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周所长的家在一个高档居民楼的二层。
    顾韦和齐临朝找到门前，几声门铃后屋里传来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谁呀？”
    “物业！收清洁费！”顾韦上楼前从保安那借了顶标有小区名称的帽子扣在头上，齐临朝则侧身躲在门边。
    屋内安静了一阵。
    顾韦和齐临朝相视一看：“快点吧，今天最后一天了！”
    不多会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门被缓缓拉开条细缝。
    周所长从挂着防盗链条的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满头大汗地刚递出几张钞票就颤抖着收手准备关门。
    顾韦伸脚一挡故作埋怨：“急什么，还没找钱呢。”
    齐临朝察觉到异样连忙挪身往门里窥探，却始终找不到有力视角。
    “麻烦你快一点。”周所长不安地后瞟，再转头时声音已经不自然地发抖，“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顾韦用力扒住门：“不找钱你总得在单子上签个字吧？”
    齐临朝趁机现身亮出警员证，用夸张的嘴型询问周所长：“有人？”
    周所长惊恐万分地紧闭双眼，伸手签字的间隙悄悄在比了个枪的手势，然后又一脸哀求地想把门关上。
    顾韦将脚塞进门缝，一边掏出配枪一边示意周所长松开防盗链条。
    齐临朝也将配枪牢牢握在手里蓄势待发。
    “好了哈。”顾韦未免有疑保持着刚才的声调。
    周所长颤微微地将门虚掩，想顺势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下防盗链。
    “噗！”
    这是简易□□作用下的枪响。
    周所长应声倒地，捂住左肩不住地唉声□□。
    “警察！放下武器！”顾韦和齐临朝同时大声示警。
    顾韦用力推门发现防盗链还在只好连发几弹将其打断，冲进门内越过空荡的客厅直达里屋。齐临朝紧随其后，他发现客厅尽头的窗户开着，靠近一看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正翻过小区的围墙向远处迅速移动。
    “小顾哥，是申龙！”齐临朝惊呼的同时半个身子已经跨过窗台。
    “小齐你看好人，叫支援！”顾韦应声赶到一把将齐临朝拽下来，自己“嗖”地纵身一跃，转瞬便跟那个黑影消失在齐临朝的视线里。
    齐临朝不敢怠慢，赶紧打电话给蒋劲说明了情况随后根据指示带着面如死灰的周所长前往最近的医院就诊，幸好周所长肩上那枪射偏了没有伤及筋骨，经过包扎止血便无大碍。
    周所长因为受惊过度血压升高，处理好伤口又服下片降压药才勉强平缓下来。他极不情愿地跟齐临朝回到警局，路上忧心忡忡沈默不言。
    蒋劲将所有人派出支援，可顾韦接连好几个小时毫无消息。
    齐临朝跟着蒋劲一起坐进审讯室，很快便发现这周所长不好对付。
    “刚才用枪伤你的人是谁？”蒋劲开门见山。
    “不知道，不认识。”周所长不软不硬，“就是个陌生人突然持械闯进我家。”
    “那人有什么要求？”蒋劲耐心追问。
    “没什么要求。”周所长接得顺溜。
    “那他为什么找你？”蒋劲不甘。
    “大概我运气不好吧。”周所长说着故作姿态地叹了声气，片刻又看向齐临朝，“多亏这位警官出手相救，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不好说了。”
    齐临朝顺势发问：“袭击你的人叫申龙，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
    “以前没见过？”
    “没有。”周所长答得轻巧，眼神也没有半点飘忽。
    蒋劲一个眼色，齐临朝立马拿出笔记本播放视频。周所长冷眼凝视，直到看到自己和申龙先后在公厕现身，脸上的表情才起了些细微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看完片段，镇定自若地缓缓开口：“警官这是什么意思，我内急在街边找个厕所有什么问题？”
    齐临朝指着屏幕：“这个人就是申龙。”
    “哦。”周所长微微低头巧妙地避开直视。
    齐临朝又将画面定格放大：“你们要不认识为什么先后进出公厕后申龙手里的袋子会跑到你的手上？”
    “那袋子是我捡的，我看有人忘了东西便想顺手捞个便宜。惭愧啊，拾金没有不昧。”周所长眼珠直转瞬间满脸无辜，“那个叫申龙的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来我家报覆吧？”
    齐临朝没有理会周所长明目张胆的装腔作势：“袋里装的什么？”
    周所长摆出努力回忆的姿态：“不值钱的摆件，我转手就扔了。”
    蒋劲听够了：“你在公厕捡了申龙的袋子，隔天申龙从前的手下胖子强就死在你之前管辖的看守所，整件事会不会太过凑巧？”
    “我已经退休，看守所的事可不归我管。”周所长语调微有心虚。
    蒋劲一拍桌子气势逼人：“胡说！你捡袋子当天还回过看守所！”
    “没错！我那天确实回看守所找旧同僚叙过旧。但你也说了，那个什么胖子强是隔天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周所长强装淡定，还故显悠然地翘起二郎腿，“再说了，我从公厕捡了个破袋子就被人莫名持枪威胁，是妥妥的受害者啊！”
    这周所长在看守所工作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犯人和花样百出的审讯手法，他太知道实质性证据的重要性，所以虽然情绪有所波动但依然能够勉强据理应对。
    蒋劲和齐临朝陷入沈默。确实，一切都只是猜测。
    周所长摆出泰然自若的架势，只是眼神扫过视频时会隐约不安。
    齐临朝盯着屏幕思忖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蒋队，现在物证部正在周所长家一寸一寸翻查，肯定很快就能找到这袋里装的小瓶。瓶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关键性证据。”
    事实上视频画面又远又模糊，齐临朝根本无法判断袋里物品的形状，这么说只是顺着猜测加以试探。没想到周所长一听这话明显开始动摇，嘴唇都随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来回抽动。
    蒋劲精准地把握住周所长内心的脆弱，再开口已然语重心长：“老周，虽然工作内容不同但我们也算共事一场，今天你坐到这个位置，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身为警务人员，你应该明白如果证据确凿再交代，性质完全不一样。”
    周所长被戳中要害，脸直接垮到桌上。他头上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手也开始不安地抠着指甲。
    齐临朝见周所长还抱有一丝侥幸，便故意放大动作掏出手机一边假装翻查短信，一边朝蒋劲一本正经地汇报：“蒋队，物证部的王哥说……”
    “别别别，让我说让我说！”周所长慌张伸手，企图拦下齐临朝。
    “好，机会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好好说。”蒋劲详装郑重地盯着周所长，面不改色地摁下齐临朝的手机。
    周所长不住地深呼吸，最后下定决心般狠狠捶了捶胸口，然后身子连连向前靠，生怕眼前的人感受不到自己的诚意。
    齐临朝边问边记：“你到底认不认识申龙？”
    “认识。三年前华氏兄弟的案子，几乎所有涉案人员都在我们看守所关押过，我每个人都认识。前段时间，申龙突然找到我，要我想办法替他做件事。”
    “什么事？”
    “他说怕胖子强乱说话，让我去吓唬吓唬。”
    齐临朝追问：“你为什么听他的？”
    周所长没说话，浑身开始莫名其妙的发抖。他从药瓶里掏出一颗降压药就着水吞进肚子，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他拿我老婆孩子的安全威胁我，我也没办法。”
    见周所长面色痛苦，蒋劲示意齐临朝放慢速度。
    齐临朝语调缓和不少：“说说你具体怎么做的吧。”
    “申龙详细问了我很多看守所内部的细节，然后约我见面给了我那袋东西，让我拿回去抹在单人间的床架子上。”
    蒋劲和齐临朝没吭声，死死盯着周所长等他把话说完。
    “看守所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走哪都带着保温杯。那天我把毒藏在杯里四处溜达，经过单人间时趁人不注意就把事儿给办了。”
    “没人发现？”齐临朝不解。
    “那个单人间在走廊尽头，平时经过的人不多，而且大部门时间都不开监控……”周所长说着拿起眼前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捏着杯子平缓紧张。
    齐临朝回想起看守所马所长的话，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呢？”
    “我按申龙的要求，找到新来的小马聊看守所的近况，然后特意跟他强调如果有个别人比较难搞，可以直接关进单人间。”
    “这些都是申龙的主意？”蒋劲和齐临朝几乎同时发问。
    “是的是的，我可以发誓！具体为什么他没说我也没敢问。后来看守所出了事我才知道有人死在单人间，毁得我肠子都青了。”周所长满头冷汗。
    齐临朝将信将疑：“接着往下说。”
    “事后我很紧张，连夜把老婆孩子送去外地亲戚家，结果一直风平浪静，我还以为没事了。”周所长下意识拿起杯子发现已经空了，只好咽了咽口水，“谁知前两天申龙突然砸我家门逼我收留他。我想劝他一起自首，他就直接掏出一把枪来……”
    周所长抱住头涨红眼，悔恨地真真切切。
    齐临朝心里思量：“要想杀死胖子强，糖瘾上脑丶关进单间丶床头抹毒等几个因素缺一不可。这么精细的杀人方法，不像是申龙那种粗人想得出来的。”
    “我真是被逼的……”周所长突然情绪崩溃哭了起来，吵吵嚷嚷地要求从轻发落。
    蒋劲朝齐临朝一摆手，两人一齐起身出屋。蒋劲径直去找秦义风汇报情况，齐临朝则回到座位上整理笔录。
    “滋滋”
    是小川发来的消息，连同先前的几条分别是宗祈晖喝粥丶吃药丶睡觉的照片。齐临朝看着宗祈晖尽量乖顺的模样和略带哀怨的眼神，心尖尖仿佛被人用指头弹了一下，又酥又麻又痛又痒。
    “小齐！快跟我走！”
    蒋劲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断就小跑着往楼下冲，齐临朝赶紧跟上。
    蒋劲不等齐临朝关好车门就一个猛踩将车开出大院，然后脚下就没再松过油门。他蛮狠地转动方向盘，劲大得像是要把谁的脖子给拧下来。
    “蒋队，什么情况？”齐临朝从没见蒋劲如此急眼，暗暗猜测事情可能异常棘手。
    蒋劲眼里喷出的火光仿佛要把人吞噬，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齐临朝立刻坐不住了。
    “顾韦被申龙挟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