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程一欢将两袋水果提到收银台上。
    邢醒听不出来张伯话里的意思，不代表她听不懂。
    “不是，你怎么就拿这么点东西，这太少了，再挑点。”
    “哎呀这富家小姐出手就是阔绰，一欢啊你就甭跟醒醒客气啦，你们那么多年的朋友，她多拿点东西孝敬孝敬你爹也是应该的。”张伯眼尾裂出无数道细缝，咧着一嘴大黄牙。
    邢醒听的直乐，随手又提了两三箱精品水果。
    “够了。”程一欢制止邢醒还要拿的动作。
    程一欢掏出手机来找出收款码递到收银台前。
    张伯操作着扫码枪，笑的合不拢嘴: “姑娘你付吗”
    程一欢点头。
    邢醒把她的手机推开，把自己的付款码递了过去。 “扫我的。”
    “得嘞，要不还是说一欢有福气能交你这么个朋友。”
    这样两面三刀的虚伪寒暄，她一秒钟也听不下去，提示付款完成后，她提了一些先出了水果店。
    两人把水果放到后备箱里，一起上了车。
    程一欢注意到本来在门口站着的妇女一起进了水果店里。
    她把副驾驶的玻璃升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你怎么了这是，从进去就感觉你不太对劲。”
    “没怎么，进去吧。”
    程一欢把口罩摘了下来放进包里，她现在表情应该不怎么好。
    “是不是张伯他们说你闲话了”
    邢醒又不是傻，程一欢的表情明显不太好，显然是买完水果之后有的变化。
    “这不是很正常吗，茶馀饭后谁不爱说点闲话。”
    程一欢并不想特指谁怎么样了，邢醒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她要是听见上次那些话，一定会上去甩别人大耳刮子。她听了这么多年的舌根，已经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更没有必要跟谁倾诉，人是群居动物，有热闹没有不凑的道理，她不怪这些人，要怪就怪她倒霉。
    车子使进小区，拐个弯就到了她家楼下。
    邢醒先下车去后备箱提东西，她坐在车里莫名的焦虑反覆吞吐着呼吸。这种感觉就像是腐烂的胳膊上贴了块不透明的胶布，现在正有人为了给她疗伤慢慢把胶布从烂肉上掀起来，令她很焦灼。可能因为是邢醒，因为她几乎知道那块肉已经变质到了什么程度，她的紧张和焦灼不至于那么强烈。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她推开车门来到后备箱帮忙去拿东西。
    看得出来邢醒对她对老程都很大方，大大小小的礼盒足足有八个，而她每次回来也就只提两个罢了。
    不是她抠，是她知道老程几乎不会动箱子里的水果，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叮嘱王叔拿回去。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来感谢王叔。
    王叔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不仅不怕惹上醉汉出事担责任，还时常在不工作的时间里专门来看老程，就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她很感激，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王叔她也很难全身心的投入工作。
    “该给程叔换个房子了，小区太旧了，进来就一股味。”邢醒刚进楼道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说不上来，像是潮湿发霉的味道，又像是酒精，两者混在一起，难闻极了。
    “他哪都不去，就愿意住在这里。”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管老程住在哪里，这种味道都会在，因为这就是老程这几年造的孽。
    这个楼道里没少有老程喝醉后呕吐的污秽物，为此她还专门掏钱请了保洁，专门负责打扫三楼以下区域的卫生。
    老子造孽孩子还，合情合理着呢。
    和预想的一样，家里的门又敞着。
    她先一步跨过最后一步阶梯来到家门口，这次倒见到了还没彻底喝醉的老程，他正坐在餐桌上端着酒杯仰头喝酒。
    她故意在门口发出动静，里面的人放下酒杯缓慢的朝她看过来。
    他眯着眼睛，随即扶着桌子站起来。
    程一欢赶紧进门，她知道老程现在的视力已经差到区区不到两米的距离就看不清人的模样。
    “欢啊，回来了。”
    程一欢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
    “今天还认出我来了，难得。”
    她看得出老程脸上的窘迫。
    程一欢回头招呼着一脸惊滞的邢醒进门。
    邢醒缓过神，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她想过很多种程叔会变成的样子，可能满头银丝，消瘦，看着悲伤又孤独。可真的见到之后她是有些难以接受。
    面前的人已经没了头发，身体也肥硕到行动不便，两只眼睛凹陷着，周围是红褐色的一圈，和印象里那个戴着眼镜体型挺直纤瘦斯文温和的程叔大相径庭。
    她震惊到就连进门的招呼都忘记打。
    程一欢看出邢醒的惊讶来，她有些窘迫的低下头，扶着老程坐回到座位上。
    “邢醒来看你了，邢伯的女儿，你还记得吗”
    邢醒放下东西走过来蹲在程叔的跟前，眼眶泛红的说道: “程叔，我是醒醒。”
    老程的眼睛似乎在用力睁着，他哆嗦着手又去端桌子上的酒杯。
    程一欢擡手把酒杯打翻。
    “还喝!你的眼里是只有酒了吗!”
    程一欢根本抑制不住火气，每每看到老程这么颓废，这么没有人性的样子，她甚至想杀了他，然后随他一块死掉。
    老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比她还要狠厉，只见他挥手把桌子上的碗碟打翻。
    “程叔”
    “爸!”
    “咳咳咳!”老程扶着桌角佝偻着身子剧烈的咳嗽着，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程一欢于心不忍，还是走过去帮老程拍背，捋顺呼吸。
    “你究竟要混到什么时候，我求你了，你好好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吗。”程一欢的眼泪崩溃的流出来，这眼泪里有作为女儿对父亲的心疼，也有失望和羞耻更多的是无尽的崩溃。
    老程的咳嗽缓解之后，借着桌角的力度猛地直起身子，手臂向后甩，把程一欢掀翻在地。
    “阿欢!”邢醒赶紧过去扶。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程叔，只见程叔摇晃着身子去水果箱子跟前，他扶着沙发边沿，一手拎起箱子擡起来就往门外扔。一个接着一个，八个箱子无一幸免的被摔到进门的位置，有些已经滚出门外。
    程一欢推开她，起身去质问老程: “你是不是有病!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发什么疯!”
    “啪!”清脆的巴掌声整个楼道里都听的清楚。
    楼上楼下的人早就注意到三楼的动静，各个虚掩着门竖着耳朵听。
    邢醒看不下去，将程一欢拉到身后，情不可控的呵斥道: “程叔你怎么能动手打阿欢，你是不是喝糊涂了!”
    “滚，滚”
    老程推搡着邢醒，将人往门外赶。
    程一欢挨了一巴掌后整个人都懵了，没有眼泪，没有抱怨，大脑一片空白。
    老程酗酒那么多年，除了折腾他自己之外并没有对她红过眼，动手更没有过，她说教他，急了他只会让她走，可老程今天却打了她。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老程已经彻底没救。
    她从邢醒的背后站出来挡在邢醒的前面，她挨老子的打挨就挨了，万万不能殃及到邢醒。
    老程擡手指着她，那手指在空中哆嗦的厉害，老程的眼珠子通红，好像在酝酿着下一个巴掌。
    “老子白养活你!”老程怒斥。
    “老程你现在跟大街上的酒疯子没有区别，你愿意这么作践自己我管不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程一欢的心彻底冷掉。
    她转身拉着邢醒往外走，身后传来老程的咆哮声。
    “你不相信你老子，你喊别个做爹!”
    程一欢的脸色煞白。
    老程的话像是腊月寒冬里房檐下积攒了一夜寒凉的冰锥，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脏。
    外人说她聪明知道自己的爹靠不住，知道给自己找个新爹，她听了权当是耳旁风。
    老程竟然也这么认为。
    她从来没有低头去找过任何曾经和老程好的叔叔，当初如果不是邢醒委托别人投资品源，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邢醒的帮助就算没有邢醒，她也会凭借自己的实力找来其他的投资方。她程一欢有今天，明明是坦荡的光明磊落的为什么就连老程也要误会她。
    邢醒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开车驶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理解了为什么开车来的路上要减速而不是加速。
    换作是她，可能连过来的勇气也没有。
    程一欢晃神了很久，随即放松身体躺在后排的座椅上给王叔打电话。
    “王叔，你现在去看看老程吧，他又喝多了。我买了水果礼盒被老程扔到楼道里，你记得及时清理一下别妨碍到左邻右舍。”
    程一欢保持理智交代完这些事情，她蜷缩在座位上。
    “送我回家。”
    邢醒没有拒绝，直接导航到程一欢小区的位置。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小区楼下，她下车要送程一欢上楼。
    程一欢堵在入门的地方: “你知道我现在很难面对你，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所以，就送到这里吧，别让我为难。”
    她真不不知道在发生这些之后该怎么面对邢醒，她没有想倾诉的欲望，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跟邢醒解释或者道歉，现在她只想暂时躲避一下。等她梳理好情绪，再想想该怎么为今天的不愉快收场。
    “好吧。”邢醒搓了搓手，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转身按下电梯，几秒后，她走了进去。
    她拖着灵魂出窍的身体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按下门铃。
    门应声打开。
    陈守默惊喜的眼神转而变得关切和心疼。
    她就只是看了一眼，就委屈到泪水氤氲在眼眶模糊了视线。
    陈守默伸手拉她进来。
    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慢慢收紧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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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稍微走一下剧情，别急宝子们!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