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
    周一早上。
    事实再一次向吴永乐证明，她即兴而起的上头非常短暂，就像对每个言情男主的喜爱一样，过了时候，转瞬即逝。
    人一旦没有神秘感，就显得平淡。
    比如大早上，原钦野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出现在她家客厅，乖巧地坐一边等着她这样的场面，就没有昨天晚上那么让她心动了。
    事情的起因是，他眼角那片青紫过了一天不仅没消，还扩散了，整只眼睛视觉上看上去有点红肿，被杨志他们追着问了一天。她昨天说自己可以帮忙遮一遮，所以这人一大早就过来了。
    “这就是没有及时冰敷的原因，你当天晚上就该回去好好上个药，敷一敷，隔天就能好。”
    “哦。”
    吴永乐拿出了一个没有贴商标的遮暇盘，拿了一根小刷子站到原钦野面前，一点一点给他遮，尤其认真。
    这能算是庄慧女士唯一的爱好了，近乎封魔的爱好。
    消费，消费对象是化妆品。
    吴永乐小时候，一个人在家里，每次老妈回家，或是他们吵了架，老妈自己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堆没有拆包装的化妆品。后来快递行业盛行就更夸张，吴永乐几乎每天都要帮忙去取快递。她总是觉得，可能自己家真的没什么钱，她妈攒不住，她爸不能挣。
    只是尽管买这么多，庄慧也很少有时间认真捣鼓，她技术是真的不行，每次出门前都化的花花绿绿，最后生气地全部洗掉。
    吴永乐都不需要模特，只用看一看，在自己身上实验一番，都能比她化得自然得多。
    原钦野脸上很干净，肤色均匀，一个痣都没有，人家青春期都长痘，他学业忙生活也忙，还是一个没长。
    遮好了，吴永乐计上心来，又找了根眼线液笔，在他眼尾的地方点了个痣。
    点的太圆润，以至于原钦野照镜子的时候都没发现脸上多了点东西。
    “可以啊二姐。”
    “快走吧，要迟到了。”
    要和王越打比赛这事，把他们这一夥人的好胜心激到了白热化。
    一早到学校，熊阳也开始借杨志的秘籍学习。
    周一，吴永乐已经后移到讲台下第二排，她不愿意坐墙边，这周和原钦野说明了，和他换了位置坐。
    杨志在墙边的过道蹲着说话。
    “说真的，我都没想到你能给我来这么一出，我其实是没抱太大希望的，毕竟人家ST盯上你很久了，你要想签约哪还有我的事，可你就不想，阿野啊，”
    原钦野撑着下巴盯自己同桌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话，杨志说的掏心窝子，见他不认真，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你就真不想打职业啊？为国争光也不想？”
    原钦野摇头。
    吴永乐拿了本书用来当监控，右手一直撑着那书的书皮，把脸朝向他这边，这角度，她那卷翘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时不时眨一下，眼白非常纯净。今天一直要低着头，所以梳了个高马尾，露出细长白皙的后颈，看得聚精会神，像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样。
    真是挫败啊。
    就这么明晃晃看了两节课，人回头都不带回头的。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你说你的人生怎么那么顺啊，想干什么都能干成，对了，你那个封闭训练什么时候？”
    “十月底。”
    “看看，你看你这成绩，文化课完全没问题，这专业课，说实话我觉得吧你就凭你这张脸都能原地出道，你不是直播吗？也就是你不露脸，要不然你肯定早火了。不是，我在跟你讲话哎，你老看那边干什么？”
    杨志顺着那目光看过去，没有什么人，只有身边正拿着手机偷偷看比赛视频的吴永乐。
    “操。这二姐也跟你差个不多。都那么牛了还这么努力，这真是越了解越感慨，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咱班这俩姑娘了。”
    “……”原钦野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今天精气神都回来了，大课间也没瞌睡，“俩姑娘？”
    “对啊，一姐也是。”杨志下巴一扬，指向门口正在和数学老师讨论问题的柳书，“自从咱班来了二姐，柳书自习课走的越来越晚了，早上也来的越来越早了，我感觉她一天满打满算的就五个小时能睡。”
    真是操了天了，这女生卷起来都这么狠？没男生什么事了。
    “是吗。”原钦野淡淡说，“吴永乐又不会超过她，她怎么那么焦虑？”
    “你这话说的。”杨志笑，“你问问二姐应不应，哪个第二不想当第一啊。”
    原钦野说问就问，悄悄凑近自己同桌身边，双耳垂下的白色耳机，被她藏进校服领子里，他轻轻摘掉左边这个。
    女生转头，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
    她的思想还没回来，眼神有点空。但轻轻咬着下嘴唇，皱着眉，跟原钦野做英语题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原钦野顿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无奈一笑，“你怎么这么入迷啊？再怎么着那都是游戏，考试不考。”
    女生转头过去，神色古井无波，“干什么？”
    “没事，快上课了，我提醒提醒你。”
    “知道了。”
    期待吴永乐回答的杨志脸色一转，质问原钦野，“你倒是问呐。”
    “问什么？”
    “……”他无语到挂脸，“问二姐想不想上位当一姐啊，搞什么，原钦野，你特么不会又喜欢上二姐了吧？”
    “操，什么叫又？”
    还能为什么，特么上一个柳书姑娘，现在已经成学习狂魔了，好吗。
    “你知道，你他妈真是渣男一个，服了。”
    “……”
    杨志无语，站起来回座了。
    剩下原钦野一个迷茫。
    是喜欢，吗？
    没到那份上吧，顶多觉得这姑娘有魅力。
    活的会控分的学神哎，谁不觉得她有魅力？
    他这么想。
    一直到国庆假期，他们都安安稳稳的。
    职中的混学生没来找麻烦，可能也是在忙着训练。
    这个比赛，在ST总部进行。知道这个消息，杨志高兴得一晚上没睡。
    日期确定在10月3日，三局两胜。参加比赛的一共有十支青少年队伍，抽签决定对手，第一轮十进五，第二轮五进三，最后三队再进行两两角逐。据说只要是赢过的队伍，能得到ST第一梯队所有成员的签名队服。
    知道这个消息，杨志觉得就算输了冠军也值了。高兴得又是一晚上没睡。
    2号下午，五个人，不到六点一起在小吃街吃了晚饭，杨志队长让大家各回各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首战。
    原钦野照常跟着吴永乐。
    距离上一次他和职中的人过招，到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里，他像个保镖，每天跟在吴永乐身边。
    吴永乐本来也觉得大惊小怪。
    直到某天深夜，她家门口窝了一个人，像是在蹲她，原钦野在她身旁，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黑影，跺了两下脚，那人才一溜烟跑了。
    从那以后，不用他解释，吴永乐每天都主动等他送。
    他家那个黑色小电车的后座，她硬生生给坐习惯了，矮矮的很安心。
    原钦野骑着车带着吴永乐，从小吃街穿行出来。
    国庆这里人多得可怕，大小学校的年轻人，聚餐约会，只要缺钱都来这，保管气氛好。
    骑这个车，还不如走路，简直是龟爬。吴永乐又正在发呆，车起速没来得及抓把手，走出巷口遇到拐进来的小轿车又突然急停，她一个不察，脑袋弹簧似的往原钦野的后背撞了过去。
    也正好出来了，没几个人，都是车，原钦野靠右停下，踩下支架下车。
    吴永乐不动弹，还在后座坐着。
    缩成一团。
    她额头那通红一片，刚刚那一下撞的是真狠。不过人还是浑浑噩噩，要说像什么时候，大概像开学考刚刚考完那一阵。感觉全部脑细胞被掏空，心累。
    原钦野把校服袖子往下拉了拉，包住掌心，擡起手往女生额头那贴，此刻完全凭心而动，他就想伸出手来给人揉一揉。
    不过吴永乐没动用核心力量坐，抵上去一使劲，她就往后面倒。
    原钦野：“别动。”
    她的身体服从了指令。
    眼前也一片黑，感觉到眉心的舒适，吴永乐清醒过来，觉得她和原钦野又有点过了。随即站起来下车。
    不远处有公交站，站台简陋，在一个拐角处，不过站旁有一棵柳树，柳树下摆着方便老人家等车的时候休息的石头桌和石头椅，上面干干净净。
    吴永乐径直走到石头椅上坐下来。
    原钦野干脆锁车，跟着坐她身边。
    这姑娘很焦虑，他几天前就感受到了。适度的紧张有助于超常发挥，但这程度显然很过。
    “你，期末大考前会这样吗？”
    她托着下巴摇头，“考试从来不会。”
    也是，学神考试都游刃有馀。
    原钦野跟她一起趴在石头桌上，两个人安安静静待了会。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帮着缓解一下。
    “要不，公主请上号？”
    吴永乐捂着眼睛发笑，头转到另一边，“没力气打了。”
    “很累？”
    “也不是……”她思考，“这种感觉像，打一场临阵磨枪的仗，你懂吗？就像我自学一个月就去参加高考一样，我心里没底。”
    这么一说，原钦野顿时理解了。
    不过他无法共情。
    这对于中学生来讲，是件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事。像他，他也不确定明年统考能不能过，也不确定高考能不能稳定发挥，这两样他都没底。
    可能学神就是喜欢那种掌控的感觉，不然怎么能被称为神呢。
    “哦。”他淡淡答，“没事的，咱赢了，我也有办法解决和王越的事。”
    “……”
    是啊，这次比赛和王越牵扯起来，好像就变成了一件不能赢，却也输不起的事。赢了，可能本来就剑拔弩张的冤家更解不了，输了，那断送杨志几年的青春，也是可能的。
    职业选手黄金的年龄段，就那么几年。
    “都怪这个朱亮。”
    想得更焦虑，吴永乐没忍住吐槽。
    “你说还不能怪，人家也是救父心切，情有可原，怎么那么倒霉呢我，我为什么那天要跑着去追你差点撞你身上。”
    ……
    原钦野差点被空气给呛死。
    咳了很多声。
    他这样，吴永乐也说不出下面的长篇大论了，不禁失笑。
    “你应该反思反思，你为什么要和林程走那么近。”
    “……也没有吧？”吴永乐真的开始反思，事实上自从把他俩的事情抖落出去后，林程就再没来找她问过题。
    班里现在还有一个怪象就是，她仿佛成了化学课代表，喻姐有什么事都找她，就连拿周考卷子这样的活，也是吴永乐下楼的功夫，顺手拿上来。
    “林程……他应该，挺喜欢你的吧。”
    “……”
    可别。
    吴永乐简直他妈受宠若惊。上一个嫌疑有些喜欢她的张雄，现在她都基本断定了。
    不是，就很怪。
    为什么她以前没这么受欢迎？在十一中就有那么一个人，她能感觉到是喜欢她的。可是他还死活不表白，搞得她一天天也是猜来猜去的耗费时间。
    不过现在想来，得亏是没表白。
    但凡表白了，她脑子一热答应了，最后也不来考七中了，高考说不定也向那人看齐考个大专，也甭想再走出这座城。
    “怎么这个表情，你不喜欢他？”
    吴永乐直接抱脑袋摇头，不想听这些。
    这还用得着问吗？
    “我能问一问，你为什么对感情这么排斥啊？”
    原钦野小心翼翼的，他根本没有问过女生这种问题，他身边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女生，但前天。
    就是前天，他在同桌的抽屉里，意外的看到一个粉红色信封。
    上面的字小巧娟秀，像是女生的字。
    他感觉，可能也许大概，那是一个女生写给吴永乐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