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她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一直醒着。明明身子就躺在兔子岛上的小木屋里，月兔离开之前还给她掖好被子，确保她姿势舒服。可陈俞的灵魂，似乎一直在很远的外界奔波。
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什么呢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的意识飘过一个地方，隐约听见两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交谈:
“所以她这样睡，真的没关系吗”
“月兔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咯，把药剂浓度调高一点。你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另一个声音停顿几秒，然后说: “好了，不过月兔大人说，还得再等等。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吧。”
“但小陈现在这个样子，坚持不了太久啊。这样的频率用秘钥，和找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声音沈默了，良久之后，陈俞才听见它轻声说: “我觉得月兔大人做的不对。应该将一切都告诉她，不然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选择……哎呀!”
“年纪轻轻别学得这么深沈，不然怎么对得起椰子为你打的架好好干活吧。”
“……嗯。”
对话中提到的关键词一个一个划过陈俞的大脑，却没让她产生任何反应。她只是机械地听着，好像人在另一个时空，她只是一切的旁观者。
在这个银色房间的隔壁，有一个近乎全黑的房间。
穹顶之下，只有几点修覆舱的指示灯还亮着。陈俞的意识扫过，刚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一声闷哼。
嗯这里有小偷吗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用现在模糊的身体状态，找准视线移动的感觉。只是当她看到那个“小偷”的时候，却莫名感觉到很熟悉。
全身都被打湿，毛毛粘在身上的兔团，站在修覆舱前。舱内漂浮着一大朵，毛毛被泡发的兔团。这样的画面，乍一看还挺和谐。
什么声音都没有，这里安静到，几秒前她听见的闷哼，也像是幻觉。
陈俞的意识觉得有些无趣，一只泡在水里不会动的兔子，为什么要看这么久。还是说，兔子眼中的兔子，和她眼中的不一样
她移开目光，意识离去。
——意识离开时候不知道带动哪里，中央实验室中，穹顶边的探头转动一圈。站在修覆舱前的椰子耳朵一动，听见轴承转动时，金属的细微摩擦声。它翻身跳进属于自己的修覆舱内，舱门关闭，实验室里的一切又恢覆安静。
半梦半醒间，陈俞将整个岛上都逛遍，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应该和之前那个奇怪的梦有关系吧。
她想着，说是思考，不如说是漫无目的地回顾。回顾“原市长”说的话，还有他脸上绽开的血色，以及两人最终时刻惊诧的目光。中途，有谁推开小屋的木门，朦胧中有脚步声一直延续到床边。
陈俞勉强将眼皮撑开一道缝，只看见一点银色的发尾。
啊，是月兔啊……她模模糊糊想，就着侧睡的姿势，想擡手去捞一缕银发。
却摸了个空。
诶陈俞再度睁眼，银光还在眼前，只是她的手，始终离发尾有一点距离。触及不到，只捞回穿透银发的一点阳光。阳光穿透银色的发尾，可是没像上次一样，因为折射作用产生彩色的光晕。
来人似乎坐在了床边，陈俞迷糊看着那个影子，虽然面对自己，但一点也没和她接触到。
“唔……”人类发出轻哼，并未包含具体意义。
“很难受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可人类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哼唧一声当作回答。
这声哼唧的意思是:不难受我会不说话吗
“呵……”一声轻笑，紧接着又是一个问题: “那你要放弃它吗”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伸到她眼前。
“把那个让你难受的东西放弃，给我拿走，以后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
“嗯……”陈俞脑子里一片浆糊，瞥见那只手，下意识就扭动一下脖子——把下巴搁在手指上面。
“好凉……”人类闭着眼睛，发出低声的抱怨，然后埋头在来人的掌心，睡着了。
……
月兔在江韵市外城走过，这里是整个人类聚居地最贫困的棚户区。
系统的指示信号灯一直在响，但她还没看见目标的踪迹。
兜帽遮住她的眉眼，四周阴影中隐藏的目光，死死跟在她身后。有几个，从月兔踏进江韵市范围就开始跟了。
月兔并不在乎，戴帽子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不是为了隐藏自己。不然，她应该换一身不是白色的衣服。
如果陈俞在这里，她就会语重心长告诉月兔，麻烦是自由的，不克制的，无处不在的，并不会因为她将自己异于常人的发色遮掩起来就消失。
一拐闪身进小巷，前面是死路了。月兔悠悠转身，身后接连十几道黑影，跟着她一同进入这条巷子。
没有招呼，也没有对话，更没有常人想象中的怪笑声，他们只是不约而同，朝着月兔所在的方向扑来。
那是游荡在外城的食人者，江韵市的两任聚居地一把手，一个想管却腾不出手来，另一个，自始至终就没打算管。他们平日里从流民到旅行者，甚至连落单的军官也敢袭击。
只是今天，跟着这个一眼看上去就是外来者的女生进了巷子后。
第一眼，看到是的她的秀美面容和银色长发。
最后一眼，看到是的她手中绽放的蓝光。
一阵清风经过，荡开地面几小堆灰烬。月兔收起炮口，再一次和中枢确认目标位置。
【距离:两米。请注意，目标周围有异常能量波动，请管理者注意安全。】
月兔放下手腕，后退半步。下一秒她直接蹬地跃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拧身从临时搭建的低矮围墙上越过，从头至尾，没有触碰棚户区脆弱的公共设施半点。
落地不惊尘，转身面对目标，月兔脸上难得出现一瞬间的楞怔。
早晨刚在店铺喝着咖啡的中年女人，此刻正面朝下趴在地上。她又穿上了之前那身黑色的运动服，打扮像普通的过路旅行者。只是现在趴在地上，衣襟难免沾上一点尘土，她毫无知觉。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月兔擡眼望去，女人趴着的位置，周围已经堆了五六具尸体，皆是一击毙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仅仅是一根丝线……
一根仿佛有思维，环绕在中年女人周围的“丝线”。它闪烁银色的光芒，被层层血污遮蔽，却仍不肯放弃。
月兔所站的位置，看上去对它没有威胁，于是它再度蛰伏下来，轻轻贴上女人的侧脸，微微推动她。笨拙地想叫醒她，让她离开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这样的徒劳，月兔不知怎么，看了足足有五分钟。当然，她顺手帮它解决了闻声而来的另一位敌人。
“还说你不在乎”月兔轻声说， “丝线”对她的声音没有反应，推不动女人，它就趴在一边，似乎在等待体力的恢覆。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月兔向前跨出一步，这一步的距离，立马让它警觉起来。
无奈看它对准自己，月兔思索片刻。她当然是不会怕这一点微粒机器人，可她怕直接动手，会伤害到机器人背后承载的意识。
“让你好好休息也不肯，一点都不听话。”随着这句话，月兔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丝线”中只有一部分本能的意识，月兔的身形看不见了，就以为是危机解除。可它还没来得及伏回身，一根纤细的手指按在它背后的位置。
数据流瞬间接通，这一个队列的微粒机器人瞬间解体。当它们再度组合起来的时候，已经变回普通的，主系统生产的工具了。
月兔也不管它们自发的反抗，随手拎起来丢进身体中的小型反应器。物尽其用，既然主系统将它们派出来，也就做好了会损失的准备。
至于其中的意识……月兔拈着手指，露出一丝苦笑。
“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叹完气，月兔将目光转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罢了，既然都来了，那就和我一起回家吧。”
几分钟之后，再度来到此处的流民，发现空旷地上，只馀几具被细线洞穿眉心的尸体。
背后之人会怎么反应与月兔无关，早在“吃掉”那一列微粒机器人的时候，她就从中读取了之前所有的活动记录。
“这个家夥……”月兔摇头，城内现在估计一片混乱，没空来管城外棚户区的角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带回来的东西甩给海蒂，月兔马不停蹄奔向小屋，海蒂崩溃的喊叫被她丢在身后。
“干什么都丢这种麻烦的东西给我啊啊啊啊!你有本事给我任务!你有本事站住啊!!”
还有菲尔的略带兴趣的声音: “你看上去很无害，但攻击力很强，为什么”
“笨蛋!你不懂吗!我所有的学生，在毕业的时候，我都会送她们定制的博士帽，金徽章和金剑。”
“博士帽，剑……”
后面的对话月兔便没有再听，她人已经到小屋外了。只是想到菲尔的问题，月兔心情略微轻松一分。海蒂不再对过去的事情避而不谈，应该是一件好事……
只是刚推开门，月兔脸上的温度，迅速降至冰点。
床边坐着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听到开门的声音，和月兔一般无二的面庞，转头对着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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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被子)(拿出娃娃放在床头)(拍拍小恐龙枕头)(脱下居家服)(弹射起步冲上床)
我要睡觉了，帮我关下灯，谢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芜湖暴龙49瓶;清心寡欲4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