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得凯旋待红妆
她赶起了个大早,静静地在他身边卧着,也不说话。
擡头见到那轮廓分明的面庞,忍不住伸手去碰。
她方一动弹,身旁的人就察觉了,握住她伸出的手指,有些捉狭地睁开那双桃花眼,含着那实在谈不上正经的笑盯着她。
“起这么早?这么激动啊?”
谭君宜一听便知道什么意思:“你答应了?”
宋铭劫松开她的指顺道刮了下她鼻尖:“怎么能骗我们小郡主呢?说好去自然是要去的。”
谭君宜眼睛一亮,立马要起身。
宋铭劫却一手按了她,自己先起来,随之伸手到她后背,搭在腰上抱她坐起身。
“你......不用......我不至于残了。”
宋铭劫只是一笑,不说话,自己便这么理所当然地换着衣。
玄色鎏金线长袍很衬他,刺绣做工精良,一身贵气。
她将头别到一边不去看。
出了门,只见到一匹马,并未有车。
谭君宜疑惑着,却也没有问。
直到宋铭劫要拦腰拖她上去她才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上马。”
谭君宜看那匹比她高一倍的马,倒也不是怕。
她马球打得好,马技自然不会差了。
“若是没有车,也可以过几日再去的。”
她说得很委婉,却还是有些失望。
宋铭劫失笑,却没有直接回应她的疑惑:“别怕,我与你同骑,大马会少些颠簸。”
“还有,就算过几日去,也得骑马。”
他目光里有几不可见的光彩,谭君宜不知因何而起。
不过这还是不妥啊,毕竟是在宏城,就算他不常露面,也还是有很多人认得他,这么一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没待她接着问,宋铭劫便直截横抱起她。
马鞍对他而言没显得多高,她坐稳妥了,他便紧接着翻身上马。
他并没有让马跑起来,只是慢慢地握缰绳。
这里离宏城本就不远,走了不过半柱香时间便能望到城门。
宏城很大,宋铭劫他们也并不像皇城里的人,拘于外在。
外人都以为宋教主,贺会主,楚帮主这些名扬天下的人会住在多么雄伟的住宅,其实却不然。
只是普通的宅邸,尽管如此,这些地方也没人敢乱闯。
谭君宜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不知为何身子有些紧绷,不太自然。
宋铭劫注意到了:“怎么了?身子不适吗?不然我们便回去歇着好不好?”
谭君宜回头摇首:“不是。”
听她语声,一如往常轻轻的,却也有些中气,也能知道不是身子的问题。
宋铭劫是习武之人,对这些敏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随即便猜到她的顾虑。
“别担心,百姓,总是要见到的。我在你身边,你若害怕,便带帷帽。”
谭君宜这下也算是彻底明白他为何执意如此了,不禁有些后悔出来时竟未曾刻意打理容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以这身份面世人。
她没有伸手去接帷帽,不过也算是放松了不少。
她自幼便是相府出来的姑娘,仪态自不会差了去。
宋铭劫微微一笑,便毫无悬念地直趋城门。
这下可让谭君宜心中暗暗发笑了。
堂堂宏教的教主,竟被拦在了宏城门口。
虽说是照惯例检查,也不免过于凶狠了些。
“马上何人?不论是谁,速速下马核验!”
宋铭劫也不恼,只是解下腰间令牌。
谭君宜奇怪,他竟会这般直接表明身份。
不过更令人费解的是,那守卫竟丝毫不买账:“别以为一块令牌便能当教主!这些天来老子已经见过不下二三十个教主了!再者说了,你这令牌都没有公主亲印,简直假得不能再假了!”
宋铭劫显见的皱眉,面色一沈:“教主令牌,要什么公主印?你把话说清楚了,为何这仅此一块的令牌会有这么多?”
“你当你是谁!老子还得跟你解释?区区一个冒牌货,还不赶紧滚!”
谭君宜这回不是想笑了,回头见宋铭劫脸已经不只是黑了,若非这等状态,他是不会轻易在外动手的。
眼见着那守卫便要拔剑惊了马匹,便不知为何,好像只在电光火石间狠狠撞在半里之外的城墙。
谁都没有碰他,总不至于是自己撞过去的吧。
就算是自己撞的,也绝不至于撞得这么重啊。
最稀奇的是,他撞得确实狠了,肉眼可见的疼,筋骨碎裂声都可以听到,可却偏偏不触及死穴,头也未曾撞到。
周围人全都回首去看,谁都知道边上没人动手,那守卫又是如何撞上城墙的?
沈默间,却听着城内一阵马蹄声:“‘隔岸观火’!今日有幸在此见了。教主果真好身手。”
那人策马而来,含着笑意,谭君宜远远便见到他的脸,正是浣溪使。
他常常跑差,那些守卫不认识教主却都认识他。
周遭执剑的统统跪下去,百姓们见状,也统统跟着跪。
“见过浣溪使!”
时光停滞了些许,好像在特意留下时间。
那些趾高气昂的人尽皆敛了锋芒,低头不敢说话。
直到他们颤颤巍巍地擡手,想看看这一向和气的浣溪使怎么还不让他们起来,才注意到,方才马上的两人,并没有下马行礼的意思。
下来的是浣溪使,走到离马不远的地方:“见过教主,教主夫人。”
他有意说得大声,周围的守卫,尤其是方才被打飞的那个,面色铁青。
“教主这一手‘隔岸观火’,已经多年不用了吧,以至于如今太多人有眼无珠,都认不出了。”
宋铭劫心中依旧在想着令牌,还有......那个公主印。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只是不失为礼节地一颔首,示意浣溪使起来。
“你跟过来,对于城防人手,有需一谈。”
谭君宜知晓宋铭劫到底要问浣溪使什么,便只是以此为由罢了。
可那守卫却不懂,忍着一身巨痛不住磕头:“教主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并非刻意开罪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高擡贵手,网开一面!”
谭君宜不禁暗叹这守卫是真傻,这么说,就是宋铭劫本不当回事,也不由得在意了。
“哦?你在给我扣高帽子吗?我何时说过你是因得罪了我而犯错的?”
守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口不择言,只知道磕头。
“你一人靠近城门,有个挡风之处,却要这么多老弱妇孺在此排着这般长队,就为了等你耀武扬威吗?”
一时间,又是寂静。
那守卫楞了,宋铭劫说罢便也不再搭理,说了句让其馀人起来的话,便自扬鞭走了。
宏城里不少百姓都多多少少注意到城门边上的这场热闹,纷纷驻足。
他们自然也不是傻的,一个个的都要行礼庆贺教主回来。
这些天来,宏教教主要成婚娶妻的事儿都传遍了,今日街上的人都自想着,一饱眼福了。
他们本就不曾见过教主,这般的挺拔贵气,虽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也丝毫不减,
面上带着几分严肃,几分平常的温柔,嘴角稍稍含着笑意,与夫人举止亲昵。
这位新来的夫人,众人也都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毕竟是最近以来,宏城最脍炙人口的话题。
大家都在传,宏教的教主娶了皇城的郡主,乃大忌。
却也有好些人说,如今西境已摆定,局势平了,收覆只是朝夕之功,教主娶了皇城的郡主,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不会自辱门楣。
更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偷偷在茶馀饭后笑谈,说教主年纪大了,找个处处都匹配的姑娘不容易,倒也不如凑合着老牛吃嫩草......
当然这些话旁人传给宋铭劫,宋铭劫是不会告诉谭君宜的。
她只是浅浅笑着,也不刻意去招呼示好。
那些暗暗议论的,见到她也都噤了声。
一袭明黄色金线绣桂花衣裙俊逸也不失为温婉。
她一语不发,甚至没有一个称得上狠绝的神色,气质神仪便已不怒自威。
看着小家碧玉的人物,秀眉薄唇,一双杏眼浑然天成,长长的睫毛盖上去,那清冷的容颜便添上了些许温婉。
百姓们本看热闹的姿态在这二人所经之处,也不由得将姿态放低好些。
谭君宜其室很少被万众瞩目,她喜静,却不想这世上还有一种幸福,叫做万人见证。
她想着,便回头看了一眼宋铭劫。
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潜藏着浓密的笑意,对上她的眼,平带着几许的意外。
“好看吗?”
谭君宜耳根微红,听着规律又有些粗的呼吸声,强自镇定。
宋铭劫嘴角轻挑,宽而大的掌心故作不经意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融融暖意涌上,红晕泛上面庞。
她小声嘟囔着:“别碰。”
“怎么?怕被人看见?”
谭君宜不自觉地看向四周,那些人似乎并没注意到什么异常,只是三言两语地讨论着教主与教主夫人的情深意笃。
“你别这样。”小姑娘略有些不自在了。
宋铭劫自然知道分寸,便松开了手。
他也知道这众目睽睽之下,谭君宜不好扭捏作态,那反倒成了做作。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过了这条街,拐进前面的巷子,就快到了,那里便没有那么多人了。”
谭君宜只点点头,一时间不怎么想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