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一股不祥的预感一直从心底开始蔓延到祝茱的心头。
    等到宫中派了人到六皇子府，这股不安被无限放大，萦绕在她的胸口就就会散不开。
    宫中的太监宣读着种种六皇子的罪行。
    今日早朝，有人上报六皇子与已故的统领结党营私，要以兵逼宫，这是最主要的一条罪行，而其中人证物证俱在，四皇子代管理朝政，自然不会轻饶此事。
    便将六皇子关押入狱，只等再审后，行刑。
    祝茱的手握紧了门外的栏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怎么会？六皇子可是将来要称王之人，怎么会被关入地牢。
    她焦虑地摩挲着腰间的软剑，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怎么会这样，她就像突然被打断了行经道路的蚂蚁，渺小迷茫不知所措。
    第一次她如此懊悔自己，如果能再有用一点，哪怕知道一些贺璟辰的亲信也好，到如今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对方。
    但空想并不能解决现实的问题，她连忙吩咐了侍女收拾出几件换洗的衣服，准备给贺璟辰送过去。
    地牢阴暗潮湿，里面的寒气逼人，便是一个正常男子呆在里面也受不了如此恶劣的环境，更何况是本就带病的六皇子。
    黑暗的墙壁上挂着的庞大而又锋利的刑具。这些刑具隐匿在不为人知的黑暗深处，只等到耀武扬威的小人将它们拿起用鲜血清洗，以哀嚎伴乐。
    祝茱眼中越发沈重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管家将沈淀淀的银两掏出塞入狱卒怀中，“一点小心意，大哥拿去买酒吃菜。”
    那狱卒掂了掂银两的重量，原来不苟言笑冷硬的神情，立马和善了起来，他将银两塞进衣服的夹层里，嘴上说着，“客气了。”
    一边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六皇子就关在前面，”说着他还唏嘘了下。
    管家见势，又掏出一笔银两塞到狱卒手里，“麻烦你多照顾了。”
    “嗳，”狱卒的脸上显出不赞同，手却是紧紧抓住袋子，又塞到了衣服夹层里，“这是我应该的嘛！”
    然后他掏出了裤腰带上系着的一串钥匙，拨弄着泛着油光的金属钥匙，终于找出了其中一把，打开了一道木门。
    狱卒站在门边，“走进去最后一间，这就关了六皇子一人，你们紧着点时间。”
    “是，一定不让您难做，”管家说道。
    祝茱扫了一眼那个狱卒，没说话，先一步进到了里面。
    这个地牢也没比外面的要好多少，其中还能看到蚊虫老鼠，窸窸窣窣，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贺璟辰就这么坐在那里，和周围的一切环境格格不入。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那件印着平安花样式的袍子，如今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讽刺，平安花到底是没保得了平安。
    管家将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被褥吃食都放好后，就先下去了，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让你担心了。”贺璟辰见到她说得第一句话。
    虽然他现今有些狼狈，但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人。
    祝茱凑近了想要多看看他，但是木条阻隔了她，“怎么样？”她看着本应身处荣华富贵中的人，却落到关押于狱中，“他们有没有对你施加刑罚？”
    贺璟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
    祝茱连忙将手递了过去，他们通过木条与木条之间的空隙，双手相握。
    “别担心，我没事。”即使是身处在这种环境下，贺璟辰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安慰她。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她握紧了他的双手，在对方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我真的很想帮你。”
    她几乎快要落泪了，见到对方如此憔悴的模样，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优秀的人会被人害到入狱，夏远瑜走了，连个能营救六皇子的人都没有。
    只要是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贺璟辰叹了口气，他说，“好，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的手被握住，然后被摊开，在那手心处传来一阵阵酥软的痒意，对方在他的手上写着字。
    时间的不断推移下，祝茱不断皱紧了眉头。
    在贺璟辰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的那只手捏成了一个拳头，似乎是想把这些痕迹都记在心中，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让你费心了。”
    她听见这样一句话，一下子没忍住，鼻尖有些酸涩，贺璟辰什么都知道，她的父兄都去了西北，如今他也入了狱，祝茱一下子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她的无助丶恐慌，对方都知道。
    贺璟辰坐在稻草堆上，从里面摸索了一番，拿出个系着穗子的腰牌，从里面递了出去，“你拿着这个。”
    祝茱顺势接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对方笑了下，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仍然带着一股春潮的意味，丑恶只会让美更加惊心动魄。
    他很温柔地压低了声音，“是我的一个信物，你带着它，以后我的亲信见到了，你遇到困难都能帮一把。”
    祝茱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腰牌又递了回去，但是对方不肯接回去。
    她只能强硬地透过缝隙扔了回去，“为什么你不能帮我，你的东西为什么以后要我保管！”
    贺璟辰的意思她还有什么听不出来，不过是觉得自己可能这次真的熬不过去，提前提她做好了一切打算。
    可是她祝茱算什么呢，跟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的爱同他给的爱比起来是那么微不足道，若是拿了，这便是让她愧疚一辈子的东西。
    如果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这个世界的走向发生了变化的话，她宁愿不要重生的好，就让贺璟辰继续做他的天子，也好过她报了仇，对方却失了位。
    一声轻轻地叹息响起，“茱茱你还看不出来吗，四皇子他想要我死，”
    贺璟辰本来今日就已经消瘦了很多，如今再在地牢中，整个人着实有了些隐隐的病气，“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受我的牵连呢？”
    一滴泪水啪嗒落在了地上。
    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贺璟辰楞了下，心中立马慌了起来，他伸手想要去碰碰外面的祝茱。
    可是对方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神色。
    “你不是我，你不能替我决定，我曾经说过的东西，我从来没有食言的道理，”她说的是当初协议成亲时两人达成的共识，祝茱要帮贺璟辰得到那个高位，而贺璟辰要帮她避开国公府的亲事。
    如今，国公府的亲事早已经黄了，连闫淮都已经死了，可是祝茱却什么都没有帮到他，如果在贺璟辰遇难的时候，自己还为了苟全性命的话。
    那便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了。
    “你不能因为我是个女子，就觉得我该一直被你保护，”她擡起了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想帮你，我也可以帮你，请你不要把我往外推出去。”
    “我不是想把你推出去，”贺璟辰笑了下，“我只是想，就算我爱你我也不能连累了你。”
    大门外传来了敲击声，是狱卒在提醒到时间了。
    祝茱不想再跟贺璟辰争论这些事情，却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但她只能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是缺什么你尽管说，我让管事给你送来。”
    她举起了那只手，“我会尽快来见你的。”
    直到走到大门口，她还是回头跟他说道，“你一定会出来的。”
    门被关上，地牢再次陷入黑暗，里面传来铁索的声音，贺璟辰的脚上被绑了铁链，只是祝茱进来的时候他一直跪坐着，没让对方发现。
    此时，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能看见墙角还有上一个犯人留在这的血迹。他叹了口气，对于祝茱他无可奈何，对于这个形势，他也着实没想到发难来得如此之快。
    另一边等祝茱出了地牢，管家又用银钱上下打理了一番，等到终于都妥当了，两人才出来。
    出来后，也不能放松戒心，祝茱上了马车，先吩咐了人回六皇子府，她知道必定会有不少眼线看着这处地牢，四皇子多疑，对此次她来必定是知晓了。
    只是她不能让对方发现任何破绽。
    等马车行驶到了六皇子府，她进府长时间呆在那，等确保差不多了，才乔装打扮了一番，从六皇子府的小偏门出去，也没有用马车，徒步走到了一处街市，买了辆破旧的马车，独自一人驱车前往郊外。
    此行必定不能告诉任何人，贺璟辰所让她办的事情，正是前往步非烟所在的道观，从那暗格里取出一卷纵轴，再交给房劲知。
    虽然夏远瑜不在上京，但是贺璟辰手下的另一位得力干将，小侯爷房劲知可是还在上京。
    祝茱觉得这是希望，没准这卷轴真能帮助到六皇子。
    等她到了道观所在山上，确定了四下里没人跟着了，她才进了桃林，准备去寻步非烟，问问那卷轴所在地。
    桃林后面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过人烟生存，祝茱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四周，似乎步非烟并不在此处。
    爱你们，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