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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小说网 > 纪繁星,我是真的错了 > 03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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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那天之后,唐泽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还是天天缠着纪繁星,每天都等在老槐树下,照旧和一帮小夥伴打打闹闹。这让想要解释的纪繁星有口难开,几次找不到机会,慢慢也就淡了详谈的心。
    也许阳阳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他的世界里,快乐和难过都只是眨眼的事,他又何必揭开阳阳不开心的经历。
    他毕竟是个孩子,虽然只小他三岁。
    时间转瞬即逝,第二年的夏天来了,中考完的唐泽旭终于有了一个不用住校也不用上补习班的暑假。
    当他在家里长住的时候,唐泽阳便从缠着纪繁星变成缠着唐泽旭。
    看着歪在唐泽旭怀里撒娇的阳阳,纪繁星有些挪不开眼睛,他甚至有些小阴暗地想:要是唐泽旭这个暑假也需要去住校就好了,那么阳阳就会像平常一样腻在他的怀里,说些童言趣语。
    唐泽阳说了句什么逗乐了唐泽旭,唐泽旭弹弹他的脑门,笑骂了句:“小坏蛋。”
    唐泽阳推开他哥,跳下来,晃悠到坐在一边看画册的纪繁星这边,突然袭击亲了纪繁星的脸颊一口。
    纪繁星一呆,红了脸,他支支吾吾:“干......干什么?”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画册,脸上挂着两片红色的飞霞,只有他自己知道,画册上的画糊成了一团。
    “阿星哥哥,我想吃西瓜。”唐泽阳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我要吃你今天早上冰在水缸里的大西瓜。”
    “嗯。”
    纪繁星嗯了一声,屁股却牢牢黏在板凳上,没半点动的意思。
    唐泽阳看了看纪繁星,他的眼睛黏在了画册上,压根没起身。他不开心了,把手搭在画册上,恰好盖住了纪繁星视线落下的那块。
    “阿星哥哥!我想吃大西瓜。”唐泽阳又说了一遍。
    纪繁星还是傻坐在那,两眼发楞。
    “你在看什么啊?”唐泽阳翻了翻白眼,忍不住拉起了纪繁星的一只手。
    原本两手捧着的画册失去了平衡,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纪繁星像被吓到了一样,蓦地站起来,直接甩开了唐泽阳的手。
    唐泽阳瘪了瘪嘴,要哭不哭:“阿星哥哥,你怎么了?”
    纪繁星总算恢覆了正常,拔腿就逃,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含糊地说:“我去给你切。”
    唐泽旭哈哈笑出了声,唐泽阳马上回头怒瞪他:“哥哥不准笑!”
    “我偏要笑,怎么样,被你阿星哥哥讨厌了吧。”唐泽旭翘着二郎腿,满脸看笑话:“谁让你打扰他看画册?不知道你阿星哥哥是个小书呆?”
    唐泽阳跺了跺脚:“阿星哥哥才不讨厌我,阿星哥哥最喜欢的就是我了,就算我打扰他看画册,他也还是最疼我。”
    他把拇指含在嘴里,吮了一下:“而且阿星哥哥才不是小书呆。”
    “呦,还护着他呢?你怎么知道他最疼你?”唐泽旭特别爱逗弄这个小机灵鬼,听他说话可比上补习班有意思多了。
    “我就是知道。”他叉着腰,脖子扬得老高,像只骄傲的小凤凰,他自信地说:“哥哥你看着吧,有你羡慕的。”
    “哼。”唐泽旭懒得理他。
    纪繁星的动作很麻利,一个大西瓜被他切成了两半,一半放在了饭桌上,盖上了竹盖防苍蝇。一半又切成了两半,各自插-了一个汤匙。
    他端着西瓜回到了院子里,给唐泽阳递了一半,还有一半递给了唐泽旭。
    唐泽旭摇摇头:“我就不吃了,太甜了,齁得慌。”
    纪繁星点了头,才抱着这四分之一的西瓜回到了自己的板凳上。
    他勺了中间最甜丶没有籽的那一小块。
    “阳阳。”他说。
    “嗯?”吃得满嘴都是西瓜汁的唐泽阳闻声擡头。
    “张嘴。”
    唐泽阳张了嘴。
    四分之一西瓜中仅有的最甜没籽的那一块就进了他的嘴巴。
    纪繁星看他嚼完了咽下去,才真的开始吃自己的那份西瓜。
    唐泽阳笑得春风得意,拼命朝唐泽旭使眼神。
    那眼神充分表达了【瞧啊,哥哥,我说阿星哥哥最疼我吧,你看你还不信。】
    唐泽旭算是见识到纪繁星宠自家弟弟的样,他幽幽叹口气:“阿星啊,你可别再这么宠他了。你看看他,比个小丫头都要娇气,天天跟人撒娇讨好处,长大了怎么办?总不能去当吃软饭的吧?”
    唐泽阳听他哥的口气,直觉就要反驳,纪繁星却笑着说:“没事,旭哥,阳阳还小,只要他开心就好。”
    唐泽阳撅起来的小嘴马上换了个动作,扬起嘴角道:“哈哈哈哈,阿星哥哥最好了,我最最最最喜欢阿星哥哥了!比喜欢哥哥多一百个数。”
    唐泽旭一听他还把自己搬出来作比较,就知道这小心眼是故意的,直接被气笑了:“臭小子,三个小时前吃早饭,我把煎蛋让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我最爱哥哥了’,”唐泽旭捏着嗓子学他说话:“是哪个谎话精说的?”
    “不是我不是我,哥哥老了,一定是记错了。”他拉着帮手:“对不对,阿星哥哥。”
    纪繁星腼腆地笑了,既没有帮唐泽阳说这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也不帮唐泽旭做个证人。
    小院子里的三个兄弟,笑闹着过了又一个上午。
    自从唐芷榕嫁给了纪文杭之后,这个家庭的欢声越发多起来。唐芷榕温柔丶平和且勤快,有了这个新舅妈,纪繁星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那种来自女性长辈的怜爱。
    衣柜里的两格属于他的衣服,无论四季,那两格衣服永远是干净并整齐的,隐隐还散发着樟脑丸的香味。
    早起的时候,厨房里会温着他的那份粥和煎蛋。桌子上摆好了洗刷干净的饭盒,用布袋子装的严严实实,布袋子的夹层里放着即使点了学校饭堂最贵的红烧肉和糖醋鱼,也绰绰有馀的午餐钱。
    还有放学回来满满的水缸,喂得饱饱的丶在院子里散步的鸡仔,以及晾成一排的衣服和墙角放着的刷得几乎要发光的白球鞋。
    纪繁星在最初近乎惶恐的无所事事后,慢慢为唐芷榕的温情所融,他学会了把这份可称为母爱的感情藏在心里。
    他所能做的,就是记住舅妈对他的好,在空闲的周末尽自己所能,帮助舅妈做家务。
    做饭丶洗衣丶打水丶喂鸡......只要能减轻她的工作,让她在周末的工作之馀喘上一口气,而不用一日覆一日地第一个醒来,最后一个睡着,这就够了。
    除了唐芷榕,他更大的收获便是唐泽旭和唐泽阳两个兄弟。旭哥对他很好,知道他喜欢看些画册和诗集,上学的时候便经常去书店买这些书,等了周末回家送给他。虽然他不常在家,却始终惦记着自己。
    还有阳阳......只要念到这个名字,纪繁星的快乐就要从五脏六腑涌出来,那份对他的疼爱和喜欢,抑都抑不住,止都止不了。
    只要有他在,似乎一切都是明亮的。
    就算他想要天上的星星,纪繁星都能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这周六,纪繁星去河边打水,唐泽阳起了劲头,非要跟着他。向来被禁止去河边玩的他,有了阿星哥哥在身边,大人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纪繁星。
    纪繁星怎么会不答应他的请求?
    纪繁星一手拎着水桶,一手牵着唐泽阳,缓缓往河边走。
    路上晨光四溢,太阳还没真的散发热度,是个散散步的好时辰。
    “呦,小跛子也来打水了?”拦路人依旧把他堵在了那条打水必经的竹林小道上,后面不远就是清澈的河水。
    正是凌宇的那群小跟班,前前后后四个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今天也是怪哉,明明他们的老大不在,这些跟班却非要找纪繁星的茬。往常凌宇不在的时候,他们是不屑和纪繁星这个“杂种”丶“跛子”丶“野孩子”搭话的。
    纪繁星牵紧唐泽阳的手,一对四,局势向来对他不利。
    虽然他几乎没有挨这帮人的打,但是各种不堪的嘲笑,他听得太多。
    对于他们的这种嘲笑,最好的方式就是沈默。
    只要沈默着让他们说上两句,无趣至极的他们就会撤退了。
    可惜他忘记了身边这个口齿伶俐丶一向不服输的鬼机灵。
    “哈哈,小跛子还不想和我们说话了?真有骨气。”
    接着便是肆无忌惮的笑声。
    纪繁星捏紧了唐泽阳的手,谁知道唐泽阳甩开了他的手,站到了他的前面:“阿星哥哥才不是跛子!”
    “他只是生病了,他只是腿不好,就像感冒了一样。你不知道才这么说,你就是坏人!”
    阳阳站在他的前面——为了保护他。
    他站的那么直,那么稳,虽然他只是个刚过7岁生日不到一个月的孩子,但他已经知道保护纪繁星。
    谁能想到......
    “啪!”
    一个巴掌招呼到唐泽阳的脸上,他稚嫩的侧脸立刻肿起来。
    纪繁星惊住了,他不敢置信地擡起头,看了一眼打出那巴掌的人。
    施暴者是周家的大儿子周建成,和他一个班的同学。
    他丝毫没有打了一个孩童的心虚,甩甩巴掌说:“大人说话,有你放屁的份吗?”
    唐泽阳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半圈,强忍着就是不让它掉下来。
    他不要!
    不要在这个欺负阿星哥哥和自己的人面前掉一滴泪!
    没有人看到,纪繁星的眼睛变得一片赤红,他握紧了拳头,正要冲上前向周建成挥出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拳头!
    “啪!”
    响声与力度同样惊人的一巴掌率先挥到了周建成的脸上。
    紧接着又是两巴掌,他的衣领被拎着,吊得脚离地。
    “胆子不小,敢打我弟弟。”唐泽旭抓着他的衣领,又赏了他一耳光:“我两个弟弟是你能欺负的?是你能打的?”
    围在周围的三个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唐泽旭提着领子里的周建成。
    他拎着周建成的衣领,靠近自己,磨着牙道:“你给我小心点,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两个弟弟,我就把你的胳膊拧断。”
    矮了唐泽旭一大截的周建成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气势,早就吓得浑身哆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听到没有!”唐泽旭晃了晃手。
    “听......听到了。”
    “滚!”唐泽旭一撒手,周建成立刻在地上滚了半圈,屁滚尿流地爬远了。
    唐泽旭先安抚地摸了摸纪繁星的脑袋,才蹲下来,跟唐泽阳面对面,摸摸他的小脸蛋:“疼不疼?”
    “不疼!”唐泽阳大喊一声,中气十足:“一点都不疼!就跟挠痒痒一样!”
    唐泽旭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调侃弟弟,而是心疼地把他的小脸蛋摸了又摸:“说你聪明,偏偏犯傻,你这么个矮豆丁逞什么能?就不知道先忍忍?把他们一一记下来,回来告诉我不就行了。”
    唐泽阳气鼓鼓地说:“他们说阿星哥哥的坏话,我不想忍。”
    唐泽旭挑了挑眉:“笨蛋!不想忍就不忍了?你看你挨的这巴掌,这就是蠢!不自量力,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别人,还往拳头上送,这就叫意气用事,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我乐意吃亏!”唐泽阳死咬着牙,就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是乐意吃亏,你乐意阿星哥哥也跟着吃亏吗?”唐泽旭皱了皱眉头,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要是今天哥哥没凑巧往这边来,结果是什么?阿星哥哥肯定会为了你和他打架。四个人打阿星哥哥一个,阿星哥哥怎么办?再带着你这个拖油瓶......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你说,谁最吃亏?”
    唐泽阳想了想,懂了。
    他小声嘀咕:“我不是想阿星哥哥挨打,我想保护阿星哥哥的......”
    唐泽旭知道他想明白了,便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要知道怎么做才能达到你的目的,而不是胡乱往前冲,明白吗?我们阳阳这么聪明,一定听得懂哥哥说的话。”
    “永远不要意气用事,要学会保护自己,你要是受了伤,只会让哥哥和阿星哥哥担心。就算你不怕疼,也要替身边的人着想,不能让身边的人受累。”
    唐泽阳听懂了,他点了头,但就是觉得不甘心。他抹抹眼睛,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声音在清晨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炸耳朵。
    唐泽旭最怕他来这招了,脸色一变,立马后退一步,对纪繁星说:“快快,哄哄他,这小子平时不哭,一哭起来就要死要活,太吵了。”
    纪繁星把水桶塞到唐泽旭的手里,把唐泽阳抱起来,心疼地说:“旭哥,你也是的,非要这时候说,等回去了说不行吗?”
    唐泽旭看了看手里的水桶,直接投降:“得得得,都是我不对,我自请去打水,你好好哄哄他。”说着逃似地往河边走,脚步飞快,几下子就没了影子。
    纪繁星心疼地拍着唐泽阳的背。
    唐泽阳哭得直打嗝,一边打嗝,一边问:“哥......哥哥,走了吗?”
    “嗯。”纪繁星问:“脸还疼吗?”
    他摇摇头,很爷们地说了一句:“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
    结果......又一滴眼泪“啪嗒”掉下来,落在纪繁星的胸前。
    “这不是眼泪!”唐泽阳赶紧挽回脸面:“这个才不是因为疼哭的,我一点也不疼!”他再三强调。
    纪繁星笑了,被他的小大人样逗笑了,但是笑着笑着,竟然也哭了。
    他无声地哭着,嘴角还保持勾起的弧度。
    唐泽阳不说话了,他伸出手,替纪繁星擦掉眼泪,摸着他的脸,把自己没肿的另一半脸贴在他的脸上,说:“哥哥不哭,哥哥不疼。”
    纪繁星贴紧他,说:“嗯,我不疼。”
    那些人说的话,就好像真的不会再让他疼了。
    唐泽旭拎着水桶,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笑着摇了摇头。
    他牵着阳阳,阳阳牵着纪繁星。
    三个人你牵着我,我牵着你,走上了回去的羊肠小路。
    路上,唐泽旭有些忧心忡忡地问:“村里的孩子一直这么欺负你?”
    纪繁星没有说话。
    唐泽旭却说:“别怕,以后哥哥保护你。”
    夹在中间的唐泽阳补了一句:“也要保护我!”
    “好,”唐泽旭大笑一声:“哥哥以后好好保护你们两个。”
    太阳开始发热,照亮了远处的一大片绿油油的瓜地,那么大一片的瓜地,像连到了天边,把半边天都要染成独属于夏天的绿色。
    此后的岁月里,纪繁星多么真切地希望,唐泽旭没有说出这句话,或者说,没有从心里把这句话当真。
    若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只是一句不经心的玩笑,该有多好?
    ————————————
    又一年的夏天如约而至。
    最热的时候到了,蝉鸣更加燥了。又长了一岁的唐泽阳如同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在炎阳和蝉鸣里到处蹦跶。
    天明明这么热,暴雨却连着下,村里的人眼睁睁瞧着平常洗衣打水的河水越涨越高,把岸边斜长的柳树泡了大半。
    渐渐低,平日舒缓的水流也变得湍急汹涌起来,不少庄稼地都被淹了,蔬菜弯了脑袋,稻谷低下了头。
    人一开始还为收成担心,很快就开始为自己担心,只能眼睁睁望着河水完全淹了斜柳树,又淹没了离河最近的几户人家的屋子。
    村里人这才意识到:这是发了洪涝了。
    三冲村以前也是发过洪涝的,这条无名河是连着长江的,虽说是“河”,却着实有着“江”的势气,河宽水多,村民们的生活用水和农业用水都是从这条河里取的水。
    但是向来不缺水的村民也不会忘记留在老一辈嘴里的往事,那条河若是发起洪涝来便如猛兽下山,一定要吞几座屋子,冲垮几条道,死几个人才会收手。
    村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镇上管理处的人带了不少专家来河边考察水位。
    村里的老人见了更是一个个如临大敌,天天在村里转悠,把还懵懂不知轻重的孩童赶回家去,生怕哪个小孩不懂事往水边跑,一个不注意就落了水被吞了命。
    水位还在涨,但水还是要打。
    唐泽旭制止了纪繁星自告奋勇的打水请求,拎着水桶出了门去。
    纪繁星眼见着唐泽旭往外走,右眼无征兆地连跳了三下,他的心失频一样跟着窒了一息。
    不安。
    他不由喊了声:“旭哥。”那语气有些急迫,仿佛后面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说。
    唐泽旭只差一步就能跨出院子,听到这声音退了两步,扭过头冲他挑眉:“嗯?”
    纪繁星茫然地看着唐泽旭,张了张口,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唐泽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摸了摸脑门,说:“怎么了,阿星?”
    纪繁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干巴巴地说:“旭哥......要不,还是我去打水吧。”
    唐泽旭笑了声,道:“明天我一定不和你抢这工作,今天你就好好在家待着,要不阳阳起来找不着你又要闹。”
    纪繁星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唐泽旭摆了摆手,两步并做一步地跨了出去。
    纪繁星顺着矮矮的木栅栏望去,只能看见唐泽旭露出的脸和脖子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那股不安还是缠绕着他,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唐泽阳不知道这一切,只知道今天醒来的时候哥哥不在家,去河边打水了,他缠着纪繁星吃了一碗水蒸蛋,就坐在门槛上玩着纪繁星给他做的纸飞机。
    玩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他咂咂嘴,擡头看看纪繁星。
    纪繁星刚喂好了鸡,正在院子里坐着,用木盆里的水刷鞋子。
    “阿星哥哥,你为什么要刷鞋子?”唐泽阳不解地问:“现在每天都下雨,鞋子刷得再干净一出门又沾了泥巴弄得脏兮兮,刷了有什么用?”
    纪繁星嗯了一声表示唐泽阳说的话很对,但是手上还是没停,他说:“总要找点事做。”
    “为什么总要找点事做?”唐泽旭的两条眉毛皱起来:“阿星哥哥为什么总要找点事做?”
    纪繁星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上,他不但是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更是身体力行地把这句话执行地一丝不苟。
    至少在唐泽阳的眼里,他就没见过纪繁星闲下来的时候,就算是陪他玩,也要找点手头上的事做做,或者是学习,或者是家务。
    纪繁星闻言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不做点什么心里就不舒坦。”
    “不舒坦?”
    “我得做点什么,就好像......”纪繁星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公鸡应该每天打鸣,鱼鹰应该每天捉鱼一样。”
    唐泽阳不能理解这样的话,他甚至觉得阿星哥哥有些扫兴。
    老天爷也跟着扫兴,淅淅沥沥又下了雨,纪繁星只能放下手里的鞋进了屋子。
    他看着昏沈沈的天色,喃喃道:“旭哥怎么还没回来。”
    唐泽旭出去快一个小时了,去打水的路离家算不上远,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来回一趟镇里都够了。
    唐泽阳与他在这一刻心有灵犀,他问:“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纪繁星的心一拧,右眼又跳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还不回来?
    天空闪过一道雷电,暴雨将至。
    阳阳叫了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纸飞机,扑到了纪繁星的怀里。
    突然的闪雷有些吓到他了。
    他又问了句:“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也许是路滑,走得慢了些,应该快到家了。”
    唐泽阳从他的怀里探出小脑袋:“哥哥带伞了吗?”
    “没有。”
    “哥哥一定是在哪里躲雨,阿星哥哥,我们带着伞去接哥哥吧。”
    纪繁星又看了一眼外面昏暗的天色,外面又是一道闪电,映亮了半边天。
    他摇摇头,回绝了这个提议。
    但唐泽阳却起了兴头,念叨着一定要去接哥哥,缠着他不放。
    纪繁星死死不松口,就是不同意。
    “雨下的这么大,河岸一定很滑,河水又急,哥哥去河边打水会不会很危险?”
    纪繁星的右眼跟着这句话的话音跳了一下。
    第三次了。
    他的右眼第三次跳了。
    上次右眼这样跳的时候,他断了一只腿,也失去了母亲。
    “走吧,阿星哥哥。”唐泽阳自作主张抱起了两把伞,推着纪繁星的腰:“快点快点,我们去接哥哥吧。”
    他深陷思绪的脑子没来得及转,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唐泽阳推出了门。最后,只能牵着唐泽阳的手往河边走。
    浑浊的河水失去了往日的清澈,被暴雨浇得有些浑浊。
    河水漫过了大半竹林,原本的取水点被淹了。他们沿着竹林边往上游走,很快就来到了上游的一块空地。
    这块空地是一块很大的石头,高出河水几十厘米,因为大石头不太规则,石头下面空了一块,所以远远看去像悬在河水上一样。
    这块大石头就成了暂供给村民们取水的搭脚处,连日河水的冲刷使它的表面变得很滑,就连大人来打水都要特别注意。
    “哥哥不在这。”唐泽阳也左右看了看。
    “我们往回走。”纪繁星拉着唐泽阳准备沿来路回去。
    一回头,差点吓了一跳。
    一张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呀!”唐泽阳发出一声尖叫,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是周建成!
    纪繁星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周建成就来抢夺他牵在手里的唐泽阳。
    他怎么会给!
    纪繁星一手死死拉着唐泽阳的手,一手去掰周建成的手。
    一推一拉间,被周建成狠狠推了一把。
    他一个后仰,灰蒙蒙的天空出现在他的眼眸里。
    响雷一声,暴雨倾盆而下。
    他的脑子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他果断地放开了唐泽阳的手,顺着湿滑的石头滚下了河里,河水在瞬息间淹没了他的身影。
    纪繁星的眼睛闭了起来,他勉强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希望从汹急的河水里寻到生路。
    视线一片模糊,浑浊的水倒灌进他的胃和肺。
    他无助地在河水里起起伏伏,耳朵里唐泽阳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他逐渐精疲力尽,却还是没能在河里摸到一块浮木,也没能往岸边游近哪怕一公分。
    这条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和蔼。
    精神打了退堂鼓,手脚也懒起来,生死之际,他唯剩一个念头。
    阳阳,不要哭。
    在这关键时候,远处飞一样奔来一个人。
    是唐泽旭。
    接下来的事如同做梦一样。
    一双手从冰冷的河水里托起了他。
    那双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把他推上了岸,接着离开了他。
    在他闭上眼昏迷之前,他听到了那双手的主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好好照顾阳阳,他就剩你一个哥哥了。”
    ————————————
    纪繁星是在唐芷榕的恸哭声中醒来,他是被那凄厉的哭喊声惊醒的。
    人们围成了一个圈,圈住了他的隔壁。
    他侧过头去看,看到了舅舅和舅妈的背影。
    舅舅搀扶着舅妈,跪坐在地上,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像被风雨侵袭后紧靠在一起取暖的两只雏鸟。
    他躺着,便能看到那些人的脚,站着的无数双脚里,有一双躺在那里,一只脚上失了鞋,只穿着单薄的袜子,一只脚上套着鞋。
    那双熟悉的鞋,正是纪繁星昨日刷干净的那双。
    “阿旭!”
    唐芷榕的声音穿透人群的包围,烙印一样刻进他的心口上。
    他从这声哭喊中明白了一个事实:唐泽旭死了。
    为了救他死了。
    死在了吞噬了他母亲的那条河里。
    还是那条河。
    就是那条河。
    又是那条河。
    唐泽阳傻傻地站在人群外,含着自己的手指,他看见纪繁星睁开了眼睛,就拨开挡在身前的人,走到纪繁星的面前,蹲下来说:“阿星哥哥,你醒了。”
    纪繁星盯着他,眼里一片通红。
    “阿星哥哥,你都醒了,哥哥怎么还不醒?”
    他勉强支起上半身,强忍着头晕眼花,抱住他:“对不起,阳阳。”
    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说。
    “对不起。”
    “对不起,阳阳。”
    “对不起......”
    “你怎么了,阿星哥哥......你为什么说对不起?”
    唐泽阳还不懂死亡的意义,他的世界里还没有这个字的出现。谁会想到,他竟需要用亲生哥哥的死亡来明白“死”的意义。
    纪繁星只自顾自地说:“你永远有我这个哥哥......我拿自己赔给你......阳阳,我永远对你好,好吗?”
    “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活了下来,原谅我带走了你的哥哥。
    我愿意把自己赔给你,从今以后,我会加倍地对你好,弥补你。
    阳阳楞楞地被他抱在怀里。
    他感受到纪繁星在颤抖,他冰冷湿-滑的皮肤紧紧贴着他,他便问他:“阿星哥哥,你是不是冷?”
    纪繁星抱着他,擡眼望去,天空褪去了乌云,一轮通红的太阳照在了云层上,织出了一片红色的绸缎。
    但是雨,怎么还不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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