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商侑安走出朝云殿,只觉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再见到少女更为重要。
他朝着黑暗中的暗卫道: “你带一队人去沈府,若是谢谦出现在那里,便立刻拿下,抗者杀。”
暗卫领命应是。
“费游,你随我去城门。”男人话语停顿一下, “若是他此刻出现在城门,便由他去。”
天色渐沈,男人的声音让费游有些听不真实,震惊之馀应是跟随。
“剩下一队,留在朝云殿。”商侑安驾马出了宫,费游紧跟其后。
夜色中恢覆一片静谧。
京城之中,离城门最近的一处酒楼上,谢谦换上了干净的便衣,对面齐齐跪着一支暗卫,那是母后曾为他培养的十名暗卫,他们忠心跟随着谢谦。
如今,也只剩这十名暗卫了。
“殿下,属下们送您出城吧眼下商侑安的人正满城搜捕,城外山脚属下安了座屋子,可供殿下暂时落脚。”
谢谦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紧密搜查的侍卫,拳头紧捏。
“他凭什么这样全城搜捕我他区区贵妃之子,一个多年的弃子,如今倒是威风起来了这搜捕令可是父皇下的”
几名属下低头道: “如今圣上病重,操持不了朝事,已全权交由太子监国……”
“混账东西,他也配称太子二字”谢谦冷眼瞥去,呵斥一声。
暗卫掌嘴几下,认错。
谢谦冷色捏着茶杯: “母后如今如何了”
“娘娘现在被囚禁在凤鸢殿,暂无危险。倒是殿下您,该启程出城了,不然等他们发觉,就更难出城了。”
可谢谦并不想就这样出城,何其狼狈,颜面尽失!
他为何要这样狼狈的躲出城去,而商侑安则在宫中享受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商侑安害他失去了一切,他也定会让他不好过。
谢谦起身,眼里一片阴森,往城门方向走去。
暗卫跟随,一同消失在暗幕的京城之中。
商侑安停在离城门只隔一条街的地方,翻身下马,听着城门探子来报,并未发现谢谦踪迹。
他擡眼,瞧着夜色,脸色凝重起来。
“殿下,这城门都要关了,谢谦难不成已经出城了”费游不解。
正当此时,有侍卫来报,说是丞相府有刺客,商侑安环视一圈街上来往的路人, “留下一路藏于人群中,若见谢谦,极速来报。”
说完,便上马,往丞相府去,一路上,商侑安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吁停在半路,神色凝重。
费游停下马, “殿下,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马上之人改变了方向,冷色道: “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出城。而丞相府守卫森严,他就是想报覆丞相也机会渺茫。”
费游不解,此刻出城,对谢谦是最好的活命机会。
商侑安好似已经知道谢谦要做什么了,神情一凛: “此人不甘屈服又善妒,如今这样要他离开皇宫,做个安分之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冷风之中,这句话好似不是对费游说的,而是那位曾要他许诺之人。
商侑安朝着宫中方向策马而去,眼中尽是寒意,马儿似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长嘶一声,费游紧跟其后。
宫中--
朝云殿。
殿中的灯未熄,少女面色担忧地坐在窗边。
阿集拾起一件披风,盖在少女清冷的背上,询问着: “小姐别担心,如今他是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少女趴在窗边,将窗外浓重的夜色纳入眼底,带着些许困意点点头: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以谢谦的性子,绝不会就这样出城的。”
阿集看向小姐认真的脸色,揣摩着此刻少女的神情: “小姐好像很了解谢谦”
沈知瑉眨了眨困意沈沈的眼皮,轻声道: “很了解,也很讨厌。”
随着少女的哈欠,阿集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见此,沈知瑉笑着推了推她,道: “阿集下去休息吧,殿中留一盏灯就行。”
困意连连的阿集将门窗关了严实,殿中留下一盏灯,便在殿外一边守着一边打着瞌睡。
沈知瑉从窗边起身,来到榻前,突然殿中被人熄了灯,她吓了一跳:
“阿集,为何关灯了”
门外的阿集没有回应她,她只觉不太对,往殿门走去。
此刻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借着门外照进来的月色,沈知瑉看清楚了来人。
那身衣袍没有往日的华丽,可脸上却是比平日多了几分阴戾,伴着朦朦的月光,随步踏进殿中。
沈知瑉意外,却又不意外。
她想过谢谦不会就这样狼狈的出城,只是没想到会来找她。
也好,只要不是去报覆爹爹就好。
沈知瑉转动着眸子,视线往外面看去,黑夜中,光影交错的两队暗卫正在厮杀。
那是商侑安留下保护她的暗卫,以备万一,而那对面的黑衣人便是谢谦带来的。
这样高的身手,若是他想出城,有大把的机会。
穷途末路之际,他依旧放不下那曾为太子时期被众人捧高于天的尊严。
这样的他,尊严大过活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谢谦渡步,眯眼看向殿中清瘦的少女,质问道。
面对他的逼问,沈知瑉退了两步,扶住了桌子。
谢谦眼底带着不可控制地怒意: “你可以恨我,但绝不可以可怜我。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可怜我,我是谁我母后是皇后,我是太子,未来是要做皇帝的!岂用你来可怜”
他冷笑几声,眼里透着阴森,在低头笑了几声后,语气微垂,带着幽怨:
“可现在呢一切都变了,为何他一出现,我就得将这十几年的努力白费拱手让人,一无所有!”
偌大的殿中只听得到谢谦咄咄逼人的语气,伴着毛骨悚然的笑声,让沈知瑉心底打了个寒颤。
她企图让谢谦的情绪冷静下来, “你拥有商侑安这辈子都没有的东西,为何还不珍惜你的母后和父皇,在即使你犯了错后,仍在为你争取退路。”
逆光的身影一楞,擡着冷漠的眸子看向她。
沈知瑉见他没有发疯,而是异常的安静,不禁又抖着胆子道:
“你不想去见见一直爱你的母后吗她此刻,就在凤鸢殿等你。还有你父皇,如今病重在床,若是看见你在跟前,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她以为她说这话时,只是想着怎么脱身危险,开口后却不觉带了几分真心劝道。
少女的声音很轻,好似有蛊惑般让谢谦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他是动摇的,他想去看看母后,看看父皇,回忆儿时亲情的陪伴,在他心里是那样的不舍。
他几乎是迟疑地转着身子,缓慢着步子,想往外面走去,用这不易的机会再感受一次心底极度令他发狂吃醋的亲情。
是那样的患得患失。
而在外人眼里,又是那样的令人羡慕。
殿外谢谦的死士见着殿下就这样出来,高喊一声: “殿下,来不及了!商侑安已经进宫了!”
谢谦猛然醒来,双瞳煞红,整张脸森然得如鬼,转身将沈知瑉拽过眼前,腰间一把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冷眼看着匆忙赶来的商侑安。
“商侑安,你来了。”他贴在少女耳边微笑,沈沈盯着那黑脸的商侑安。
赶来的商侑安将目光看向害怕的少女,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少女脖颈处的匕首上,脸色一沈, “谢谦,我给过你机会。”
谢谦不屑一笑, “你自以为是的机会是觉得我可怜,施舍给我的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顺着你意,出城苟活着而你坐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位子上耀武扬威”
闻及,商侑安冷笑一声, “或许你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认为这天地间就该以你谢谦为尊,觉得谢康禛将你立为太子,将来就一定会稳居高位无忧,这样的优越条件确实令人羡慕。”
商侑安底笑一声,眸中暗淡,化为凉风中的寒刀, “那同样是皇子,为何偏偏你姓谢,我就要姓商为何你生来十几年养尊处优,我就要像个罪犯一样被囚在雁城你如今不过是失去了呼风唤雨的权利罢了,所经历的远不及我一分。”
“你该庆幸,我答应过太傅,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定是要将你鞭尸曝晒,挂于城墙之上,悬首示众。”
话里行间是那样的轻语,好似怎样的下场都在他脑海中上演千万遍,以至于说出口时,是那样轻松地令人发指。
本还在害怕的沈知瑉在少年咬字说出那句话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冷漠到极致的商侑安。
她记得,这句话,是在上一世,商侑安死后,谢谦的所作所为。
本该是由谢谦嘴里说出的话,此刻竟是一字不差的从商侑安嘴里听到。
沈知瑉周身寒意四起,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她重生了。
那商侑安呢
她擡眼看去,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他会不会也……
沈知瑉不敢再想下去,大脑一片乱麻,脖颈的匕首在此刻割破了少女的皮肤,将她思绪扯回。
匕首的力度加大了,是谢谦激动的情绪所引起的。
他生气地颤着双手,太傅太傅又是太傅!顾原早就知道有这样一日!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对不对
是更久之前还是从未有过!
在这一刻,谢谦的怒火与不甘冲到了顶点,难堪又愤怒的他下令道: “都我退出去!否则别怪我杀了她!”
商侑安眉间泛起冷意,视着少女脖子缓缓流下的鲜血,挥手,让开了一条路。
沈知瑉忍着疼痛,被迫随着谢谦一同出了朝云殿,他的手下还剩三两死士,依旧忠心的为他备了匹马, “殿下先走!”
谢谦挟持着沈知瑉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