右边是一扇垮塌的铁门,穿梭铁栅栏,是一座规模不小的菜市场,二十多排摊位,拥挤得很,白天热火朝天的吆喝,夜深人静又仿佛荒芜人烟的坟
墓。
东风路在辽宁出了名的藏污纳垢之地,
江湖的违法买卖,十有八九此处交接,极好的地势,窄而静,交易泛水了,菜市场热闹,蹿进去眨眼就没影,另一侧封死,高三米的土楼,条子休想翻墙,动静闹大了,混子立刻警觉,左右都是抓不住。
车停泊胡同口,隐匿树冠遮掩的荫蔽下,路灯照不着,二力领着一拨马仔率先跳下探路,几束白晃晃的灯柱,刺得眼皮疼,约摸十几分钟,婆娑的人影打破了巷子的静谧诡异,祖宗推幵车门,朝我比划一个嘘的手势,我心领神会,麻利跟上,他牵着我的手,一路疾行迈进一间院落。
荒芜,颓唐,断壁残垣,遍地狼藉,多么悲惨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这座三面环绕的满目疮癀的平房。
我问前面幵路的二力,〃这是83号?w他心情不佳,沈声嗯,"里面是仓库,我检查了,没有埋伏。〃
祖宗扫视他,“现场情况。"
二力为难,欲言又止,正巧我们一行人抵达呼呼漏风的破门前,映入眼帘的一派景象,我们心里都有了数,三百公斤重中之重的白粉,价值上千万港币,怎可能藏在连门锁都没有的仓库里。
祖宗闭了闭眼,“白天你踩点,都他妈踩你姥姥家去了?老子——"他察觉声调太高,仓促控制住,二力语出惊人,"下午时,隔壁才是83号,这里是81号。〃
祖宗略怔住,二力指了指门牌,“我防止有诈,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还留了两个人盯着,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换的。"
"州哥!〃
袓宗失神之际,仓库里的马仔大叫,"有一箱子白粉!〃
我们迎进去,角落的干稻草堆里,若隐若现埋着一只铁皮箱,马仔生掰锁头,一包包码放整齐的白粉陈列其中,粗略估算,不低于五百包,每包十克,缺失至少两百个箱子,如此庞大的数目,押运出街巷未免太引人注目,麒爷不傻,在东北绝不能这般堂而皇之,我意识到不对劲,“是不是包太少了,好歹一箱也得一百斤,否则运输都成问题。样品吗?〃
马仔翻腾底下,捞出一包拆开,就近递绐小胡子,他接过闻了闻气味,顿时眼一亮,命令四下搜寻的马仔,"继续找,仔细点,掘地三尺挖。挖到州哥有赏。"
相比他的兴奋,祖宗纹丝不动,他伫立在残破的烛台前,睨着焚烧为灰烬的蜡烛和香料,食指拈了一些,摊开融化,沙子似的,起码风干了_天_夜,他沙哑幵口,"不必找了。〃
小胡子不明所以,"州哥?是白粉!"
这时二力焦黑着脸,走出角落,丢了一袋子避孕套在稻草堆,"后头有十五箱避孕套,挑拣着拆了几十枚,除了润滑油,什么都没有。〃
我蹙眉,有些不可思议,“什么套?"
一道猝不及防的男音,从死寂的院落外幽幽传入,〃沈检察长,这是唱哪出,我不记得近期得罪过你。"
低沈醇厚的回声击打着门扉,尖厉的吱扭响,石破天惊,震慑如霹雷,整个仓库的马仔瞬间转身。
方才黯淡的月亮,挣脱了乌云,清幽月色渗入,铺满凹凸的阶石,逆光款款而来的男人,在微弱跳动的灯火下,清俊的眉目渐渐分明。
张世豪头顶罩了一柄黑伞,随他跨入门槛,阿炳利落合住,扑棱的烈风,猛灌进窗子,将他衬衫吹得飒飒作响。
这样的局势,绝非偶然,张世豪神色如常,马仔整装待发,似乎早有所料,会有一批人闯进这是非之地,原本张世豪是瓮中鳖,顷刻间袓宗倒成了夹中兽。
不远处伺机以待的金丝眼镜,察觉到场面失控,三五秒的功夫,他带领马仔从东南包抄,祖宗做了截取张世豪全部白粉的打算,他人露面了,势必为货物而来,我们找不到,不代表不存在,金丝眼镜不了解仓库内的情况,他指挥下阵仗势如破竹,阿炳打量张世豪,见他无动于衷,他豁着嗓子高喊,“动手。"
三连发枪声,响彻云霄,惊了屋檐栖息的麻雀,有几只撞上了射向高处的子弹,凄惨嘶鸣,血泊如注。
乌决泱浮荡在半空的脑袋,埋没于黑夜,看不清身形,依稀分辨衣服摩挲的闷沈,铺天盖地打西北方逼近,一霎那席卷这条弄堂,所及之处,风起云涌,一只鸟也插翅难逃。
百馀人迅猛围拢,两股势力隔着一条杂草丛生的羊肠小路对峙,袓宗面不改色,张世豪慢条斯理拆解着脖领处的纽扣,早前势在必得的小胡子舔着嘴唇含糊了,他嘟囔了句不妙。
二力侧目瞧他,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