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洗尘宴当晚
    祝茱被几个侍女拉着洗漱梳妆，玉露捧着一条大朵牡丹的纱裙，胸襟前的大红色晃眼雍容华贵，却不得不让她想起前几日贺璟辰挡在她身前，吐血的样子。
    她揉了揉额角，“换一条”
    玉露疑惑地上前，伸手帮她揉捏着太阳穴，“小姐可是乏了？”，她的按摩技巧极高，移到祝茱的肩部，揉捏着，“牡丹是新做的，小姐若是不喜欢，还有条迎春黄的，也适合这个季度穿。”
    祝茱拉过她的手，“我不在这的日子，你过得可好？”
    “六皇子府的人都待我们极好，跟将军府时不遑多让，小姐不必担心我，”玉露担忧地从背后走到前来，“倒是小姐，最近总是心事重重。”
    “是吗？”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嘴角，眼睛，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什么神情，她照着铜镜，黄色的镜面略有模糊地倒映出她的容颜。
    素手慢慢从眼角滑到颊边，唇畔微启，“玉露，若是有人待你有数次救命之恩，你当如何？”
    她的眼中一片茫然，视线落在虚空中，陷入了一团迷雾。
    “小姐”，玉露轻轻唤了她一声，“你心中早有答案啊。”
    她蹙眉，透过铜镜看着一旁的玉露，“我没有。”
    “你就有！”玉露跪到了她腿边，拉起她的手，“你问我的时候，你明明心中有想要的答案”
    她低头看着自己曾从长安街买来的丫鬟，第一次有点恍惚，“可是我好怕，我怕把心交出去又被伤害。”
    玉露抓紧了她的手，“交出去也许会被伤害，也许不会呢？如果不去试试，就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说着玉露将头趴在了她的膝上，“奴会护着小姐一辈子，谁都不能伤害你。”
    赤忱的话语吐露出来，宣示着拳拳忠心。祝茱最终展露出了一抹笑，“我知道了，好玉露”
    言毕，她宣了侍女进来穿衣打扮。
    迎春黄的华丽衣裳裹在身上，外面罩了层乳白的白纱，上面用金丝纹着大片的平安花。
    几个手巧的丫鬟在祝茱的云鬓间斜插上珍珠玉步摇。
    言笑浅浅，笑起来时带着发间的玉步摇，晃悠悠，叮咚响，倒是俏皮灵动极了。
    贺璟辰早已等在屋前，见到面前的门被侍女拉开，侍女们巧笑倩兮，调笑地看着六皇子殿下，鱼贯而出，慢慢散开，显出了中间的人。
    他一时怔楞，随后眼底满是笑意，连忙迎上前，
    “夫人”在人前，他总是能够怀着自己不可说的心思，这般称呼祝茱。
    对方并没有像以前一般转移话题或者是含糊其辞，这一次，祝茱微微福身，鼓起勇气，当着大家的面，轻轻道，“夫君。”
    虽是轻飘飘两字，却是比任何的流星都要绚烂，带着光和热将贺璟辰的心间一并暖的一塌糊涂，但也跟流星般短暂，两个字，嘴巴一闭一合，声带振动两下，就没了，很不得让人抱着她，一直叫才好。
    这些心思都被他好好的压在了心底，不在脸上表露出来。
    他只是上前拉住祝茱，一路拉着人上了马车。他的心好生欢喜，仿佛春日的花都开在了他的心间了一般，但是他不能说。
    “殿下，想到何事，如此开心？”马车内，祝茱好奇地询问她。
    他只是含笑注视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我在想一个人。”
    祝茱避开了他的眼神，掀开身后的窗帘，侧过脸，让风吹散她脸上的燥热感。
    *
    此次洗尘宴，朝廷重官都在其列，后宫仍是由皇后和淑妃在场，因为有皇上坐镇，此次宴会十分盛大。
    宫门外停了不少马车，一时间车水马龙，达官贵人们更是络绎不绝地交际着。
    六皇子此番功劳令龙颜大悦，又因为剿匪一事身受重伤，得了不少奖赏。
    而太子这边，闫淮没能立功，失了抢功的计划，四皇子下手没成，后续也没了动作，不知是否在等实际。
    只是此番六皇子着实风头无两。
    贺武帝将贺璟辰唤到身边坐，就像是迟到多年的父爱来临，旁人也许会受宠若惊，可是贺璟辰对这一切都不为所动。
    甚至是在众人夸赞六皇子人中龙凤，楚州英雄时，
    他拱手起身，“此番多亏了房小侯爷相助，”，不卑不亢，他太知锋芒毕露的下场了，他极尽自古的传统美德，谦卑。
    被提及的房劲知连忙起身，“微臣分内之职”。
    贺武帝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你们都是楚州的功臣，自应当受奖，”一旁的内监拟旨封赏。
    太子见此不禁冷哼一声，看着贺璟辰颇有些不以为意，难道一个多年的废皇子，一朝就能爬回原来的年少时的神童之位吗？休想。
    他对此不屑一顾，却奈不住内心的不爽，执起面前的酒杯便往嘴里灌，
    四皇子就坐在太子对面，见状冷笑一声，他这位大哥向来耐不住脾性，这正是皇家大忌，太子之位岂是这种人能够长坐的？
    太子的意气动静很快引起了上方贺武帝的注意。
    而就坐在陛下身边的皇后心到眼到，自是处处留心，笑着开口道，“太子豪饮可是为六皇子高兴？。”
    她先发制人，帮太子找了借口送上去，但在无人见到的地方，她暗自瞪了一眼，里面全然是警告。
    太子自然是收到了这警告的视线，他从小就知道母后对他并不满意，只因为他没有其他几位兄弟优秀。
    他对着贺璟辰举起酒杯道，“大哥今天对六弟的楚州行，倍感欣慰，此杯我敬你”，话虽如此，但这眼中的神情却并非那么喜悦，反倒是带着淡淡的轻蔑。
    “不敢当，”贺璟辰拿起一旁的茶杯，“愚弟不胜酒力，以茶替酒，聊表敬意”
    虽说不能饮酒有些扫兴，但到底是表面功夫做到了位。
    太子也不好抓着再说什么，只能饮尽杯中的酒水，扣杯示意，然后坐了回去。
    一场宴会贺璟辰一边应对着官场上的各处询问，一边却是不忘给祝茱夹菜，酒杯被他放得远远的，他不碰酒，也不让祝茱在此喝醉。
    若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他便也要为祝茱夹一筷子。
    祝茱觉得贺璟辰真的生了个七窍玲珑之心，一边对着大臣们滴水不漏，另一边连自己多吃了哪份菜一清二楚，将自己的喜好摸了一个彻底，摆到自己面前的就没有她不爱吃的。
    这种上心的行为实在是太过熨帖。
    祝茱在桌子底下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等人侧过脸，笑着看向她时，夹了一筷蟹黄坐的玉晶包到他碗里，
    “这个很好吃，你别光跟人碰杯，”她捏了捏他的手心，“要多照顾着身子”
    那手心上的纱布已经拆开了，只是还留着一些肉色的痕迹，她手上的绷带也已经拆了，最近总是被贺璟辰监督着涂玉肌膏。
    每次等她上好了药，祝茱总是吵着要看他也上了药才罢休，这种相互监督的行径总是萦绕在六皇子府，每每让下面的仆人看见了，都是窃笑不已。
    她细细摸着那疤痕，心里其实全是心疼。
    自她夹了那一筷子，贺璟辰眼底的暖意便如溢出来了一般，晚宴的灯火通明映着他的眼底，流光溢彩，仿佛要流出绚丽的光晕般。
    他笑着应道，“是”，十分听夫人话的样子。夹起玉晶包往嘴里送，
    “真好吃，”他的声音似乎都能拧出甜蜜，他垂下眸专注地盯着祝茱，唇角往上翘起的弧度弯弯，仿佛盛满了醉人的酒意。
    祝茱被他看得面红耳赤。
    连塞在他手心的手也被人紧紧把住，用温热的体温暖着。
    这边新婚的夫妻两甜甜蜜蜜，坐在对侧的祝将军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了起来，好家夥，他还在这呢，也不知道收收。
    祝将军瞪着他俩。只是这眼神的威慑力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我们，等下就回去，好不好？”贺璟辰低头凑到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背，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那嘴唇一张一合之间总会碰到祝茱敏感的耳垂，仿佛要将她的耳朵含进嘴里慢慢撕磨一般。
    祝茱有些受不住地往一侧避开，“宴会尚未结束，如何离去。”
    贺璟辰淡笑不语，捏着她的手不松开，将手拉到自己腿上，细细把玩着，面上却是不变地应酬着各方的话语。
    等酒过三巡，宴会也是到了疲软期。来攀谈的文武百官少了不少。
    等的就是这种时候，贺璟辰趁人不注意时拉着祝茱的手，两人轻悄悄地往后退，等到走出了宴会大门，相视一笑。
    而这些仍然是被祝将军尽收眼底。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侍女们来寻人的声音，
    “六皇子和皇妃去哪了？”
    眼看着这帮随从要找到门口这边，贺璟辰拉紧了她的手，准备跑。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六皇子身体不适，皇妃伴其先回府了。”原来是祝将军从宴会上离开，拦住了还要往前找人的侍从们。
    等侍从们走了，祝将军转身对着门外道，“还不快回去！”
    祝茱笑着捂住嘴，在门外道了声，“谢谢爹爹”，说着先拉起贺璟辰跑远了。
    等回到府中，祝茱也没有提前白日里所说的话，还是贺璟辰忍不住拉住了要回房的她，“茱茱可记得宴会前同我说的要与我谈谈？”
    她回头，青丝被风扬起，揉碎了月夜温柔的冷光，却丝毫不减身上的暖意，她见人还记得，眉眼弯弯将人拉到院内。
    石桌上已盛放好了瓜果酒水，
    她眉眼带着点调笑，反客为主，“我给殿下一次机会，现在同我回房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