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齐临朝拎着两个塑料袋推开门时，宗祈晖正站在写字台前捧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翻看，身旁的抽屉半开着，显然是刚刚被翻过。
    “你怎么随便翻人东西？”齐临朝快步过去一把夺下笔记本放回抽屉，又将抽屉关好。
    “对不起。”宗祈晖抱歉地回身，眼神悄然多了些怜惜。
    齐临朝没有责怪，但东西被人翻看的不爽还是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齐临朝高考前，秦义风特意将自己资助过的其他学生亲笔整理的覆习笔记要来送给了他。笔记内容本身没什么紧要，但却陪着齐临朝度过了最艰难的考前岁月。尤其是封首那句“加油”，对齐临朝来说是某种精神支柱。
    “小齐警官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找个火，打火机不知掉哪了。”宗祈晖解释得很认真。
    齐临朝低头一看，宗祈晖指间确实夹着一根香烟。
    “我家没有打火机，要点烟可以去厨房。”
    “不用。” 宗祈晖笑笑，把香烟放回烟盒塞进裤兜。
    齐临朝从一个塑料袋里掏出几瓶矿泉水摆在桌上，然后拧开其中一瓶猛喝了几口，先前有些干涩的嘴唇这才有了些水色。
    这时宗祈晖发现保温壶旁边只摆了一个自己刚才喝水用的水杯。
    见宗祈晖盯着杯子发呆，齐临朝开口解释：“杯子我回来才买的，洗过没用过，很干净。”
    “我不是那个意思。”宗祈晖连声接话，先前吞下去的温水在肚子里微微发烫，暖得整个人都很舒服。
    齐临朝没有在意，又从塑料袋里掏出几个塑料盒挨个打开，写字台瞬间摆上了几个家常菜。接着他又拿出两双一次性的筷子，分别掰开后将其中一双递到宗祈晖手里：“随便吃一口吧。”说着话齐临朝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往嘴里送了点米饭。
    虽然之前吃过面，但这会两人又都饿了。
    宗祈晖接过筷子，发现盒上印的名字正是自己提过的那家苍蝇小馆，盒里装的也尽是那时自己点名好吃的几样菜。
    见宗祈晖楞着没动静，齐临朝又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两人就这么就着写字台吃了起来。宗祈晖看着大口咀嚼的齐临朝一脸笑意，肚子里的那股暖意也缓缓往上爬。
    齐临朝三两下扒拉完便放下筷子。
    宗祈晖也停下：“你怎么只吃米饭？”
    “习惯了，吃主食快。”
    宗祈晖若有所思。
    “你慢慢吃。”齐临朝把自己的饭盒和筷子收进塑料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故作随意地问道，“那天你说拆弹不完全是和时间赛跑，这话是听谁说的？”
    宗祈晖仿佛早有准备脱口而出：“可能是哪部电影吧。”
    齐临朝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失望，起身走到衣柜前一边翻找一边说话：“桌上另一个塑料袋里是消炎药，用法我给你写在纸上了。你吃完带走，出门时把门关上就行。”
    “嗯。”宗祈晖低声应承。
    齐临朝钻进淋浴任热水拍打自己的后背，很快僵硬的身子便松软下来。他想起宗祁晖刚才的回答，笑得苦涩：“原来是电影里看来，也对，他怎么可能……”
    齐临朝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浴室，写字台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大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齐临朝想到床上休息，一回头却猛然发现宗祈晖早已呼呼大睡。只见他背靠墙壁侧身躺着，屈膝抱头的姿势像极了幼小的婴儿。
    齐临朝无奈地扯开床尾的被子想给人盖上，却发现宗祈晖面色发红眉头紧皱，他伸手一试果然很烫。齐临朝立马返身查看，见消炎药还完好无损地躺在塑料袋里，便拆出两颗捏在手心。他倒了杯热水，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捧起宗祈晖的脑袋将药喂下。
    宗祈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齐临朝后又放松下来。他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痛得连连皱眉却没有出声。
    齐临朝把被子拉过来在宗祈晖身上盖好，自己则平躺在一旁。
    安静的深夜，宗祈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声入耳。
    自从母亲病逝，齐临朝还是第一次在屋里听到另外一个气息，他不仅不觉得别扭，反而感到异常安稳，很快眼皮就沈了下去。
    初秋凉风习习，窗外的树枝被吹得摇摇晃晃，树影印在窗帘上像在给谁挠着痒痒。
    渐渐地齐临朝感觉身上发冷，他学着宗祈晖的样子将身子卷起来，头也埋进胳膊。迷糊中，一股暖意从他身后席卷而来将他包裹，一个沈稳有力的心跳拍打着他的后背。
    或许是因为沈沈的困意，又或许是那种久违的踏实，齐临朝并没有试图挣脱，反而借着这股温暖更加安逸地熟睡过去。
    齐临朝睁眼时，原本盖在宗祈晖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身上。他见屋里没有宗祈晖的身影，便起身到洗手间洗漱，这时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你没走？”
    “你起了？”
    齐临朝探头，宗祈晖进门，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起落。
    宗祈晖穿着齐临朝的格子衬衫，脸上竟有了分少年的青涩。他将一袋子东西放到写字台上，因为左边肩膀不能动，姿势看着有些别扭。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宗祈晖侧颜的轮廓上来回跳跃，齐临朝一时间看得有些晃神。
    “小齐警官早，我从你裤子口袋里拿了钥匙。这是早饭……”宗祈晖指指桌面，又把手里的钥匙摆到桌上，“这是钥匙。”
    齐临朝走近一看，桌上是一人份的包子和粥。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宗祈晖从袋里翻出一把新牙刷走进洗手间，几声水响后一脸湿溻溻地走出来。他这时明显已经退烧，但脸上依然挂着疲惫，眼底也还透着血丝。
    “你什么时候起的？”齐临朝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五六点吧，你睡得正香。”宗祈晖经过齐临朝身边时停了停，“你是不是一直用这种橘子味的洗发水？”
    “是，怎么了？”
    “没什么，很好闻。”
    齐临朝觉得奇怪，拿起消炎药递过去。
    宗祈晖接过药楞了会，然后就着水吞下两颗：“昨天真是谢谢小齐警官。我有事要处理先走了，这衣服过两天还你。”
    齐临朝看着宗祈晖匆忙出门的背影，不免有些疑虑。
    宗祈晖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脚步越来越快。他刚到马路边便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上去，压低声音怒吼时俨然变了个人：
    “你们把刀疤刘看好！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