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灯光溢满房间,游行这才发现沈曜额角都是血,对方直接将自己的白衬衫跟外面的制服全部脱了下来,露出精壮上半身被枪擦伤的伤口,额头自然也有伤。
“……”游行拿着袋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不是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只是沈曜为何会在自己房间内?
游行目光警觉,头又开始痛……
纷乱的记忆而来,五岁的童年,大雪的京都,容倾残酷的对待,以及他们唯一一次上床,白雪山的回忆,以及与他哥哥容倾京都相会的画面……
有一些情感是真实的,有一些情感是不属于自己的。
数秒过后,游行回覆正常,但是背后全是冷汗。
游行对沈曜道:“你被人追杀了还是……”
沈曜坐了下来,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左额角有擦伤的痕迹,因为疼痛而出言不逊,“你到底是帮忙还是不帮忙?随便你怎么想,我很痛……”
“……”游行觉得不对劲。
十七号台风雨系统时空穿越会丧失掉一部分记忆,这是实打实的。
但长官B他自己跟长官A容倾为何是单独的精神体出现在白雪山?
而且,陆陆续续出现的记忆,有些像是自己的,有些不像是……
游行感觉自己被系统内的游行给影响了,而且……身怀异能,为何只有自己才能有异能?
没经过训练,游行这部分记忆完全想不起来。
吻游行的那个瞬间,他只是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欲望。
某种记忆突然遭雷击一样回到自己脑海,长官B游行想起那只被打中心脏的灰鸟,以及片片定格的画面,童年残缺的经历……梦,都是梦……
游行,或者说不是游行这个人——游行本人捂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它强烈的跳动。
原来的游行,是真的已经死了啊……
他,他本人就是十七号台风雨系统?
原来的他只是一抹没有情感,游荡于宇宙空间内的意识?不懂什么叫做爱,也不懂什么叫做情。陨石之心可以让人许下愿望,恰好它覆在那抹心上,然而许下愿望前的那个游行早已病入膏肓……祁蕴和为了救游行,做出了一个覆制人游行,又做出了一个另外一个覆制人容倾,他希望他能活下去。
也就是游行为了救容倾,换心……制造系统……还为了解除游廖与容倾的诅咒。
起初祁蕴和严密编写程序,把那些过去的记忆牢牢焊在脑中。
但是,他本人祁蕴和却被原先的沈曜杀掉,系统被游廖阻断,才有所有人命运颠倒。而他本人,一抹没有情绪的意识,因为是个覆制品人游行,被注射入了游行本人的系统记忆。容倾亦是……陨石之心一分为二,覆制品人容倾也注入了容倾本人的一些记忆?
覆制品人容倾跟覆制品人游行在系统内相爱了……
系统开启前,他杀进容倾的婚礼杀死游妍前,他这个覆制人游行是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然而因为游行的记忆……仍然无可避免受到影响。
游行抓住自己的头,系统内游行跟他这抹精神体好像在逐渐融合。
不是,一个画面呈现在游行脑海中。
华之都静止前,容倾正用惊雨捅入她的心脏……
系统内的容倾从系统外感知到讯息,因而华之都静止,然后再是京都的静止。
为什么系统内游行会跟他融合?
除非是……游廖又开始了对容倾的控制。
当时的游廖野心极盛,控制始祖能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
游行强迫自己回神,这一过程大概就几秒钟时间……老实说,如果不是容倾作为一抹精神体覆在他哥身上,把他摁巷子里,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游行随意问:“我问你,你记起了多少?”
沈曜看着他不动手,脑子抽痛到不行,他极力控制自己情绪。
“华之都的容倾为了逃脱游廖束缚,已经死了。你,是个那个覆制品吧?”
游行点头,沈曜道:“你也想起来了?”
游廖看着酒精跟碘酒,冷笑一下,“难怪你要杀祁蕴和跟我……你干嘛杀掉祁蕴和呢……如果你当初不杀祁蕴和,只要系统正常运转,游妍也不会死。”
沈曜:“……阿行是被叛徒杀死的……那一日,很抱歉……容倾那一天,对你做了什么?”
其实已经是前世的记忆了,但……游行自己还是分得清系统的容倾跟系统外的容倾的,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一天,无非就是在他这个覆制品……啊……他这个覆制品其实是寄居在真正的游行尸体内。
游行倒了酒精直接摁上去,他非常用力。
“少问,这个容倾不是我哥……我也不是游行……等你们找到系统核,自动跳出这个十七号台风雨,我跟我哥容倾就能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只是很糟糕的是,我的异能消退,暂时没法帮你治伤,你就稍微忍忍吧。”
“为什么你也进来系统内了……不是听说容倾有主神系统权限吗”沈曜疼得嘶嘶喘气。
“系统核碎了啊!你不如问,你朋友游行为什么偏偏把主神系统权限开放给他恋人……本来,我跟我哥过得好好的……”游行用力绑着绷带,他肚子饿得很。
不属于他的情感融合到他记忆中,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游行还是游行,只不过他又不是全部的游行。
不知为何沈曜要提起那一日。
容倾只是表面温柔……婚礼上,容倾要被游廖控制全部的心智,而他接受游行的愿望,救下容倾,本来即将回到系统内。
他本来只是一抹没有情绪的意识,承载不了那么多的爱与恨……
祁蕴和给他造了一片梦,当日快要完全解开游廖封印之际,到底是哪个叛徒喊来了容风华?
解开封印一大半,容倾却也已经死了……
游行慢慢想起最后的事……覆制品是没有的,陨石之心的两抹意识各自相爱呢……
也对,他只是一抹意识。
但他好想温柔的容倾。
游行道:“你自个歇,我要去吃饭了。”
沈曜:“……”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没他的?
·
晚上,游行还是会吃饺子。
是啊,吃饺子……
妈妈做的饺子很好吃,但实际上的许无忧只会偷钱骗人。
父亲也不是潇洒的大帅哥,不会带他去炸街,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到极点的男人。
华之都,似乎是很温暖。
游行一边从冷冻箱拿出肉,熟练地扔在开水中解冻,再拎着钱包,轻车熟路去到便利店买饺皮。
有些生活经历是他当监察官时的,有一些是游行本人的。
当初他身为宇宙一抹无情感的意识,似乎是很想知道身为人是一种什么感觉,被人爱是什么感觉……
异能失控……
宇宙是守恒的,他的异能失控唯有被人掠夺……
铛——
一个盘子砸成碎片。
——“阿行!”
沈曜急匆匆听到响声立即跑过来,却只见青年弯下腰,极其耐心地拿着扫把弯腰低头,脖颈垂下的弧度是优美的弧线。华之都的沈曜一直觉得游行会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但现在的游行,从隐秘的角度侧身望过去,青年捏饺子的动作轻柔。
游行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削薄的身体上有凸起的蝴蝶骨,弯腰,就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橱柜下洒下的灯光,将青年的侧脸勾勒地无比生动。
沈曜笑了下——他是孤儿。来到系统内的这一顿记忆,不是玩笑……
他得到了爱人的滋养,有过一个可爱的女儿叫阿瑛。
尽管游行或许会觉得他恨他,但相反,他感谢他……
至少,他知道了什么叫值得一辈子回忆的感情。
窗台外,有一棵树。
他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当那一棵大树,守护家人跟他可爱的女儿。
秋季落叶随风散落,冬天的雪,午后与家人一起随意漫步在暧昧的天色中,张开翅膀,心爱的人奔你而来,那是多么幸福的一桩事。
被人惦记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沈曜很多年没哭了。他长相俊美,眉宇间细细看很有少年气,眼睛是一看就深情的类型,他跟游行是朋友。
沈曜没拿手擦眼泪,转身离开时又看向抱着胳膊抽烟的游行,倏忽回忆起朝他招手的季白桃。
他一辈子感谢游行,给了他回忆。
游行刚瞧见个人,那个人自然是容倾。
系统内的游行跟他这个精神体融合的意味在于异能也许转移到了游廖身上,游行难得抽烟,看了一眼电磁炉,他又想起给他煮饭……让他一直能睡早床的哥哥了……
意识怎么了,意识不能有自己喜欢的?
他的愿望一直很朴素,就是跟心爱的人一起走在长街下,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从天光到白首,一路共白头。
但好像,游行的一部分意识已经化在他的记忆里了……
能不能再让他见……哥哥一面?
祁蕴和曾经对他说过一句很残忍的话。
“我借助你来覆活游行,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是宇宙间一抹什么都得不到的意识,是个没有情绪的系统……我们各取所需,又何乐而不为。”
难怪哥说,系统生出自主意识,要来操控他了。
他也不是没有情绪……他很喜欢系统内的容倾,尽管,那或许是系统外容倾永远不会展现的温柔面。
除非找到系统核,逐渐剥离……
游行犹豫了下,他还是给容倾准备了一碗……
他抓起绿色的葱花洒下,拿起碗,他走出了厨房。
游行包了三碗饺子,留着一碗放在厨房。
游行看着门外,他无声地在餐桌上坐下……又看了一眼门。
他没拿勺,于是他把有勺的那碗饺子给了沈曜。
沈曜一楞一楞,心道……还有这种好事?
随即门铃声敲响,趁着游行去厨房的功夫,容倾两只手揣兜里,他其实买了饺子,他记着,游行很爱吃饺子,他也会煮。
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十分不安。
容倾瞥见鞋柜上放着的惊雨,将他握在了手中。
沈曜与他面面相觑。
那一天,长官B游行说有一天,他也会消失,他其实也想起了一些事。
他的游行……他最爱的人,或许已经死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什么时候他们开始疏离?他也开始变了?
游廖仍旧制擘着他……操控他的思绪。
只要他情绪有所波动,就一定会被控制。
但是今夜,他很想来看看游行。
也想来,确认一些事。
容倾早上才出门,晚上却看见沈曜在这里,他面上冷淡,“你在我家里做什么?”
莫名中枪的沈曜,擡起头正吃饺子呢,他说:“你家?容倾你别开玩笑吧,这哪里是你家了?你不回审判院工作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另外一个你的家啊……你脑子清醒一点!”
容倾不置可否。
沈曜:“你认清一点现实,难能见你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游廖……说不定等一会儿就来找你。”
容倾看着厨房,眼神晦暗不明。
“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些事情。”
游行看到容倾来了,也不忸怩,端了两碗饺子出来,可是刚坐下,容倾便钳着他的手,一路风驰电掣走到了当初他与游行待过的那个房间,游行管他要钥匙,两个人亲了的那间房。
屋外是一片黑暗的光。
游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异能失去,力气全无,只能让对方予取予求。
游行道:“你在干什么?”
容倾攫住他的嘴唇,把他压在床上,当看到容倾开始解他的黑色衬衫时他表情变得慌乱,他忙去推他,可当衣物全部被扔到地上。
游行的手腕被压钉在枕边,颈间又传来剧痛时,他的膝盖被用力压下。
游行眼泪奔涌而出,想咬紧牙关不让亲,却被容倾硬生生掰开。
“当年我只与一个人上过床,下过封印,你到底是谁?”
“我不,我不知道。”
游行死命甩他一个巴掌,却被更凶猛地吻回去。
容倾喃喃,“是啊,一个巴掌一个吻……你怎么……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为什么你只喜欢那个覆制品……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你不是游行……”
容倾几乎疯魔,他感觉自己过去的人格被活生生劈成两半。
当过去的记忆彻底涌现脑海,他被游廖控制楞生生将他最爱的人压跪在地上,用最无情的话对他说,你才不是我的什么命定之人,说什么我不会喜欢你。
游行双手勾着他的肩颈,头压在他颈间不停哭泣。
陨石之心,两个精神体相关的秘密……
琅馆那一抹,他内心最隐秘的爱恋。
最不能为人知,最痛苦,最煎熬的刻骨情衷。
整整十三年。
容倾跟游行都是游廖的儿子,根本不可能相爱。
他不知道他跟游行不是亲生兄弟。
他到死前,都没有跟游行说过我喜欢你……他提防着游廖的精神控制,必须克制再克制。
身为吸血鬼的君王爱上一个人类,但他带给人那个人类的只有痛苦与孤独。
人类选择拥抱他。
容倾放轻动作,游行得空,一把掀开了床上的人。
他马上去找衣服穿,不对……像是这种事是相爱的两个人才可以的。
游行反覆念叨,“我不是游行!你不要碰我。”
容倾轻巧地拉过他,再次倾身而下,他嘴唇衔着游行的耳垂,嗓音令人无比沈迷。
“宝贝,对不起。”
游行只感觉浑身泛冷,伴随啊的一声痛喊——容倾摸着他的腰腹。
“是,你就是——”
深渊的黑甜来临。
容倾的话语像魔鬼般呢喃,“封印我解开了……我的阿行,我的小……主。”
“……”游行昏过去前,只想到,这个人他的思考频道到底偏到了这种地方?
他的异能,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这抹意识,并不爱面前这个容倾。
可他根本……
游行脑袋剧烈般的疼痛……
不对,还是不对……
容倾问他,“我是你哥哥……你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
几个小时后,游行鲤鱼打挺从床上惊醒,自己身上衣物完好,扣子都扣好了,不过是不合身的黑衬衫。
容倾很喜欢穿黑衬衫,是吗,什么叫做记忆被人篡改?
游行忽略身上的不适,脑子还处于热意中迷糊不清。
躺在沙发上睡觉又听到人说张开嘴,被喂了一口热粥,腰间也被人轻轻揉捏。
再过了几个小时后,一股身体内燃烧的饥渴烧起,游行猛地清醒……
他要喝血?
“……”怎么回事?
游行脑子才转过来,容倾手拿着一杯热水朝他前来,他一把打开他的手。
再没了之前凶恶的样子,反而很平静。
“你做了什么?”
容倾微笑着看他,拂过他耳畔的头发,细长的手指在他颈侧流连。
“你说呢?我发觉你性情是真多变……你占着游行的身子做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只好使一点手段……你也知道命定之人是什么含义吧?”
游行盯着他的脖颈。
他也不想抗争。
“我就是十七号台风雨系统……你爱人游行死了……我只是借住的……”
“是吗?阿行……你想得不对……你不是什么台风雨系统,你是我最爱的人……”容倾走过来,揽住他的头往自己脖颈上靠,无声诱惑,馥郁芬芳的香气蔓延,伊甸园的蛇感觉再度出现,游行意识清醒无比,这个系统外的容倾,正一点点想办法控制他。
不管系统外的容倾与游行再有一段何种故事……这都与他还有他哥容倾无关。
他是一抹意识没有错,但他不是不懂……
长官B游行与他这抹意识融合,系统核肯定就在周围。
系统核有异能。
游行一把拎过惊雨,他明确意识到,这个容倾不是什么好人。
容倾微微笑,忽然靠过去,“当初你与我琅馆那一夜,我印象很清楚……你不能招惹我还去招惹别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另外一个我也不行!”
“……”屋外,游廖的声音响起。
容倾:“你帮我解决游廖……我便放过你哥哥……”
游行思考,不管容倾说得是不是真的……容倾又丢了一句话,脸上反而是笑嘻嘻。
系统内的他跟系统外的他都是同一个,那个当叛徒的人必然与游行关系紧密,而且起码规划数年之久。血液血包,这些在他本人的记忆中是都没有的事,游廖在对他进行精神控制是他在婚礼明白清楚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他把人摁上床了,然后自己杀了自己……
这之后。
容倾脑子嗡嗡响啊……当时也的确没办法,游廖的精神控制太猛,而他只能去死,就算是如此,游行经他教养,审判院他的好友无一不对游行关怀备至……
沈曜,宗之啸,从良……
季子正,祁蕴和,叶离,舒临风……
到底是谁把游行引入十七号台风雨,而且游行怎么会恰好得到陨石之心?
覆活他的初衷并没有错……
容倾没办法。
“宝贝……你不想你哥哥自由吗?”这话他说着都有点耳根子红。
游行睨他,“你个死疯子!我尼玛的就是一抹意识!你说你个头的宝贝啊!羞死人了!”
容倾咬破自己的嘴唇,对着游行的嘴亲了过去。
原谅他是个……容倾吻得很深,“去吧,我等你。”
一抹意识?
他从祁蕴和那里知道,他与游行的尸体被他安放在博亚局实验室,然后覆活时……游廖闯入了。
去他妈的意识!
容倾猜审判院的这个叛徒极其了解生物化学,必然也是个脑科神经学的高手。
除开江素熙,而且沈曜说他并没有他容倾的心脏。
陨石之心……容倾十分悲伤地发现,游行现在是不爱他了。
那颗心是外太空来的,只认准之前的他了。
两个人统共睡过两次觉……
是谁呢,对他跟游行极其了解,而且知道很多很多关于他跟游行的事。
而且,连白雪山上的事都知道,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对耳钉。
长官B,那个与他针锋相对的精神体为何会亲游行?
很简单,华之都的他作为哥哥,对那时还不知道不是自己亲弟弟的游行抱有不为人知的欲望。
留了两管血,也许那个人操作不熟,误掺杂了一点……
容倾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真信你自己是抹意识啊……老子我华之都把你当宝养,天天看得见亲不着,你觉得那个长官B真的跟你是两个人?难道不是你被篡改的记忆恢覆了么?”
游廖一声乒乓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