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锦囊
贺清年解了南宫华的穴。
“随我来吧。”南宫华道。
谭君宜正要跟着他去,却被叫住。
叫她的不是宋铭劫贺清年,却是那算命老先生。
他方才一直不语,谭君宜才注意到他竟是在写锦囊。
他郑重其事站起,将锦囊分别塞入谭君宜宋铭劫,苏幕遮与贺清年手上。
“几位施主,可愿听老朽一言?”
“老先生请讲。”
“你们几位,缘分太过纠缠覆杂。本自同方来,却散天涯去。红绳一线牵,可惜归路各异。”
老者默然半晌:“这锦囊里,是你们命途中的结局。可以现在打开,也可待到看不清前路时再开。”
众人虽多有疑惑,却都纷纷应下。
谭君宜微微一揖。
南宫华道:“你好好听吧,我义父算命向来准。”
谭君宜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望了眼宋铭劫,便自去了。
贺清年与苏幕遮也说,想去寺外走走。
老先生身边,便剩下宋铭劫一人。
本是十足的沈默。
宋铭劫正想打开锦囊看,却听到一声叹息。
宋铭劫有些奇怪:“老先生可还有话交代?”
老者目光紧盯着他,极为认真,如一道金光,几近照穿了他:“施主,您的命里,有帝王相。方才那位姑娘在,老朽不曾多言,但老朽却实实在在看见了您命途中的后宫佳丽三千。”
宋铭劫显然不信,却还是很守礼:“老先生您恐怕是看错了,我此生不论志向何方,身边都只会有谭谭一个,还请您莫要胡言。”
说到最后,他不知自己为何生气。
那老者还是叹息:“这命里的事,除了神灵,谁能知晓呢?万事不能说一定发生,却也不能说定然没可能。事态如何,只有等经历了方知。方才您说您此生只有那位姑娘一人,您又怎知那后宫佳丽三千,不会是一人像?”
“老朽今日话有些多了,只是因为不舍啊。最后劝施主一句,此局要解,便要解那帝王相。若您放下了,自然一人能抵三千人。若放不下,三千人不若一人。”
宋铭劫被他这“三千人”“一人”的,说得烦闷。
他不再多留,见谭君宜已然走远,自己也无处可去。
心中一时空荡,便起了些担心的念头。
向那老先生浅浅行了个礼,便循着谭君宜方才的方向去了。
谭君宜跟着南宫华,弯弯绕绕,找到寺庙后院。
连同着即便在正午前后也泛着些雾气的山峦,好似那神灵在眷顾的意蕴。
推开一处寺门,门内与院子里一般的整洁
只能听到不断的木鱼声,是个少妇在佛前敲,嘴里还念念有词。
那想来便是南宫镜了。
南宫华走进几步,谭君宜很自觉待在门边。
如此见证了全族被灭,又看破红尘出家为尼的女子,怕是难以为外人接近的。
“镜儿姐,今日有客人来。”南宫华对姐姐说话时的腔调,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话语间没半分戏谑,只是温和舒缓着。
南宫镜似没听到,继续敲了断时间。
突然停下,方头也不回道:“我已出家,不喜见客。这世上也早已没有纠葛不清之人,实不知施主缘何来此。”
谭君宜听出她话语间的“逐客令”。
她没有生气,只是道:“小女谭容之,宏教教主宋铭劫的未婚妻。今日是替教主前来,邀二位出山。”
她说得很直白,并非是不耐烦,只是面对如南宫镜这般“冷血”的人物,本就容不得旁人在侧,若再一句话绕三弯,怕是再见不到她了。
谭君宜明显见到她述说名讳与“宋铭劫”三字时,南宫镜肩膀耸了耸。
她并未理会谭君宜,甚至有些许敌意:“华儿,跪下!”
南宫华有些不知所措,但姐姐压制力太盛,他不敢出一言以覆,只得不明所以地跪在南宫镜身后。
“我弟弟不懂事,竟携了容之郡主来。寒舍简陋,接不了郡主大驾,还请回吧。”
谭君宜见她三言两语间,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便已知晓了她的身份,竟不禁欣喜。
如此,便证明此局可解。
南宫氏灭族是二十年前的事,而她被册封郡主不过是近来的事。
连南宫华这么个闯荡江湖的都没认出她来,反是这个南宫镜对朝廷达官显贵名讳熟得很。
“她是郡主?”
南宫华失声。
“方才本无意瞒你的。”
谭君宜见南宫华眼中流露出的怒色,便解释道。
南宫华本想发作来着,但想想方才人家的确没刻意隐瞒的意思,是他自己不问,不小心。
南宫镜见自己的弟弟要动手,便喝道:“华儿,不记得姐姐同你说的吗?”
“不记得!“
“那好,姐姐再说一遍。皇城里有几家不是我们的仇人,其中就包括谭家。容之郡主虽是那狗皇钦封的郡主,但也是谭家人。”
南宫华听了这话,楞了几秒,随之收住了怒气。
谭君宜并不知晓其中渊源,她也不想问得太清楚。
她只是接着方才的话道:“南宫小姐,我僭越直言一句,您这家怕是白出的。”
南宫镜明显生气了:“你这是何意?”
“您方才不过三言两语,便已知道我是谁。看来您身边不乏耳报神吧。”
南宫镜被堵了话头,一语不发,只是捏紧了手里的佛珠。
谭君宜顺势道:“既然你还有世俗之心,强迫自己勘破红尘终归是无用。该如何过了心里的坎,想必无须多言。”
南宫镜沈默片刻,竟笑了起来:“容之郡主,您这夫人当得,涉猎还挺广。我还当像宋铭劫这样处在高处的人,对待妻室会只采取一时兴起的态度,没想到他倒是真心想娶你的。”
“此话怎讲?”
南宫镜意味深长笑了笑:“郡主置身事内自然迷茫,作为旁观者的任何人,都一眼便知。”
谭君宜也很疑惑,为什么每一个人,哪怕没有见到宋铭劫的人,都能感到一种真心,她却至今才初见一二。
谭君宜不受控制的竟进了自己的思绪里,倒忘了来意。
“南宫小姐如此通晓人情,自己也芳华未过,不论是否为了仇恨,既然是爱着这个人间的,也必有值得留恋的人,物,又何必强迫自己放下。心念杂陈,就算是青灯古佛作陪,也静不下心。”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每日夜里,那些痛苦的回忆都会灼烧我。也只有在佛祖身边,方能得到片刻安宁。”
“好,既然你了解了你自己,那我们便说说你弟弟。他苦练武功多年,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却生生被你圈在了井底。因为你的一个心坎,放不下死去的亲人,便将你唯一一个在世的亲人锁在了方寸中,你真的觉得值吗?”
南宫镜神情不再如方才那般不屑,却还是故作那爱搭不理的姿态,似乎在掩饰着。
“郡主莫要为难我姐姐。”南宫华忽地冒出一句,“多谢郡主费心来劝,但伤人的话也大可不必说。我想要姐姐不再闭锁不错,但不论如何都不会勉强她为别人妥协。”
谭君宜见南宫华一脸敌意,心中反倒欢喜。
他的这些感天动地的话,最能起反效果了。
果不其然,南宫镜本沈静的心被重重敲打了。
“华儿,你说实话,这么多年,姐姐真的错了吗?”
“没有。不论姐姐是想报仇,还是想放下,华儿都愿意。”
“你方才说,不想让我为旁人妥协。姐姐又何尝想让你为我妥协?”
室中无人再言,谭君宜不再多评价什么,这姐弟二人自有计较。
如此遭遇灭门的世家小姐,可没什么圆滑性子,她也只好得罪了,说话横冲直撞了些。
“郡主,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请你暂且先回吧。”
“好。”
谭君宜出来时便知晓这事已成了大半。
方才那些刺激人的话,若让宋铭劫去说,也无非是那个意思,但难免会显得胁迫,她作为女子,最合适不过了。
她正想走,却见到宋铭劫就在门口,似乎站了很久了。
谭君宜有些惊讶,刻意压低了些声:“教主到此作甚?若见到南宫小姐,定会认出你,惹不必要的麻烦。”
宋铭劫目光柔和,竟还带着些从未见过的缠绵:“谭谭,你好像话变多了些啊,还开始关心别人。”
谭君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退了半步:“是容之失礼了,教主心中自有思量的。”
宋铭劫却握过她紧握在身前的手:“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想你日后也能如此,别说些生分的话,也别让人觉得离你那么远。”
谭君宜不知为何,竟听出几分苍凉。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离开。
“郡主留步。”
谭君宜与宋铭劫一并回头,却让走来的南宫镜,停在了原地。
“周......”
那后面两字,不只是过于惊恐还是难以置信,说不出口。
南宫华面上显然是喜悦的:“镜儿姐,这是宏教宋教主呀,你们应当见过的,”
谭君宜偷瞧上宋铭劫,他神色未变,只是注意着南宫镜的面色,见她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倒也令人放心。
“华儿,你带郡主去后院逛逛,我与......教主,有些话要说。”
南宫华应了声,谭君宜也微微一揖,跟在他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