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宗祈晖恢覆得差不多了，主动担起外出采购的责任，正好也锻炼锻炼。
    这天宗祈晖又出门买东西，一回来就被齐临朝一通数落。
    “你刚好就拎这么重！”齐临朝说着接过宗祈晖手里的大包小包。
    “买了些换洗衣物和毛巾牙刷。”
    “我就爱用你的。”齐临朝一边掏袋子一边不以为然，他拿出几页报纸，“你怎么天天买晚报，也没见你怎么读。”
    宗祈晖乐呵地凑上来，目光却在扫过报纸时悄然变冷：“来了。”
    “什么来了？”齐临朝不知所云。
    宗祈晖按下齐临朝手里的报纸，指着中缝的寻人启事：“老白的指示来了。”
    齐临朝立刻严肃起来，仔细通读却没发现任何疑点。
    宗祈晖坐下来抽出一根香烟：“寻人启事找的是老白最喜欢的小说人物。”
    “哦？”齐临朝等着进一步解释。
    “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一般默认见报就得一日之内赶回老宅，如果是去别的地方启事里会有其他暗示。”
    齐临朝立马又将寻人启事读了一遍：“没有任何关于地点的信息。”
    “那就是回老宅。”
    “老宅在哪？”
    “通县。”
    齐临朝想起车站一别：“就是上次你去的地方。”
    “对。”宗祈晖点点头，“我们几个有活时兵分几路，没活时就分散在不同的城市休整。老白知道我们都在哪些城市，需要召集时在那个城市晚报上刊登这样的寻人启事就行。”
    “你们？”
    宗祈晖眼神覆杂：“也该跟你说说老白那边的情况了。”
    齐临朝赶紧坐下，目不斜视地看着宗祈晖。
    “老白身边加我一共五人。老白自己负责上游对接，我们则分管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分货。其中有个叫阴阳的，早年帮老白挡刀瞎了只眼，老白比较信任他让他管着东线。那人善于察言观色，热衷闻香，惯用的藏匿线路都和香料有关。”
    齐临朝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还有一人叫哑巴，原本个乞丐，老白外出办事时经常会给他口吃的。有一年老白被仇家追杀时对方突然暴毙，查了才知道是那哑巴找机会在仇家水里下了毒。老白大喜，将他带回来养在身边。那人胆子很小但做事踏实，平时极爱喝茶，后来负责北线，专门用茶叶做掩护。”
    “他也是哑巴？”齐临朝发现重点。
    “对。”宗祈晖皱眉：“所以你尽量躲着他，他最有可能看出你不是哑巴。”
    齐临朝当然明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在车站见过的那个长发负责西线，上游货源也在西边。他负责接货，然后除了自己散的那部分，其他转运给我们去散。他的背景我不太清楚，不过老白好像一直不怎么看重他。”宗祈晖顿了顿，“最近我才确认他走的是煤路。”
    齐临朝明白了：“南线，就是你负责吧。”
    “没错。这条线以前是老白自己负责，我去了没多久就给了我。”宗祈晖语气沈重起来，“本来他们几个对我这么快上位就心怀不满，这下我又带回去个你，恐怕有的不只是一番口舌。”
    齐临朝很奇怪：“这么听起来感觉老白很信任你？”
    宗祈晖摇头：“我也不是很理解，有时确实会觉得老白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不过他肯定还是防着我的，不然这次也不会费尽心思找人探我会不会出卖他。”
    齐临朝沈思片刻，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又问了一遍：“我听老白，叫你断臂？”
    宗祈晖反手掐了烟又抽出一根新的闷头塞进嘴里。
    齐临朝看他依然不想回答，只好换了话题：“不是五人吗？还有一个呢？”
    宗祈晖深深吐出一口烟，缭绕中略有愁眉：“第五个人叫四眼，我们几个对他除了名字一无所知。那人跟老白的时间最久，是替老白生活在明面的人，老白下一步的规划与他息息相关。”
    齐临朝听罢掏出手机查汽车时刻表。
    宗祈晖掸掸烟灰：“早上八点有一趟车。”
    齐临朝点点头，从抽屉里翻出药盒：“我帮你换药，咱们早点休息。”
    “其实……其实你也不是非去不可。”
    “啊？”
    宗祈晖拉住起身的齐临朝：“老白那边我可以说你临阵脱逃，我找不到你了。秦队那边我可以……”
    “祈晖。”齐临朝蹲下来格外认真，“我知道你都可以说得通，也知道你不希望我跟你去冒险。但是我想去，于公于私，我都想去。”
    “我明白你挂念你父亲的事，我都记得。你相信我，我会替你和你父亲……”
    “祈晖。”齐临朝坚定不移，“我不说我有多希望和你一起，帮衬你，陪伴你。就说我身为一名最普通的人民警察，面对老白这种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应该害怕吗？应该躲避吗？应该放弃吗？”
    宗祈晖看着齐临朝刀刃般的目光，一如两人在默市初见的那个晚上。
    “祈晖。”齐临朝忍住哽咽，“我是你的伴侣你的爱人。但走出两人世界，我也是你的同事你的战友。你要相信我，我像爱你一样爱着自己的工作，也像忠于你一样，忠于自己的使命。”
    宗祈晖热泪夺眶，将齐临朝深深拥进怀里。
    宁静的乡镇，晚空的星光格外清澈。
    这一夜，两人相拥无眠。
    面对未知的旅程，他们有担忧有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是笃定。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没有打扰对方呼吸的节奏。
    天渐渐发亮，他们看着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然爬上屋梁。
    齐临朝翻过身深情地看着宗祈晖：“祈晖。”
    “嗯？”宗祈晖拨着齐临朝的发梢。
    “没事，就想趁现在还可以，多叫叫你。一会出门……”齐临朝闭上嘴，擡起手熟练地比划，“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断臂？赵林奇？”
    宗祈晖笑着握住齐临朝的手：“那些都是给外人叫的。你不用叫我任何名字，你只要看向我，我就知道你在叫我，叫我祈晖。”
    齐临朝心满意足地勾起手指：“祈晖，我爱你。”
    宗祈晖吻在齐临朝额头：“我也爱你，我当然爱你。”
    齐临照仰头迎上宗祈晖的吻，翻身而上齿间含糊：“我总觉得赵林齐念起来奇怪，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宗祈晖双手紧拥，伸长脖子任热吻顺着往下：“赵林奇，齐临照……”
    齐临照猛然一停，迷离的眼神在听懂的瞬间放出异光，他呼吸急促将人狠狠扣进怀里撕咬：“祈晖，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宗祈晖双目紧闭艰难发声：“临朝……临朝……”
    房间逐渐滚烫沸腾，然后慢慢安静。
    出门前，宗祈晖黏上了掩人耳目的络腮胡，齐临朝则找了根链子学宗祈晖的样子将戒指挂在胸前藏在衣服里。去车站的路上，两人又分别买了台一次性电话并将对方的号码设为快速拨号。
    出城的大巴准点开车，一路上慢悠悠的。
    他俩并肩坐在靠后的位置，挨着彼此看着窗外也不觉时间走得慢。
    经过第一个高速休息站时，司机停车几分钟让大家上上厕所。齐临朝让宗祈晖留下休息，自己去买些吃喝。
    休息站里挤满了抓紧时间卸货补货的赶路人。齐临朝拎着一袋零食饮料往外走，目光不自觉地被路边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人形单影只地蹲在路边，弓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齐临朝正寻思这背影看着眼熟，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发现宗祈晖从车上走了下来。看宗祈晖远远地指向公共卫生间，齐临朝立刻懂了，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继续往车走。
    “大胡子！站住！”
    突然一声急喝。
    齐临朝感觉有个黑影从自己身后“嗖”一下窜出去，他顺着望去发现正是刚才蹲在路边的那人。
    宗祈晖也被呼喊声吸引，慢下步子回头张望，却发现那个莫名的身影正冲自己不偏不倚地飞奔而来。
    齐临朝还没反应上来，就见宗祈晖被扑到在地。
    “啪！”
    齐临朝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他箭一般地冲向宗祈晖。
    宗祈晖挣扎之馀发现对方虽然颇有章法但急火攻心乱了阵脚，于是耐心寻找破绽伺机翻身压制。
    那人不依不挠继续纠缠。
    宗祈晖伸手要抓对方的腰，手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两人同时一惊。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侧身躲过宗祈晖的进攻。
    宗祈晖熟悉这硬物的质感，立马退身向后朝齐临朝快速比划了一下，然后拔腿跑进高速路旁的树林。
    那人也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摸了摸腰间定神，毫无犹豫地飞身追去。
    “在下一站等我！”
    齐临朝读懂了宗祈晖的话，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他紧紧跟着那个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跑进杂树丛生的林子。
    那人边跑边喊：“站住！不许动！站住！”
    “到底是什么人守在这里等祈晖！？！”齐临朝顿时涌起百般猜测，不过他顾不上多想，因为那人眼看就要追上宗祈晖了。
    宗祈晖感觉自己跑不过，赶紧一个闪身躲在棵粗壮的圆木之后，待那人靠近便脚下放绊将人撂倒。那人跌掉的瞬间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无处可藏的宗祈晖。
    宗祈晖下意识张开手掌，两人警惕地打量对方。
    齐临朝踏着急促的脚步追来，着实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死死咬住嘴唇，起势一跃正好落在两人之间，并用身子将宗祈晖挡了个严实。
    那人双手握枪定睛一看，霎那间惊异地放低了枪口。
    “小，小齐哥？”
    齐临朝喘着粗气，一脸困惑。
    “小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