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秋雨细腻，雨点前脚踩着后脚跟着落下。随之而落的，还有枝子上的黄叶，和几滴掺杂进雨里的泪水。
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或许是叶鸣最不迟钝的事情了……可是刚察觉到，就要逼着自己抓紧破灭。
叶鸣忘记找避雨的地方，也忘记打车，只是双腿麻木地快步走着，心里想着离得远一点，他们就算出去应该也看不到自己的。
自己明明不该哭的。
离开老家的那一次没有，被霸凌的时候没有，被嘲笑的时候没有。可是怎么会丶怎么会这么怅然若失呢？心里很空，好像需要泪水来填满。
明明只是做朋友就好，可从何时起却徒生出这么多覆杂的情感……让自己缠绵悱恻，心乱如麻。
长街是雨的主场，不少店已经关门了，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身后车灯虽是突兀，却也没引起淋着雨那人的注意。
直到他被揪着领子摔到了副驾驶上。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叶鸣这才回过神来，他擡眼一看，还以为是在做梦。
“岑丶岑……”
“你是笨蛋啊？下这么大雨往外跑？”
岑意白有些控制不住上涌的怒意，声音带点沙哑。
叶鸣身上还在滴水，刚做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吸满水的嘴唇红润润的，呆滞地微张着。鼻头和眼尾微微发红，睫毛上还沾上几滴水，很是狼狈。
岑意白视线下移，面前人外面的卫衣黏在身上，里面那件白t已经湿透了，露出肉色的肌肤，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看到这，他立马别开视线，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衣服盖到了这个落汤鸡的身上。
“我丶怕打扰到……”
叶鸣哽住了，心里却更加紧张……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哽咽？不行，被岑同学知道自己喜欢他，那连朋友都做不成。一定要伪装好才行。
“打扰……？你看见什么了？”
“接丶接吻……你们……”
叶鸣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调。眼泪尚且还能和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糊弄过去，声音却不能。
旁边的岑意白则是头更大了……怎么这么巧就让他看到接吻了？
今晚本来是想等着叶鸣来，好好问问他跟秦玉的事的。没想到杨景苑这家夥悄悄溜进来跟着自己进了包间。
这就算了，居然还扑过来强吻，并且还想靠信息素麻痹自己……明明在门口都明确规定了不准随意释放。这是他最讨厌的。
还好自己及时止损，没有让他得逞。
“阿嚏——”
旁边人的喷嚏让岑意白回过神来。他把车里的暖气打开，顺手拿了张车上的抽纸，擡着那人的下巴就要擦擦脸。
“什么叫打扰我们，别把我跟那家夥放一起……你哭了？”
“没丶没……”
叶鸣的眼睛又开始乱瞟，刚要躲开脸，下巴又被捏过来。
岑意白盯着这家夥，刚发现额发好像短了点不同于往常眼睛全然被暴露在外面，脸也更可爱了一些。
“你们丶和好了吗？”
看着叶鸣好像稍微打起的精神，听着他问出的这句话，岑意白不知这是关心还是吃醋。
这家夥傻傻的，平常对谁都挺好，让岑意白不敢确定他的感情。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丶没什么……”
叶鸣开始低头乱瞟，这是他在掩饰的习惯性动作。
“阿嚏——”
又一个喷嚏让岑意白也回了回神，没有再问下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岑意白想了想，决定把他带到自己租的那间房子。
偌大的屋子，因为寥寥无几的零星摆设，显得更空了一些。叶鸣一路上只知道乖乖跟着他，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里，这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岑丶同学……这是哪里？”
“这是我租的房子，大学期间住这里。你先去洗澡吧。”
“租的房子？”
“是啊。”
岑意白挑出几件自己的衣服，递给淋得湿透的那人：“出来先穿这个。里面长的是浴巾，白色短毛巾是擦头发的。”
“谢谢……”
看着他进了浴室，岑意白这才松了口气。
为什么自己会对他上心到这种地步？明明把他送回学校就可以，明明自己也不用关心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为什么会因为他去找秦玉而生气？明明他的事跟自己没关系——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过不去。
可是就是不愿意让他误会什么，也不喜欢他去为别人忙前忙后。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岑意白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决定把叶鸣的湿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可是在拿起来的时候却楞住了。
刚才还没有注意到，这些都是新衣服？而且版型也不像他原先穿的那么土了。
他……今天刻意买的？难道头发也是刻意去剪的？因为谁呢。
想到这里，不满的情绪又上来了。
正巧浴室里的那人擦着头发出来了。岑意白看着自己的毛巾被别人用着，却没像往常一样感到不适。
白色卫衣穿在叶鸣身上还是稍微宽大了一些，领口很松，露出半个锁骨和带点粉嫩的肌肤。脸上泛红，眼睛看到这边就要走过来，像在等待被吩咐。
岑意白往下再看，甚至能透过大圆领看到他起伏的胸脯，视线又抓紧上移。
他盯着这张红的有些不正常的脸，手背抚到额头上——很烫。
“这下是真发烧了。跟导员请个假，今晚先住我这。”
“不用不用，我……”
“我什么？这个状态还想跑出去淋雨么？”
岑意白翻箱倒柜，才把自己没怎么用的体温计找出来，递到叶鸣手里：“你先量着，我去楼下买点药。”
“诶？”
叶鸣迟疑了半天才接过来，感动到又要落泪……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买点备用而已，顺便给你吃。”
“奥……”
不过叶鸣还是很开心，他美滋滋握地体温计，乖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量体温。
岑意白见状便抓紧拉门离开了。
等到回来的时候，这家夥手里握着温度计，眼睛已经闭得严严实实了。
“38.4……”
烧这么高还敢睡这么香。
那人乖顺地坐在沙发角上，头靠着沙发背，呼吸还算平稳。岑意白盯着有些婴儿肥的腮肉，心里涌上了奇怪的念头。
好……可爱？
怎么可能。
“起来吃药。”
他狠狠地在叶鸣的腮肉上掐了一把，那人终于迷迷瞪瞪地，悠悠醒来。
陌生的环境本能地让他害怕，可看到面前的岑意白又安下心来。他乖乖地拿过递来的药片和水，仰头就吃下去。
“你就不怕我害你？”
岑意白好笑地看着这个毫无防备心的家夥，鬼使神差地揉了揉他肉墩墩的耳垂。
“岑同学……不会的。”
面前人像是还没完全醒过来，晕乎乎之中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语气笃定。
干干净净的下垂眼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任何杂质，这让岑意白有些招架不住。
没有人像这样看着他过。在他的朋友圈子里面，要么是带有目的地打量，企图看穿自己；要么是表面爽快，眼睛却里藏着摇摆不定的迟疑。
“你也会这样看着秦玉么……”
越想下去，就越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这样的眼睛。
“秦玉？”
叶鸣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又添了些迷茫。像是想到什么，他继续问道：“岑同学，下午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当然是因为你给秦玉跑腿。
岑意白很想这么说，可上午刚刚说了相反的话，于是便耍赖闭口，不再继续回答。
“不是因为秦玉，那是……是因为前男友吗？”
叶鸣小心翼翼地问道，问出来才后悔是不是侵犯了他的隐私。可自己真的很想知道。
“你很关心我和他之间的事？”
岑意白又问了一遍。看着再次变得窘迫的脸，听着这人支支吾吾结巴起来的声音，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愉悦。
“他是来找我覆合的。不过……我们明明都不喜欢对方。他的目的我也不太清楚，”岑意白说到这，喝了一口水，“总之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名。”
虚伪又狂妄的眼神和态度……岑意白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也实在是疲于应付，没想到被那人钻了空子强吻。
想到这，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拿起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不说这个了。先去睡吧？眼睛都要闭上了。”
面前人乖乖地点了点头：“我丶睡沙发就好……”
“不行，去床上睡。”
“可是……可是我发烧了……”
“乖乖去睡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岑意白看着他昏昏沈沈的状态，不容分说，拉着那人的胳膊就往床上放。
叶鸣大概是烧糊涂了，留恋着大手的触感，躺下之后，又大胆地握了上去，本能地不想让那人走。困到说不出话来，闭上了眼睛。
被握住的手也不抽回，反而是坐在床沿上，看着叶鸣的眼睛变成前所未有的柔和。
为什么他会这么在乎自己和前男友的关系……难道在他心里，自己是特别的？
岑意白会等，等着他主动给自己答案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