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天玄雷落
    天道给出的理由激怒了池渊，他拔了千允辰的剑便朝那假身砍去，只是几剑下来，假身毫发无伤。
    天道还在说：“你也是，明明都化去了一身神力堕神下界，又为何要千辛万苦抵消邪气负面影响回来趟这摊浑水，留在魔界肆意妄为不好吗？”
    池渊继续挥剑，道：“即便没有这件事，我也会回来，也会上聆天台同你对峙。从你给我那一道错误的旨意开始害池家灭门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那假身伸手夹住辰渊剑身，似笑非笑道：“说起来，当初的你可也是绝不违背天命，天旨说什么你就干什么的。其实神界不该有神尊一职，神界的一切本就归天管。你，还有其他神，应当都听命于我才对。”
    “谁要听命于你！”池渊收剑后退，“你自诩公平，可你做的事有哪一件是公平的？对轮回道，对六界，有哪一件是好的？”
    “那是你没有看过万年前的样子。若你看了，未免会觉得现在的样子不好。”
    万年前六界没有明确的界限，神魔皆混于人间，热闹是真，乱也是真。
    但其实当时的六界已经隐隐有了分界而治的架势，只是憬琛觉得分的那么详细显得生疏，一直劝说各界没事都多到人间走一走，那才是根本。
    一开始倒也还好，只是后来慢慢就乱了。即便有凌天上神从中调衡也效果甚微。
    “他只顾着热闹，从来不考虑那些负面影响。那些年只要有人找到轮回道求情，续命也好救人也罢，什么荒谬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后果他依然不会去考虑。这不是破坏平衡是什么？”
    “你可以和他商量，而不是用那种办法。”
    “商量？”天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稳的语气第一次有了起伏，“你看了过去的回忆，应当知道，无论什么事，他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去和他商量，他只会笑着说顺其自然。就算我不动手，轮回道在他手上迟早也得出事。”
    站在天道的角度，他确实没错——
    生死早已注定，可憬琛借着轮回道，满足了所有找到他求他改变生死的人。这看似是帮了他们，却也影响了其他人的命数。
    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因果越来越覆杂，做法越来越极端，迟早是要出事的。
    他只不过是在出事前及时阻止了而已。
    如果换做旁人，或许池渊会站在天道这边……但那人是帝卿尘。
    一个能把魂魄分开同时管理神魔两界还井井有条的人，绝不会不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
    “我不知轮回道怎么渡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求他，他又是怎么答应的。但我知道，他做事比谁都有分寸。无论是尘羿，还是帝卿尘，他都是如此。”
    疯魔也好，偏执也罢，他都是有分寸的。哪怕做出错误的抉择，他最后也会把一切善后好，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随随便便改变别人的命数？池渊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池渊挥出剑气再次打散假身，这一剑的威力是之前的好几倍，假身半天都没重新聚回。
    池渊趁这个机会回到千允辰身边，把剑还给了他。
    千允辰接过剑，感受着池渊身上并不平稳的力量波动，有些担心：“阿池，你……”
    “没事。”池渊强撑出笑容说，“就是没有结丹，力量控制不好聚散，刚刚又有点过头了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还打。”千允辰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控制结界才是正事，快去干正事，我去拖住他们。”
    “等等。”池渊拉住千允辰说，“天道这些假身很诡异，不要和他们硬碰硬，躲着他们的攻击就行。”
    “好，我记住了。”
    “我会尽快控制好结界的，阿允，等我。”
    千允辰笑着戳了下池渊额头，道：“知道了，快去吧，我等你。”
    池渊不敢再耽搁，当即跃上聆天台。只是这次，他不需要再硬闯了。在倾城法术的帮助下，池渊畅行无阻，那些受到倾城法术威压而自动解开的结界力量也通通到了池渊手上。
    聆天台的四万八千层结界都是用天道的力量布下的，池渊反吸收了结界的力量，不仅是在加强自身，更是在削弱天道。
    与千允辰周旋的四个假身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转向池渊这边。
    可他们却上不来——因为千允辰在下面挡住了一切。
    对于这位二皇子殿下，天道早年也有所关注，曾经甚至还寄予厚望，希望把他培养成自己的第二个得力助手。
    无情道虽好，可在某些事上终究是有缺陷，他还需要一个有实力且天真，绝对忠诚的人。
    曾经的千允辰无疑是最佳选择，他对成神有着单纯而强烈的执着，哪怕这份执着不为他而生，他也可以利用。
    只是偏偏池渊堕神，下界拐走了他，还让他无意接触到上古法术，知晓了轮回道的存在……
    一个身怀四门上古法术，又被凌天上神上过身的人，绝对留不得！
    于是那一刻，黑云压城，遮住了自天际而下的金光。没有了金光，七个假身便失去了力量支撑，陷在原地不动了。
    看着失去力量支撑的假身和突然聚集的乌云，帝卿尘心感不妙。
    不止帝卿尘一人，其他神君同样察觉有异，便在假身停止攻击后不约而同赶向了聆天台。
    神不能入聆天台，所以谁也无法知晓聆天台里发生了什么。
    “喂，帝卿尘，这乌云怎么回事？”秋离问，“天道又要劈谁？”
    “这不是天雷。”帝卿尘缓缓开口，“是玄雷。”
    那劈在人身上，不留外伤，却能伤及灵根的玄雷。
    这是天道的杀招，普通的神并不知道它的威力。但从这个气势来看，在场的神君便知玄雷的威力绝不在天雷之下，甚至可能比天雷还强。
    秋离：“那这么说，池渊和小殿下……这也太危险了！”
    “确实…”帝卿尘犹豫片刻，果断抽了秋离的剑就要往聆天台里闯。
    秋离懵了一瞬，喊道：“喂！帝卿尘你疯了！没有天道允许，神强闯聆天台是会受反噬的！”
    帝卿尘笑了笑，转头道：“那若我不是神呢？”
    没等秋离反应过来，他便踏进聆天台。穿过聆天台结界的那一刻，帝卿尘身上神光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邪气。
    神强闯聆天台确实会遭受反噬，但魔不会。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千允辰楞住了：“尘羿？是尘羿的气息！神尊，您……”
    “我们本是同一个人化出，他能用的力量，我也能。”
    千允辰低喃：“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开始见尘羿，总觉得对方仙气飘飘的像个神，一点魔头的样子都没有。
    “此地不安全，你快走。”池渊挡在千允辰面前说，“这是天道的玄雷阵，一旦开始，不落完七十二道玄雷便不会停。趁着阵法还没有形成，你快走。”
    在溯回法术显现的真相里，千允辰见过玄雷阵，自然知晓它的威力。可正因如此，他不能走。
    “我不走，连当年的你都没办法全身而退的玄雷阵，现在又能挡多少？我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至少也能分担两道。”
    “你当那是什么东西。”帝卿尘严肃道，“玄雷劈在人身上，一道就足以令人经脉全废，两道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哪怕是神，在玄雷阵下也撑不过十道。你留在这儿，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所以就要你留下送死吗？”千允辰质问道。
    帝卿尘楞了一瞬，这一刻，他在千允辰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倔……
    怪不得你会选择他，确实挺像的。帝卿尘心道。
    “那你……”
    没等帝卿尘说完，只听“轰隆”一声，第一道玄雷悍然劈下！
    帝卿尘连忙推开千允辰，这才堪堪躲过第一道。还没等二人喘口气，第二第三道玄雷接踵而至。这次它学聪明了，不再给千允辰和帝卿尘联手的机会。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招式，可昔日能硬接玄雷的实力已经没有了。
    帝卿尘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之前只是指尖透明，到现在指骨都已不可见。不管能不能接下这道玄雷，他这抹残魂注定要消散了……
    千钧之际，一道凌冽的剑气裹着狂风而来，替他挡下了这道玄雷！
    感受到熟悉的风力，帝卿尘有些错愕地睁开眼，目光直直落在不远处那个身影上。
    那是千允辰挥出来的……带着陨杀剑招的剑气。
    看着剑气挡下玄雷，千允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凌天上神当时留给了自己一招陨杀。
    这招虽强，可却只能使用一次。不等千允辰喘口气，又有新的玄雷劈下！
    这一次……是真没办法挡了。
    就在这时，聆天台上方突然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一道金色屏障升起，护住了底下的千允辰和帝卿尘。
    屏障来自聆天台的结界，与玄雷同出一道。在这层屏障庇护下，帝卿尘透明的指骨逐渐恢覆正常。
    同时，在神界北端终年不散的云海之下，那个无人知晓的禁地里，刻着符文的石头成了满地粉屑，禁制封印全部失效。在满洞狼藉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缓缓走出……
    …