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
军营竹堂,清风轻抚竹林,竹叶哗哗。
堂内春光散去,夜色星河无边,庭中月明如水,竹影交错,硬朗有节。
北茉微微偏过头,看向帘外。
潺潺雨丝,彤云暗灰,凉丝丝的雅簟贴着布满暧昧痕迹的肌肤,小炉里的沈香已经烧尽,散发着袅袅残烟。
香气尾调淡雅,宫中主人点的香名为雪中春信。
此香在民间广为文人墨客喜爱,似身处冰天大雪之中,拦开眼前无数枯枝,突见万株梅花在雪中盛放。
北茉有一瞬间恍惚。
一如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放下平日万千尊贵,半跪在床榻前为她整理衣衫。
呼吸交叠在暧昧夜色中,对方一身玄色的衣袍,除了领口处有些细细的精致花纹,其馀地方并没有太多的点缀,却因为他那张精致眉眼,一点也没显得朴素,反而有一种不动声色的低调奢华。
楚霆兮很多时候于她,便像是那雪中春信。
高高在上冰冷不可攀的国师,一身寂寞旧雪,只有她真正走进,却突闻勾人心脾的梅香。
妖精。
北茉忽然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逗笑了。
眼前所见,美人如新月清晕,一张脸秀丽绝俗。
白里透红的肌肤,未曾施胭脂,依然娇艳欲滴。如成熟后的仙桃,诱惑着想让人咬上一口,看看是不是会滴出水来。
惹得面前男人突然怔住: “你笑什么。”
声音难得染了几分温柔。
北茉抿着嘴,肤白如新剥鲜菱,长发直垂脚踝。青丝随风舞动,一股淡淡的清香,腰肢纤细,一袭白衣委地。
“不告诉你。”
她不可否认会有几个瞬间沈迷于楚霆兮的反差。白日里高高在上的国师,在夜晚就像是温顺的大狗。
也难怪京城这么多女子,听闻他的名字都芳心暗动。
但她是北茉,身怀家国之恨。
不是这天下女子。
红颜薄命,她非要红颜厚命,让所有曾经欺负过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没什么。”北茉终于挣脱开了金锁链的束缚,暗藏下几分愉悦,重新恢覆了面无表情。
烛火明灭,昏暗出几分肃杀。
一阵凉风自窗外吹过,碧波荡漾,绿水环绕,湖中泛起了涟漪。
室内的烛火被风吹灭。
北茉正想起身要走,忽觉腰上一双手一紧。
下一秒,再一次坠入床榻。
香炉中雪中春信已经快要烧光,黑暗中一点猩红,带着将灭未灭的邪气。
空气中勾人的气息中,她僵直的后背明显感觉到了靠近的温热体温。
“烫。”
声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安里,带了几分让人无法抗拒的娇媚。
她越想挣扎,越是无法挣脱男人惊人的臂力。
“忍着。”几分带着讥笑的音调,幽幽吹过她的耳边。
他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
北茉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脸色苍白。忘不了今夜的混乱,腰间的酸楚还让她记忆犹新。
腰上的手慢慢上移。
楚霆兮聪明,有些东西即使只试过一次,依然能精准触碰到她每一个敏。感的地方。
北茉无处可躲,渐渐说不出话。
酥肩半露,凉风不觉。
等她回过神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月色无垠,照见她胸口无比清晰的赤红。
若隐若现。
红色的鲜艳线条,勾勒出精致漂亮的云纹。在她身后这洁白无瑕的美背上,狐妖一般艳丽夺人眼目。
幸好北茉及时一把扯过衣服披上,带着愠怒转过身。
“你不该解释一下吗。”楚霆兮收回在她腰间的手,把玩着她的青丝,修长的手指像是毫无悲悯就能捏死一只蚂蚁, “公主。”
后半句话一字一顿,生怕她听不清。
充满了讥讽。
“什么公主”北茉不是什么小姑娘,声音平静,仿佛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此地不宜久留。
黑暗之中,她速速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人出乎意料并没有追上来。
一片寂静里,让她越发感受到不安。
冲出营帐,冷风吹过她单薄的衣裳。
月光飞影,北茉没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
终于,香炉中最后的一抹雪中春信也终于燃烧殆尽,所有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连同那个慵懒半坐在床榻上,表情晦暗不明的人。
楚霆兮半坐塌上,依然挺直着背脊。窗外残叶纷飞,他缓缓阖上眼,似在感受秋风吹拂。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悲喜。几缕发丝落在他的剑眉间,随风微微拂动,略显凌乱,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滴打在腰间明亮的匕首上。
在北茉回头的那一眼,似有察觉,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开眼。
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一股不属于生人的冰凉的气息。
北茉打了个寒战,不自主加快了脚步。
身后一声轻笑,像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一瞬间,她竟然也开始心虚自己刚才近乎完美的表演是否已经露馅。
如果楚霆兮真的知道了她就是公主,他一定会杀了她。
还是会心软。
一瞬间,北茉迟疑了。
想起小时候母亲告诉她的话。
那时大漠孤烟无边,她一身红衣,坐在马上。
母后慈爱地看着她为了一只被老鹰杀死的兔子哭泣,温柔抚摸着她的长发,告诉她物竞天择,要么被杀死,要么成为强者。
她和楚霆兮都是一样的猎手,所以终究不能共存。
北茉敛下目光,抿紧嘴唇,往低矮的藩篱走去。
此刻三更,交替的侍卫因为深夜的懒散,并未完全上位。她一头青丝往外走去。
身后并没有人跟来。
北茉一边掏出碧玉发簪挽着青丝,一边往前准备离开。
下一秒,忽然耳畔传来马蹄声。
没等她回过神,一匹黑马突然闯入她的视线。骑马人一身黑衣,看不清脸,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带上那匹黑马。
“救命啊!救命!”北茉高声喊了几声。
风声呼啸,随着军营之人后知后觉几声“有刺客”的惊呼声,北茉已经被带走,整个军营的灯火在她的视线里全部远离而去。
在被带上马之前,她的手一松,把那支碧玉簪丢在了路中间。
“你是在钓鱼吗。”黑衣人看着她刻意的动作,不屑转过头。
路中间的簪子实在太显眼了,月光之下的翡翠,闪烁着妖艳夺人的光芒。
“哥哥。”北茉抱着黑衣人的腰,嘴唇殷红轻声妩媚开合, “愿者上钩。”
她漂亮的丹凤眼不经意往后回看。
大开的营门旁,湖水边杨柳依依。
柳下匆匆经过的人,似谪仙降临,手中握着那支碧玉簪。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北茉别过脸,无声勾唇。
这京城的天,要亮了。
天空一碧如洗,微亮的天光正从密密的枝叶的缝隙间射下来,飘渺如雾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亭台楼阁照得通亮。
“哥哥。”北茉的长发被这清晨的风吹起,一夜未眠的眼睛,眼尾染着妩媚的红。
北骁云握着马鞭的手一怔。
“鱼,上钩了。”
她别过长发到耳后,笑容美艳,对视上路边早起卖花的小贩。
对方看的入神,情不自禁,手中花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