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浅
直到姚尧提着木槿的背包走出小区准备拦的士,这才从裤子口袋里拎出来一个红色的细长布袋。“诺,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木槿笑嘻嘻接过,一眼就被那红色布袋上面的刺绣吸引,是最平常的鸳鸯戏水,工法却是十分精细。擡头间,不由目光灼灼的凝着姚尧,“这袋子是手工刺绣?”她四处游玩,除了拍照水平有所长进,就是能够辨认出那些针织品是机械还是手工。这布袋可是漂亮的紧!
姚尧抚额叹息,极是不耐的点点头。可是,这些不是重点好不好?老板娘,难道你还要买椟还珠吗?
木槿这才心满意足的抽开抽绳,取出里面的木梳。
小小的弯月形木梳,不足手掌的大小,雕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朵。翻过另一面,却是莫名要人觉得粗糙了许多。正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刻字。
生日快乐!
然那刻字歪歪扭扭,实在不算工整。
木槿笑眯眯的瞧着姚尧,“你亲手刻的?”
姚尧摸摸脖子,微微点头。微顿,又认真补充道:“是红木的。”
木槿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认认真真的道了个谢。这才将梳子收进背包里,眉目紧紧地锁着他,倏然一笑道:“八哥,据我所知,沈香木的梳子可不好买吧!”
木槿存心逗他,妥妥的收了他飞来的白眼,心里愈发得意,连带着昨夜的烦闷都一同消退了不少。
市面上最流行的是紫檀木梳子,红木勉强也有销售,沈香木的倒没怎么注意过。
木槿转身就要拦车的时候,姚尧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待她转过身,又顾自放开。“你确定要自己一个人去吗?不和我哥一起……”
“晓晓前几年和她爸去过一趟西藏,她说那里的人们很热情。”
木槿点点头,她上次虽然只呆了一天,不过也有所体会。
“好像……是会一直敬你,要你喝马奶酒,你受得了吗?喝醉了身边也没个人。”微顿,又是挺直了身子,言辞灼灼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老板娘,我最近也好烦,需要散散心!”
“不行!”木槿拍拍他的肩膀,果断摇头。“你也出去玩,我的铺子怎么办?”顿了顿,又颇是语重心长道:“八哥,你得知道自己要什么。”
谢晓晓留学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办好了,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她就不信,姚尧对谢晓晓那个傻姑娘,没有一点舍不得。
姚尧垂下眸子,一阵气闷。“嗯,我知道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木槿顾自拦了的士,馀光里少年的背影高大挺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了变化。那少年,似乎长大了。
蓦地,木槿又是扁扁嘴,钻进的士里。她觉得姚尧是否是少年并不打紧,要紧的是,在馀微的眼中,姚尧会不会也是少年?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并不难挨,木槿捧一本书,又闭上眼略休憩了一会儿,便抵达拉萨。
然而,木槿本身并不喜欢抵达西藏的方式是飞行,坐火车是她最理想的方式。因为在火车上,才能清澈感受那种在路上的颠簸,以及那一路的风景。只是这一回的一时冲动,实在不由得她想太多。
木槿找了间环境还算可以的客栈住下,窝在大床上懒怠得一动也不想动。第二天醒来,才有心情四处走走转转。
出门前,木槿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没有来电,没有信息。木槿拿起手机放进背包里,拍拍自己的脑袋,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木槿一直在西藏呆了七八天不止,这中间顺带着在拉萨的布达拉宫过了她二十六岁的生日。邓西安依旧对她不闻不问,木槿彻底敛了心思,专心游玩。幸而她的高原反应并不强烈,玩得也算开心。
直到第十三天晚上,木槿的纯白色手机方才迎来第一个来电。
“老妈!”木槿惊讶的凝着屏幕,几是以为是她的错觉。
因着前些日子她与三姨妈闹得有些僵,老妈已经好些天不理她了。木槿手指向右滑动接通了电话,“妈……”
“怎么跑西藏去了?”罗纨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只略有些疑惑。
木槿见老妈没再怪她,果断顺杆往上爬,抱着电话就扑到大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道:“这不是心情不好嘛,出来散散心。”
罗纨素莞尔,这丫头还是一个谎都不会撒。顿了顿,仍是一针见血道:“恋情不顺利了?”
木槿大惊,“这你都知道?”说着,已是一骨碌坐起身,安安稳稳的盘腿坐在床上。分毫没察觉,这番反问,正是默认。
“说,是谁泄的密?”木槿挺直了腰板,模样颇是严肃。
如果女儿就在面前,罗纨素已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然而女儿不在身边,罗纨素低低叹息一声,想着木槿故作严肃的模样,不由笑道:“我想着这个点,你应该是在店里,就直接打了你店里的座机,是一个小夥子接的。”
木槿蹙着眉头咕哝,“他倒是什么都说。”
罗纨素也不恼她,只道:“做母亲的关心女儿不应该吗?你倒是说说看,那个人到底怎么样?”这才是最要紧的,木槿相亲相了那么多次,没一次成的。这会儿突然就恋爱了,不过一个心情不好就跑到西藏去,可见她这个未来女婿在女儿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木槿沈默许久,方才闷闷地开口:“他对我很好。”
“真的很好?”罗纨素略有些担忧。
“嗯。”木槿仰躺在床上,一头乌发散开,像是铺在锦被上极好的绸缎。“妈,你不是也说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吗?”
“你让我相亲随便挑一个,还不如他来得好?”
“不论样貌,家室,人品,都是极好的。关键是,对我也很好。”
“总有什么是不好的吧?”罗纨素思索过后方才开口。
木槿于那一瞬发觉,天雷滚滚也很快。
原来所有父母都具备着这样最基本的本能,他们总能一语道破所有玄关。如同邓西安的妈妈,她问邓西安,是否非她不娶?
因为了解,所以更加一针见血。
木槿默了默,仍是坦言,“他不明白爱情。”
木槿知道,这世上她最不该同老妈开口讲这句话。因为老爸便是因为当年的门当户对而娶了老妈,结果却在多年后乍然明了了爱情。老爸与老妈争争吵吵过了那么多年,也没能磨合出亲情,最后只得分道扬镳。
可是,木槿若是终有一日果真要嫁给邓西安。生活的真相,她就必须坦白的说给老妈听。
老妈那么爱她,她须得让老妈为她安心。
“如果有一天,他明白了呢?”
“那……我就还他自由。”
她一边希望他爱她,一边又觉得不抱希望的好,倒不如他永远不明白爱情的好。因着她,也没多少力气再去爱了。这样,不是更公平么?
木槿挂了电话就有些道不明的心神不安,洗漱过后,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结果凌晨一点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木槿一个激灵坐起身,捂着胸口不住的大喘气。
屏幕上闪烁的头像是姚尧,却又不大像他。木槿瞥了眼头像上方的姓名,方才确认,来电就是姚尧。
木槿原先存的姚尧的头像是他的证件照,眼下这个拥着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不知是姚尧何时拿着她的手机换了照片。还是滤镜调过的照片。
木槿撇撇嘴,揉着微痛的脑袋接通电话,正准备爆粗口,姚尧的声音却是万分急切地传来。“老板娘,出大事了,你赶紧回来吧!”
“什么事?”木槿优哉游哉的继续揉脑袋。
姚尧顿时落寞极了,悲伤极了。“我外婆去世了。”
木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外婆去世与她何干?转念一想,又觉着,噢!姚尧的外婆可不就是邓西安的外婆吗?姚尧打来的意思是要她安抚安抚邓西安吗?再一想,方才明白过来,邓西安当日说过,他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这番外婆去世,定是十分难过。眼下姚尧这番急切,那么,就是邓西安已是万分难过了。
木槿思虑过一遍,这才坐起身子正色询问道:“你哥他……很伤心吗?”
“废话!”姚尧厉吼,分贝骤增。
木槿将手机拿远一些,又收回来,抿紧嘴唇,“那我明天就回去。”
“我把地址发给你。”微顿,仍是提醒:“是个小镇,不大好找。如果你担心找不到位置,可以先回来,我带你过去。”
老哥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感情极好。他本来也是伤心,可是不曾到老哥那般地步。老哥已经守着那间旧屋一整天不吃不喝了。
木槿挂掉电话再是难以入眠,干脆起身收拾行李。背着黑色背包退房的时候,把那间客栈的老板着实惊了一惊,这么晚出去哪有车啊?幸而,木槿也有这个心理准备,用手比划了许久,方才央着老板帮她找了一辆车,也好送她到机场去。
姚尧很快发来了具体位置,姚尧的外婆家是在一个江南小镇上,他担心她找不到具体位置,甚至还极是细心的画了手工地图。
姚尧道,“那是外婆的家,也是外公外婆经营了许多年的古风客栈。唤作‘栖息’。”
木槿凝着这两个字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也就抛到脑后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